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可不能再喝這麼多酒了!您看,這都醉成什麼樣子了?”朝霞極配合地高聲道,就怕別人聽不到一樣。
“沒事,沒事,我沒醉!”莫二小姐大聲回答,人卻彷彿不勝酒力一樣半個身子都掛到了朝霞的身上,頭抵着她的肩膀,低低的聲音道:“你找個由頭離開,走出幾步後折返回來跟着我,遠遠跟着,別被人發現了。”
“小姐,您要不在石椅上歇歇,奴婢去爲您拿醒酒湯。”朝霞心領神會,按着自家小姐意思說了這一番話,就將她扶到了一旁涼亭的石椅上。
“好,好,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着你,不會走開的。你放心吧!”她說着,擺了擺手,醉態可掬地呵呵一笑。
朝霞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莫宛心坐在石椅上,搖了搖頭,又搖了搖,就像是醉酒的人力圖保持清醒卻無法做到一樣,頭軟軟地就伏到了石椅前的石桌上。
“二小姐,二小姐……”
有個很像朝霞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她勉力擡起頭,瞪着一雙醉眼迷離的眸子看向來人,眼神卻好似無法聚焦一樣,說話的口吻是遲疑的:“朝霞?”
“是,小姐,是我。我已經爲您準備好了醒酒湯,我們去屋子裡喝,順帶歇上一歇?”
“不,不去!”莫二小姐擺了擺手,又要趴伏到石桌上。
“小姐,您這樣會着涼的,奴婢扶着您走,幾步路就到了。”那人說完,也不顧莫宛心的意願,將薰醉的人的一條手臂繞到自己的頸項上,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手環着她的腰,扶起了就走。如果有人看到這幅情景,必然會訝異,爲什麼這丫鬟模樣的人身上雖吃着一個人的分量,卻好像不費半點力氣似的。
兩人就這樣走出一段距離,前面的路卻越來越偏僻了。
“朝霞,我們這是去哪兒啊!”莫二小姐頭靠在旁邊人的肩膀上,略帶疑惑地問道,神智依然不夠清醒。
“就到了,就到了……”扶着她的人不斷地哄着,看她並沒有清醒的跡象,便一如既往地往前走去。
靜謐的午後,皇宮中一處偏僻的小徑,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扶着另一個身着宮裝的女子,歪歪斜斜地走着,繞過一處小竹林,一個清幽的湖泊就出現在眼前,水面上修建着一座亭臺樓閣,入口處的牌匾上刻着幾個醒目的大字——風來水榭。對於皇宮略爲熟悉的人就會知道,那風來水榭與太子東宮毗連,是太子用來會友的地方之一。
只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今日這水榭之外竟沒有一個人把守。這丫鬟攙扶着宮裝女子,就這麼走進了水榭之中,竟如入無人之境。
水榭的門楣和窗戶上都裝有青色紗幔,風吹動紗幔,飄然若仙境一般。水榭內裡,佈置精美而舒適,有上下兩層,底層是主人會客的地方,二樓是主人與賓客小憩的所在,是簡單隔開的兩個臥房。
那丫鬟扶着女子上了二樓,走到其中一間臥房門口,輕輕撩開紗幔,將身邊人給扶了進去。房間裡彌散着淡淡的檀香味,那丫鬟一手扶着宮裝女子的腰,一手掩着自己的口鼻,就像是怕吸入什麼不該吸的東西一樣。
將已經陷入昏迷的宮裝女子放到了臥房中唯一的牀榻上,而牀榻上顯而易見地還躺着一個人,也是同樣的昏睡不醒,從通紅的面色上看,應該是醉酒的結果。
丫鬟目光冷冷地看着那女子,伸手就解開了女子的領口,還特意往下拉了拉。接着,她放下了牀幔,又走到了香爐旁,將一包白色的粉末撒進了香爐。
做完這一切,丫鬟回頭看了一眼牀榻,然後走至門邊,從紗幔的縫隙裡,悄然閃身而出。走出水榭,這丫鬟並沒有原路返回,而是順着那條小徑,往更偏僻的地方快速離開。
莫宛心在丫鬟合上牀幔的一瞬間睜開了雙眼,眼底清明一片,根本就沒有昏迷的跡象。她緩緩側過頭,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張臉,並不是向良玉,而是太子殿下。
這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上一世,她們做好的圈套,入局的就是她和向良玉。
不對!忽然,她的腦海中白光一閃,似乎有什麼將要浮出水面。
但是,時間不容她細想,她自己踏進局中,是爲了看清楚背後的人,而並不是讓自己再次陷入困境。想到此處,她悄悄地挪動着身體,爲了不驚醒身邊的男人。
挪下牀榻,她將衣領重新整理好,想要立即離開。剛走了一步,就發現腳下發軟,頭髮暈。飲酒時,她明明含了解酒解毒的珠子,怎麼還會中招?她的視線落到了香爐之上,從香爐裡升起的嫋嫋青煙讓她恍然大悟。定是這檀香有古怪!
