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
此時，禁燃令還未修正。
大年三十，滬市燈火通明，煙花燦爛。
秦家。
自從秦雨涵在滬市成立公司，秦海夫婦就徹底在滬市定居了下來。
今年的秦家，人少了很多。
秦雨涵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今年都沒有來滬市，而是在老家過年。
秦雨涵一家三口，直到臘月二十九還在爲公司的事忙碌，最終決定一家人在滬市過年，過完年再回老家。
租住的房子中。
客廳。
電視機打開，一家三口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過年人少，年味都少了許多，顯得有些冷清。
以前楊芸一到過年，看到家中人多，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有些厭煩的。
今年，楊芸吃着吃着，卻是有些感慨道：“這人少了，過年不過年都沒太大差別，早知道這樣，回東平過年更熱鬧一些。
要不然，讓老二一家帶爸媽一起來這邊過年也不錯。”
秦海端着酒杯，輕抿一口，笑了笑道：“今年事情多，哪有時間忙活這些，明年吧。
今年大體上該定下來的都定下來了，明年就輕鬆多了。
忙完了今年……”
這話一出，楊芸不由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嗔怪。
李東的口頭禪，作爲遠方的元老級人物，楊芸和秦海都聽過無數次。
被老婆一看，秦海瞬間回過神來，乾笑道：“說順嘴了。”
楊芸也沒再說，李東這話，他們聽了無數次，女兒不在遠方，倒是不知情。
不過這話說出來，兩口子也不由想起了李東。
如今的李東，名聲越來越大，大到哪怕不想去提，每天都有人在他們耳邊提及。
楊芸忍不住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兒，以前的女兒，機靈古怪，每天回家都是笑容滿面，看着由衷的讓人舒心。
這幾年，女兒漸漸長大了，人也成熟了，性格漸漸出現了一些變化。
話少了，笑容少了。
如今開了公司，事業不斷做大，更是多了幾分幹練的氣息，人看起來也冷厲了不少。
一家公司，執掌者又是個年輕女人，不冷厲一點，也難以管理。
以前開甜品屋的時候，秦雨涵倒是笑容迎人，那時候沒壓力，也沒經驗，開甜品屋更像是一種鍛鍊。
可現在不同，新開的點餐網，秦家所有的積蓄都砸了進去。
這時候，壓力也更大許多。
雖然秦海夫婦不說什麼，也一直在支持女兒，可對秦雨涵而言，這時候更不能大意。
兩口子這些年掙的錢，被她花的一乾二淨。
銀行那邊還欠着貸款，一旦公司垮了，雖然不至於餓死，可父母前半生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了。
時間一長，秦雨涵話就更少了，哪怕回家，也沒太多的話。
看着女兒一步步的變化，楊芸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現在的女兒，比起以前要成熟多了，可這樣的成熟在楊芸看來，還不如以前。
秦海兩人對話，秦雨涵沒有參與。
楊芸看了丈夫一眼，秦海想了想才道：“雨涵，現在滬市周邊，已經被點餐網覆蓋。
京城那邊，點餐網也正式入駐。
不過現在平臺入不敷出，前期的資金也都花完了。
如今各地都有餐飲平臺上線，競爭壓力也越來越大，明年點餐網這邊怎麼發展，你有規劃嗎？
還有，這些天，好幾家投資公司包括一些大企業，都對融資點餐網挺有興趣的。
你看，是不是和他們談談融資的事？”
在點餐網，秦雨涵纔是一把手。
秦海作爲她的父親，又擔任過遠方董事，雖然這些事可以不問女兒自己就作出決定。
可秦海沒這心思，女兒要做事業，他更多的還是輔助，而不是代替女兒做決定。
秦雨涵聞言擡起頭來，看向秦海道：“爸，滬市周邊被覆蓋了，京城也正式立足。
接下來，點餐網要不按照原有計劃繼續在其他一線城市成立分部，以點帶面，遍地開花。
