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現在幾點了?”
蔣順安睜開雙眼, 柔和的午後陽光灑在臉上,清澈,通透。
“下午三點, ”魏景榮換好外套, “起來吧, 帶你去個地方。”
蔣順安沒有片刻耽誤, 從牀上起來, 抓抓頭髮,看着窗外。
灰白色的石磚街道被陽光一分爲二,乾淨的路面, 黑色鑄成的護欄、街拍,沿街一路延伸看不到盡頭的梧桐樹, 還有整片整片自己根本看不懂的橫幅招牌。
巴黎。
我就在巴黎!
身處實景, 卻如環境一般。
不真實, 這太不真實了。
明明感覺自己還在國內,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
“幻覺, 這一定是幻覺。”
蔣順安小聲嘀咕。
“還沒睡醒?”
“沒,”蔣順安說,“這就好。”
美麗的‘幻覺’。
“歐文呢?要不要去叫他?”
“不用了,他回這,事有一大堆, 明天交流會之前可能都趕不回來。我們不用管他。”
簡單洗漱完, 兩人出門。
魏景榮攔下一輛出租車, 直接報了個地址。
蔣順安坐在車上, 打下車窗, 流連着窗外的一切。
車子沿着不寬的小路一直前行,兩邊三四層左右的房屋遮擋着陽光, 時有時無。
沿街隨處可見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各種膚色的人悠閒的坐在椅子上,一杯咖啡,一塊蛋糕,或者什麼都不點。單純的聊聊天,翻翻書,享受着午後恬靜的時光。
街邊的人看着車上的人,車上的人看着街邊的人。
有的好奇,有的習以爲常,甚至對你報以幾分微笑,熱情洋溢。
和煦的風中,空氣裡飄蕩着放鬆和享受的味道。
懶,油然而生的懶。
蔣順安就想這麼一直坐着,一動不動的坐着。
“到了。”
到了目的地,依舊是條小路,路邊有幾間店面。
棕褐色的木門,灰暗的櫥窗,有點看不清裡面的東西。配色陳舊古老,但很有一番韻味。
“跟我進來。”
魏景榮說着,推門進了一家店,蔣順安跟着身後。
是間服裝店。
或者說,是間西裝店。
店不大,佈置和擺設都很緊湊,很安靜。安靜的讓人有些不敢呼吸,只能聽見一絲絲“唰唰”的聲響
“Bonjour(法語,你好)。”
蔣順安學着魏景榮:“Bonjour。”
店的深處,一個老師傅帶着副小圓眼鏡擡頭,見來人,樂呵呵的笑了:“Bonjour。”
老師傅不高,頭頂光光的,就剩鬢角兩邊的頭髮,鼻樑高挺,眼窩凹陷,但精氣神格外的好,脖子上掛着條刻度都被磨得差不多的皮尺。
魏景榮跟老師傅交談着,蔣順安聽不懂,只能看着四周。
雅俗的油畫,木質的模特,光滑的壁板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燈光,一小片,一小片的。
成套的西裝整整齊齊掛着,一件件線條分明,莊重而嚴肅,不敢褻瀆。
衣料的味道充斥着不大的空間,蓬蓬的。
蔣順安揉揉鼻子,有點不適應。
“順安,試試。”
不知何時,魏景榮手中多了一套西裝。
黑西裝,很常見的樣式,但又能感覺到明顯的不同。
說不出的不同。
“裡面有試衣間,整套穿上試試。”
蔣順安接過西裝,也沒多問什麼。
換上,出來,照了下鏡子。
……我,的,天,啊。
蔣順安倒吸了一口冷氣。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此話不假。
西裝是三件套,一衣一褲一背心,單排扣的西裝呈倒梯形,肩寬收腰,緊密貼合着身體,正好露出一公分左右的襯衫袖釦。
蔣順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感覺像是換了個人,脫胎換骨的換。
閒散隨意的氣息被剔除的一絲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內斂,意氣風發,整個人的氣場被徹底改變,舉手投足自然被賦予幾分穩重。
或者說,
是不敢亂動。
魏景榮很滿意:“很好,就這樣了。”
“魏總,不用了吧。”
蔣順安摸着衣料,心裡對價格根本就沒有概念。只是下意識的覺得,很貴,不得了的貴。
“我那套西裝我帶過來了,不用再破費了。”
“錢早就付過了,”魏景榮說,“這是按你的尺碼做的,場合不一樣,穿的當然也不一樣,社交禮儀。”
“你是說……這是定做的?”
