“如果這就是你給的答案,那麼我接受。”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平靜得讓莫宛心感到惴惴不安。
“燕大哥,我……”她想要安慰他,卻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讓他好受一點。
“二小姐,你不用感到爲難,是我自己誤會了,把一個東家對下屬的關心和照顧當成了,當成你對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不是這樣的……”看到他心灰意懶的表情,她真想把心中的打算一股腦兒地告訴給他聽,再不要有什麼顧忌。
“那是怎樣的?”他的視線對上她的,目光平靜而溫和。
“你救了我!”千言萬語只化成這一句,最不該說的這一句。
“所以,你徹夜不眠地照顧我,在我昏迷時說那些激勵我的話,都只是出於我救了你卻因此差點賠上性命的感動、愧疚……”他不停地點頭,笑道:“我明白了,我完全懂了,恩情和感情不能混爲一談,是我燕九自以爲是,自作多情了。”
“燕大哥,你別這樣!”她見不得他如此自貶,在她的心中他是很重要的存在。
“二小姐,雖然,夫人心慈,讓你我兄妹相稱,但我們畢竟不是真正的兄妹。燕九也不敢如此託大,做莫府小姐的兄長,還是想安安分分做小燕雜貨鋪的一個小小掌櫃即可。以後,二小姐就稱呼我燕掌櫃吧!這樣最好,也不會讓燕九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二小姐,燕九想要休息一會兒,不如,你請回吧。”他說完,緩緩躺下來,背對着莫宛心,也算是變相地下逐客令了。
她沉默了,心中的決心開始動搖,可是,她還是不能告訴他她的真實想法。畢竟,在她解除婚約之前,她不該那麼自私地將他拖入這片混亂之中,讓他揹負一個本不該由他來承擔的罪名。
“燕九,我會尊重你的想法,以後,我們就是東家和掌櫃的關係。但是,在我的心中你就是我的燕大哥,是以命相救的好大哥。沒有你燕九,就不會有我完好如初地站在這兒,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她站在他的牀榻前沉默良久,才又道:“其實,今日我來,還有另一件事相商,不知道你有沒有心情聽我說。”
“改日吧,此刻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事,等我完全好了,我們再做商議。”他沒有回頭,淡淡道。
“這樣也好,等你完全恢復了,我們也要爲我們的小燕雜貨鋪做些其他的打算。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舉步欲走,才意識到自己手中拿的那個盒子,才又頓住了離開的步子。
“你怎麼還不走?”沒有聽到她離開的步子,他有點不耐地問道。
“燕九,你還記得當日你買的那塊石頭嗎?”
“記得,但是我想當時場面那麼混亂,該是弄丟了吧?也就是五百兩銀子的事,我燕九雖然落拓,但這錢還是有的,您放心,我買的石頭不會記鋪子的賬的。”
“燕九,如果不記鋪子的賬,那麼就是我這個東家虧了。不過,這本就是你看中的東西,我也不好搶你的。你提供了原材料,我提供了手藝,這樣,等賺了錢,你我不如五五分賬?”
“什麼五五分賬?”他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來,訝異地問道。
她這纔將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示意他打開來看。
燕九接過那個方盒子,打開盒蓋,一條璀璨奪目的翡翠項鍊就這樣突如其來地映入他的視線。
“這是?”他還是沒有完全領會她的意思,這項鍊不是凡品,價值更是不可估量。
“這就是你的買的那塊大石頭上取下來的一小部分翡翠原石打造的一條翡翠項鍊,你看看,這手藝不錯吧?多少也該值些錢吧?如果你不滿意,那就你六,我四?”她笑望着他,很高興看到他難得的呆滯表情。
“你的意思是石頭沒丟,你已經找人打開了石頭,還……還做成了這條項鍊?你沒有誑我?這真是用那塊石頭裡邊的玉料做的?”
“我爲什麼要誑你?當然,首先要跟你告個罪,未經主人的允許,我就私自做了主張,希望燕掌櫃能夠原諒則個。”
“這就是我幫你……幫東家買的,用的也是鋪子裡的錢,我怎麼算得上是這石頭的主人呢?我當時候雖然心中略有些數,以前也看過人從這樣的石頭裡開出了極好的玉品,但其實還是吃不準到底裡邊有沒有玉料的。原來,這還真是一塊藏着寶貝的石頭。這寶貝當然就是東家的,與我沒有任何干系,你不用分我什麼錢。”
“燕九,石頭裡沒有寶貝,你就要替我墊上這五百兩,現在石頭裡取出了價值連城的寶貝,你就要急着撇清干係。做這樣的蝕本買賣的掌櫃呆在我的鋪子裡,我的鋪子還能賺錢嗎?”
