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那天她是抱着和南宮昀同歸於盡的想法回家的，誰知陰差陽錯，他們兩個都沒有死，死的反而是南宮昀處心積慮準備的假公主。
而她自己，也在失去知覺的情況下被送進了皇宮。倘若要指證南宮昀，就應該在醒來的那一刻，然而那時，她卻因爲再次見到父皇而亂了方寸，等同於承認了南宮昀強加給她的身份。
木已成舟，也只能說是天意弄人了。上天非要她用李長歌的身份來複仇，或許冥冥之中自有註定。
她兀自出神，耳畔卻聽得姬少重問道：“下個月春郊圍獵，你應該也會去吧？”
“春郊圍獵？”李長歌重複了一遍，這纔想起來唐國貴族中盛行打獵，她的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十分喜愛這項運動。若不是因爲太后的病情，這類圍獵活動早就舉行了不知多少次了。
“大概會去吧，”她淡淡應道，看到姬少重臉上的表情，又忍不住問道，“怎麼，這次圍獵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姬少重沉聲道：“這次圍獵規模比較大，是爲了款待各國使臣的，不僅周邊諸國會派遣使臣前來，大周也會派人來視察。”
聽他的語氣，這些應該都是表面現象，內中似乎還別有款曲。
“明說吧，你知道了什麼內幕消息？”怕有人路過聽到他們的談話，李長歌微微前傾了身子，壓低了聲音問道。
姬少重的目光卻突然迷離起來，緊接着也前傾了身子靠過來，這麼一來，兩人的臉離得很近了，鼻尖幾乎都能碰到。
李長歌心中一驚，正待抽身後退，他卻已經搶先一步扣住了她的腰身。
“姬少重！”她低聲呵斥道，他卻充耳不聞，攬着她一個旋身，避到了一棵樹後面，躲過了路過宮人的目光。
李長歌被他壓在樹上，幾乎動彈不得，只能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近，到最後，她只能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純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她眸底的驚恐。
“你……要做什麼？”明知道這句話問了也是白問，她還是本能地脫口而出。
“別出聲。”他依舊俯身壓過來，嘴脣幾乎觸碰到了她的脣畔，卻保持着一線之隔，彼此的呼吸在肌膚上流轉，暈染出別樣的曖昧。
保持着這樣的距離，她不敢再說話了，因爲一張口就會碰到他的嘴脣。她的頭不敢隨意轉動，只好把壓低了眼睫，將目光投注到一邊的地上，不一會兒眼珠就覺得有些發酸。看着她這般窘迫的模樣，他似乎頗爲滿意。
“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奉送你一個消息，不需要回報的。”他悄聲道，稍微拉開了一點兩人間的距離，語氣中充滿玩味。
“有話快說。”李長歌的臉像是僵住了一樣，嘴脣輕輕啓開一線，幾乎從牙縫中迸出來的這幾個字，宛若遊絲般，若不用足耳力，還真難聽清。
她輕啓的朱脣間露出潔白貝齒，雖然只是一點點，色彩上的對比卻十分鮮明，帶了十足的魅惑。姬少重的瞳色陡然加深，彷彿抵受不住眼前這誘惑一般，神情迷離地俯下身去……
感覺到他的再度靠近，李長歌本能地把後背緊緊貼在樹幹上，眉心攏起了深淺不一的摺痕。在即將觸上她雙脣的瞬間，姬少重卻把頭一歪，徑直靠近了她的耳垂，輕輕呵了口氣。
溫暖中帶着強硬的氣息拂在耳垂上，李長歌只覺耳根一熱，也顧不得有沒有人會看到，本能地伸手就去推他。然而雙手按上了他的胸膛後，才發覺自己那點力氣之於他而言，根本就是蜉蝣撼樹，沒有任何效果。
力量如此懸殊，她只能盡力偏過頭，想要遠離他的觸碰。
輕笑聲中，姬少重站直了身子，伸手扶住她的下頷道：“小心點，若是把脖子扭到了，可就成了唐國第一位歪脖子的公主了。”
他雖然已經站直了身子，李長歌卻仍覺得臉紅心跳，只好板起面孔皺眉道：“你剛纔說的消息呢？”
姬少重挑了挑眉毛，彷彿是在重新審視她一般，良久才道：“周朝的那位皇帝想爲太子物色一位太子妃，這算不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李長歌頓時神思一凜：“他是要在唐國物色人選了？”
姬少重點頭：“看來看去，只有你們唐國公主衆多，而且這麼一來，也能保證讓唐國永遠歸順臣服，不是麼？”
李長歌冷笑：“恐怕還要加上一個理由，就是唐國最軟弱最好欺負。”
別的國家，諸如燕國夏國之類的，並不是沒有適齡的人選，只是燕國已經送了一個質子給大周了，如果再要討要公主恐怕不容易。而夏國一向不買周朝的帳，估計周朝的君臣也很頭疼。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周朝是一艘註定要沉的大船，而他現在的行爲無異於是想把唐國也一起拉下水。如果能靠聯姻保住這艘船不沉固然是好，就算不能，能多拉個陪葬者，沉船的時候也能多苟延殘喘片刻。
唐國無疑就是這個最好的人選，從李崇聽從大周天子的旨意接受了燕國質子的那一刻，在其他國家眼中，唐國就已經和大周綁在一起了。
如今，大周是鐵了心要把這種聯繫變得更加緊密。那麼，唐國的四位公主中，誰纔會是那個倒黴的人選呢？
“這消息，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李長歌皺眉，這種事應該很是機密，姬少重身爲別國質子，怎麼會知道這樣的消息？
“那就要多謝你了，”他淺笑道，“有人想趁着這個機會把你打發出去呢！”
“我？”李長歌啼笑皆非，怎麼想也輪不到她吧，她尚未及笄，又剛被尋回宮中，若說首當其衝的，應該是年紀最大的李明月。
周朝的國運雖然一直在走下坡路，但好歹也是天朝大國，其餘諸國都只能俯首稱臣。周朝太子妃的名號，在名頭上也頗有些分量，如果李明月真的嫁過去，倒也不算委屈。不過，對於她前世所犯下的罪孽來說，這樣的處罰還是太輕了。
“想好怎麼做了嗎？”姬少重出聲問道。
回答他的是李長歌嘴角掠起的一抹神秘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