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皇兄二字,周子侑的臉色更是雪上加霜,而李長歌原本只是無心一瞥,誰知卻就此愣在了當場。
下一刻,她已經手忙腳亂地抓起面紗掩住臉頰,只不過那珠飾原本是要繞過髮髻扣在後面的,如今她如此慌亂,那小小的搭扣卻是怎麼也扣不上了。
周子侑察覺出她的慌張,想要伸手去幫忙,卻又覺得在衆目睽睽之下太過唐突,一時間有些猶豫。誰知卻有人比他更快,身形如風,已掠過身側,站到了李長歌背後。
長歌只覺指尖一暖,手中的搭扣已被人接過。
“我幫你。”男子清朗語聲自身後傳來。
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李長歌便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擡起的雙手僵在腦後,竟連放下也不會了。
耳畔傳來男子低笑,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把她的雙手放到身側。
雖然面紗已經重新帶好,但長歌卻不敢睜開眼睛,眼睫兀自輕輕顫抖,宛如秋風中最後一隻蝴蝶在殘花間簌簌發抖。
看到她這般失態,對面的周子侑眉心深鎖,揚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千里迢迢來這麼一趟,我總要帶他四處走走看看,”接話的卻是剛從樓梯走上來的周子銘,“況且這裡打開門做生意,我倒沒有看見有告示說皇兄來得,我們卻來不得。”
周子侑冷哼一聲:“我看你們是鬼鬼祟祟跟着我纔對!”
“那麼皇兄下次出門前,便將要去哪裡留個字條,我一定小心翼翼,避開你要去的地方,免得兄弟間多加猜疑。”周子銘答得針鋒相對。
那兄弟二人打起了嘴仗,身後那男子卻微微彎下身子,頗爲關切道:“你怎麼了?”
至此,李長歌終於不得不睜開眼睛,轉頭凝視着他。
微微凌亂的發,深藍抹額上鑲嵌的寶石閃爍着點點星光,越發映襯出一雙深邃如海的眼睛,裡面似有暖流涌動。
因爲有抹額的緣故,所以眉心的位置被遮擋住了。李長歌下意識擡手,想要揭開他的抹額,看看那下面是否有一顆紅痣。
她纔剛剛擡手,手腕已經被他握住。他的手心極暖,熨帖着她冰冷的腕,長歌只覺有火焰自手腕處被點燃,瞬間便蔓延過全身,瓦解了方纔的冰凍。
而他含笑看着她,低聲道:“你上次問我的問題,馬上就會有答案了。”
長歌正待追問,周子侑卻已然上前擋開了他的手臂,沉聲道:“不得對唐國女皇無禮,”他隨即又轉身對李長歌道,“他是晉王世子周延昭,我的堂弟。”
最後四字,他說的不情不願,彷彿對彼此的這種關係極爲厭惡。
李長歌卻忽然有了反應,轉身質問他道:“你說什麼?”
周子侑眉頭皺得更緊,略低了些聲音道:“我知道他的相貌生得和……和某個人極爲相似,但這事是做不來假的,他一直跟着晉王叔在封邑,前些日子纔去帝都,我剛開始……也和你一樣,只是調查之後,他確實是一直都在大周,以前從未離開過。”
看到李長歌面紗後朦朧的神情,他又補充道:“晉王府上下和封邑的所有百姓都可以爲他作證,而且這種事情,我也沒必要騙你。”
李長歌又看了周延昭一眼,目光在那張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略微蒼白了些的臉容上停留了片刻,才沉聲開口:“那麼,這一位,就是大周的晉王世子了?”
“自然,”周子銘走上前道,“我們兩位做兄長的,總不會連自己的堂弟也錯認,是不是,延昭?”他故意叫出他的名字,目光卻一直在打量着李長歌的反應。
後者亦配合地牽起嘴角,露出一個頗爲誠懇的笑容,就算是肯定了。
“好,”李長歌微微點頭,隱於面紗後的眼眸卻陡然掠過一抹寒光,“來人!”她已然提高了嗓門向樓下叫道。
守在樓下的都是御林軍中的精銳,聽得長歌一聲令下,便齊齊衝上樓梯來。
李長歌橫袖一指周延昭:“把他抓起來!”
得了號令的御林軍立刻抽出兵器,將連同周子侑兄弟在內的人一同圍住了。周子侑本想說話,但轉念一想周子銘在這裡,索性閉了嘴一語不發。
見他像是個鋸嘴葫蘆一樣杵在一旁不吭聲,周子銘雖然不想出頭,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口問道:“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李長歌不去回答他的問題,只對御衛中爲首之人道:“怎麼可以對大周的皇子殿下無禮?”聽了這一句,周子銘還沒來得及放鬆,便聽得她又道,“我讓你們抓的,只不過是他一人而已。”
她所指的恰恰是周延昭,後者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周子銘。
周子銘顯然也沒想到她會突然發難,當下臉色有些尷尬:“不知我這位堂弟是犯了什麼事,惹來陛下這樣大的火氣?”他對周延昭一使眼色,語聲嚴厲了幾分,“你剛纔冒犯了陛下,還不快去賠罪?”
周延昭尚未有行動,長歌已然冷冷道:“入宮行刺之罪,豈是一句賠罪就能了結了的?”
周子銘對這件事心知肚明,面上卻還是不得不否認道:“怎麼可能,延昭他自幼身體便弱,遠路都走不了幾步,更何況是行刺?”他略一停頓,語氣又加重了幾分,“或許……人有相似?”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長歌,似乎是想用眼神去提醒她,這人有相似的例子就在眼前。
“容貌相似倒並非完全不可能,”李長歌略微停頓一下,語氣陡變,“但贓證放在身上,不知三殿下是否還能辯明?”
說話時,她已然從御衛手中奪過一柄長劍,正對着周延昭的心口刺出!
“不可!”周子銘失聲道,卻終是沒敢動手阻攔,周子侑從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置身事外,更是絲毫沒有反應。
而那容貌酷似姬少重的晉王世子,也隻眼睜睜地看着劍鋒迫近,竟像是嚇呆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長劍鋒利,眼看着便要釀出禍事,但放眼當場,絕對無人敢上前橫加阻攔。唯一有可能反抗的晉王世子,甚至連手都沒有擡起來擋一下!
劍鋒所至,掠起血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