“那我,我……我可以請辭。”他不知道她意欲何爲,可是話趕話就說到了這個份上。
“好啊,我接受你的口頭請辭。”她倒是絲毫沒有客氣,直接就將燕九從掌櫃的位置上趕下去了。
燕九睜大眼看着她,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呵呵……我可是當真的哦!現在你燕九就不是小燕雜貨鋪的掌櫃了,也不是我的下屬了,而是我們小燕雜貨鋪的二東家。”她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對於能夠將他繞進她設下的圈套裡很是得意。
“這話從何而來?”他更加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了。
“你不是不要錢麼,那你就拿那塊石頭裡邊的寶貝入股我們的鋪子好了。”她認真地道,“這樣,你就真正是我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什麼東家和掌櫃的關係。燕九,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你不想試着改變自己的人生嗎?”
她的提議非常誘人,改變自己的人生,他就可以和她站在一起,並肩而行。或許,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尚在其次,能不能和她站在同等的位置,纔是最爲重要的一件事。
試想,即使剛纔她真的答應了他,他和她之間還是有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她是右相府的千金小姐,世家之女,而他不過是不名一文的平頭百姓,甚至只是她鋪子裡的一個掌櫃。就算她願意,她的父母會願意嗎?右相府的長輩會同意?她難道不會成爲京都豪門的笑柄麼?
一時頭昏腦熱之下的衝動,帶給他們的或許並不是想象中花好月圓人亦團圓的景象,而不過是一場會被衆人反對的孽緣而已。難道,自己就真的將右相府的小姐帶走,去闖蕩江湖,去過風裡來、雨裡去的辛苦生活麼?她願意,他能捨得嗎?
“你的提議我接受!”他終於想明白了,要想得到她,首先就得有和她平起平坐的機會。
“真的嗎?這真是太好了。”她對於能夠說服他,由衷感到高興。
“二小姐如此擡愛,我再不接受,就顯得我不識好歹了。”
“燕大哥,你接受了我的提議,那你就是我的合作伙伴,以後就別喊我二小姐了,那樣太過生疏。”
“那我可以喊你什麼?”
他們兩個同時都想到了‘心兒’這兩個字,但這兩個字實在是太過親密了。
“既然母親讓我們兄妹相稱,我想,你可以喊我宛心妹妹。”她想了想,覺得還是這個稱呼比較合適。
“宛心妹妹,那其他的玉料,你打算繼續讓你找的那位高人捉刀麼?”
“你怎麼知道他是高人?”他有沒有見過小墨,怎麼就知道小墨是高人?
“我眼睛又不瞎,這樣的做工,給玉石增添的價值不知凡幾,如果不是玉雕高人,怎麼可能有這等功力?”
“你說得不錯,玉石就放在那位高人身邊,我讓他根據玉石的品相來決定到底做成什麼。等成品全部出來之後,我想讓你回一趟京都。”
“回一趟京都?這就是你剛纔想跟我商討的事情麼?”
“對啊!回一趟京都,在小燕雜貨鋪的旁邊,再開一家小燕博玉齋,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競寶會。”
“博玉齋?競寶會?”
她頷首微笑,芙蓉面上笑意盈然,秋水目中星光點點,“你還記得賣給我們石頭的那個小夥子豎的那塊牌子上寫的那幾個字嗎?”
“價高者得之?”燕九自然還記得那木牌之上寫了些什麼,“你是說每件寶貝也都讓他們競價而得之?”
“對啊!你可以想象,這一筆,我們能夠賺上多少!只有賺到了這第一筆錢,我們以後做起生意來纔不會束手束腳。”
“可是,我們只有一塊玉石,再如何也做不了幾件玉品,競寶會如何開得起來?”
“這也正是我顧慮的,所以,我想再去找一下那位小夥。即使他手頭已經沒有了翡翠原石了,也可以打探一下,他的祖父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塊寶貝。”
“你想得不錯,我們是可以在這邊疆這一塊地界好好找尋有沒有出玉石的山礦,如果能有源源不斷地玉石料,那麼我們的博玉齋才能正真開下去,越做越大。”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相信我們可以合作愉快!”她舉起了右手,示意他也同樣動作。當他舉起自己的右手的時候,她重重一掌拍在了他的手心,“我們這可就說好了,一言爲定,擊掌盟誓!你可不能反悔了。”
“都哪裡學來的這些!”他的手心被她打得生疼,脣角卻終於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