“恩,手工定做,上個月聯繫的。”
“呵呵……”
蔣順安這會兒徹底不敢動了。
手工定做,這價格也不用想,直接在數字後面畫零就好了。
“行了,換下來吧。別穿上就捨不得脫了。”
蔣順安小心翼翼的換下西裝,小心翼翼的交給老師傅,小心翼翼的看着魏景榮。
“魏總,你給我定這身衣服,不是想賣了我吧?我值不了那麼多錢。”
“呵呵,你想什麼呢,”魏景榮輕笑兩聲,“這不是什麼名牌,不過是老先生的愛好,費不了幾個錢。”
“真的?”
“走吧。”
魏景榮沒有回答,跟老師傅說了兩句便帶着蔣順安離開。
“西裝他們會直接送到酒店,我們出去逛逛。”
沿着小路出來,感受着巴黎的風土人情,沒一會兒兩人就到了凱旋門。
厚重的凱旋門在此屹立了何止百年,十二條道路以凱旋門爲中心向四周散開,猶如星芒,卻比星芒更加雄偉壯麗。
“很威嚴吧,”魏景榮站在凱旋門前,望着門兩邊的浮雕,“我第一來的時候在想,拿破崙下令建造凱旋門,可惜到死,他也不曾見過這宏偉的一切。”
“是挺可惜的。”
站在大門前,陽光落在二人身上,地上並肩的兩個身影被拉的老長。
“凱旋門,慶祝將士們凱旋而歸,”蔣順安想了想,“誒,我覺得這也挺符合你的。”
“你是說遺憾?”
“是凱旋。”
蔣順安的手搭在魏景榮的肩上:“你是在巴黎學藝出去的,現在拿了四顆星星迴來,也算是凱旋了吧。”
“呵呵,虧你想得到。”
蔣順安笑着點頭:“我給你拍一張,不白來一回。”
說着,蔣順安拿出手機,往後退了退。
其實,他早就想拍他了。
今天的魏景榮沒有像往常一樣西裝革履的,而是休閒的裝束。
白色襯衣,卡其色的V領線衫,外面是深藍色的長風衣,黑色的休閒褲包裹着兩條長腿,十足的帥氣,莫名的性感。
誘人犯罪的衝動。
蔣順安藉機正大光明的欣賞着魏景榮,蹲下身,挑選最好的角度,然後,按下快門。
“好了。”
蔣順安拿着手機,在魏景榮面前翻着:“還不錯吧。”
“喜歡,你就留着吧。”魏景榮問,“你要不要也拍兩張?”
“也好,”蔣順安說,“用你的手機,我存你的照片,你存我的。”
魏景榮沒說不好,也沒給他手機,只是低頭對着地面乾笑。
“你笑什麼?我的意見有哪裡值得笑嗎?”
“沒有,我幫你拍。”
魏景榮拿出手機,也往後退了退,拍了幾張。
“給我看看。”
“恩。”
魏景榮滑動屏幕,蔣順安也挺滿意的。
“這張發給我吧,我來……”
“等……”
蔣順安的手指剛靠近,魏景榮卻忽然拿開了手機,結果反被蔣順安碰到了Home鍵,看到了手機壁紙。
“這,這不是我嗎?”
蔣順安一把奪過手機,魏景榮也不去跟他搶。
屏幕上的蔣順安睡在沙發上還沒醒,身上裹着毯子,像條巨大化的毛毛蟲。
“這不是我們研究新菜的那段時間嗎?”
“是。”魏景榮說,“是我拍的。”
“漬漬漬。”
蔣順安把手機還給魏景榮,賤兮兮的戳着他的胳膊:“魏總,老實交代,你到底暗戀我多久了?”
“呵呵,”
魏景榮把手機放回口袋,指節沿着蔣順安的臉頰飛快滑過一下。
“可能,比我想的還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