這時,牀幔內傳來低低的喘息聲!顯然太子殿下也中招了!
她的頭愈來愈昏沉,身體很熱,體內彷彿有一團火在燒。
不行,現在可不能倒下!
她一手扶住昏沉的額頭,另一手在大腿處狠狠一掐,疼痛的感覺讓她的神志恢復不少。她趕忙緊走幾步,走出了臥房,剛想往樓下去,就聽見遠遠有人聲喧鬧的聲音,正往這邊而來。
來不及了!朝霞好像也並沒有跟上來,必然被什麼人給絆住了手腳。這些人還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自己就這麼礙了他們的眼?這一世兩世都要陷她於不忠不義的境地?
她下不了樓,無意間向後退了幾步,突然,手臂上一緊,有人抓住了她。她駭得驚呼出聲,嘴卻被身後人用手掌給捂住了。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背後的人扳過了她的臉頰,看清楚了她的容顏,驚訝地低呼。
“向良玉!”她也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一張她永遠不會忘記的臉。
“莫二小姐,你是來找我的?不對!”他搖了搖頭,“我分明聽見有人進了太子的房間。是你麼?原來你舍我而其他,竟是又有了新的目標。看來,是我小瞧了你!既然如此,你何必躲開?讓人給堵上了,不正好順杆往上爬?雖然做不了太子妃,做個側妃良娣什麼的,不也是富貴榮華,享用不盡?你們一個個的,都好大的心啊!”他嘲諷地看着她,緩緩鬆開捂着她嘴巴的手掌,眼中已是冰寒一片。
莫宛心用力掙開被緊握的手臂,擡起手就是迎面一掌拍了過去。她被任何人諷刺挖苦都可以一笑置之,唯有這個人,這張嘴中出現任何詆譭她的言語,她都無法接受。
上一世最後被趕出向府,雖然有她自己的不對,但終究是被人陷害,而他只顧着護住秦明月,不分青紅皁白地一紙休書將她休棄。這一世,什麼事情都沒有弄明白就又將勾引太子的罪名扣到她的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惜,她拍過去的那一掌中途就被他截住了!
“怎麼?惱羞成怒了?敢做不就得敢當麼?”他心底無名火竄得老高,壓也壓不住,傷人的話就這麼不經大腦,直接噴了出去。
“向良玉!你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我想不到堂堂向公子,也會這麼不辨是非,胡亂給人定罪?在你的眼中,莫天安向來讚不絕口的妹妹就是這般不知禮義廉恥之人?你是信不過莫天安的眼光,還是信不過莫天安的爲人?或是信不過你自己的眼睛?如果我真的是來爬牀的,你以爲我會這般衣衫整齊地出現在你的面前?”
“那你……”他還想要說什麼,卻被她用手捂住了嘴巴。
“向良玉!你如果還當莫天安是你的好友,那麼他的妹妹你就不能不救!求求你,救我!”她望着他,嘴裡邊是懇求,眼中是堅定隱忍的神色。見他還在遲疑,她卻已經沒有時間了,不再與他糾葛,她幾步奔至迴廊的另一側,那裡並沒有下樓的階梯,但是樓下正是那一池湖水。即使溺亡湖中,她也不要再給家族蒙羞。前世錯一次已經足夠,這一世,她再也不要這樣!
就在她想翻過橫杆往下跳的一瞬間,向良玉扣住了她的腰,“你這是要尋死麼?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女人?”說着,他飛身而起,帶着她跳了下去。
我一個人跳和同你兩人跳,這有什麼不同麼?莫二小姐在心中腹誹,可架不住往下落的恐懼,緊緊閉上了雙眼。但是,想象中落水的一刻並沒有到來,她感覺到自己穩穩落在了實地上。這,怎麼可能?湖中怎麼會有平地?
她連忙睜開眼睛,這才發現,他和她,竟落在停靠湖中的一條小船上。同時,喧鬧的人聲已經進入了水榭,燈火通明。
“快進來吧!你是想讓人發現,好弄個太子妃做做?可別癡心妄想了,太子妃早有人選了。”他說着,率先躲進了小船的船艙內。
她聞言氣結,卻也知道這個時候萬不能讓人看到,於是也跟着進了船艙。
他卻穿過船艙,走到了船尾,將系在水榭底部木樁上的船繩緩緩收起。小船在風力的作用下,靜靜地往水中央飄去。
她默默坐在船艙中,聽着水榭里人聲鼎沸的聲音,有些遺憾未能看到到底是誰前來捉姦在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