要不就以滬市和京城爲核心，進行區域性覆蓋，貫通南北。
您覺得，這兩種方式哪種更好一些？”
秦海心裡嘆了口氣，現在也只有談起工作，女兒的話纔多一些了。
聽到女兒問話，秦海想了想道：“現在我們資金並不是太充裕，或者說已經山窮水盡。
而一線城市，除了京城和滬市，其他地方已經有了當地平臺。
這時候進入，只會加大我們的競爭力度，耗費更多的資金。
與其如此，還不如穩紮穩打，站穩腳跟，從京城和滬市漸漸外擴。
二三線城市，現在別的平臺還沒進入，這時候我們入場，投資會小很多。
而二三線城市的市場，也很廣袤。
前期選擇一線城市，一方面是爲了更輕易地打開知名度，一方面則是一線城市更容易接受外賣餐飲平臺。
可自從移動互聯網發展迅速，加上……加上遠方不斷推動，網上支付更加便捷。
現在在二三線城市，大衆對新生事物接受能力也極強。
點餐網存活的基礎，現在已經存在。
從這點來看，進入一線城市，或者進入其他城市，差距不是太大，反而會節省大量的資金，減少和其他平臺的摩擦。
從農村包圍城市，花費的代價小，等我們拿下這些中小城市的市場，點餐網已經成爲了巨無霸。
到時候，再反向進入其他一線城市，更容易取得突破。”
這也是遠方的發展攻略，前期，遠方就是採取這樣的手段，慢慢佔據中小城市市場，再逐步擴大到一二線市場，積累實力參與爭霸。
在遠方待了好幾年，秦海對遠方的戰略也瞭解的極爲通透。
先期先避免和強者競爭，緩慢積累實力，厚積薄發，一舉翻盤，這就是遠方常做的選擇。
當然，這樣有利有弊。
弊端在於，一旦放棄其他一線城市市場，很容易讓其他競爭對手崛起。
先期不打壓下去，後來崛起，越到後面越難以對付。
可點餐網實力不夠雄厚，這時候參與競爭，也很容易被拖住手腳，造成兩敗俱傷被其他人得利的局面。
以滬市和京城爲基點，慢慢向外擴張，最終連成一線，也許要更好一些。
秦雨涵微微點頭，開口道：“爸，您沒說錯，遠方的推動，導致現在移動互聯網迅速崛起，這對於我們的業務擴張有很大幫助。
而且我聽說，現在遠方那邊，好像也準備進入餐飲領域。
遠方實力強大，對方一旦插手，我們哪怕在滬市周邊做到極強，後期也沒有發展空間了。
遠方佔據了江北，一旦外擴，無論是華東還是華北，中部區域都會被對方截斷。
那時候，我們想擴張，想連成一片都很難。
唯有現在，趁着遠方還沒動手的時候，先行擴張下去，佔據華東的市場。
這樣一來，遠方未必會繼續做這項業務。
現在之所以要做，主要在於當地的業務空白，遠方想進行填充。
對於遠方而言，餐飲業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只要我們先填充了這個空白，對方還會不會做都是個問題。”
以前，李東告訴她，遠方不會主動去搶她的生意。
可李東的意思也很明確，他雖然不會主動去做，可不代表不會做。
如果遠方這邊覺得有必要去做，業務需要擴充，那李東也不會刻意阻攔什麼。
遠方真要想做，要不從他們這些已經做起來的企業頭上收穫果實，要不就自己去做，迅速擊潰對手，做到行業第一。
無論哪種手段，對此刻的秦雨涵而言，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趁着遠方還沒決定進入的時候，先佔據了市場再說。
到時候，哪怕面對遠方，依舊不堪一擊，可起碼有談判的資本。
而不是如同現在這般，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秦海見女兒說起遠方，也沒太多的動容，沉吟了一會問道：“你的意思是？”
“明年點餐網，正式進入江浙、蘇南、江北三省發展。
尤其是三省省會，便是我們的第一目標。
先在三省省會進行業務擴張，以點帶面，快速侵佔三省市場，和滬市連成一片。
到了那時候，大半個華東地區都會被點餐網覆蓋。”
秦海再次看了女兒一眼，想了想道：“如果遠方這時候也要進行業務佈局，你準備怎麼應對？”
面對遠方那樣的龐然大物，點餐網哪怕真的進行了華東覆蓋，遠方一旦參與進來，點餐網也要面臨生死危機。
秦雨涵聞言頓了頓，半晌才道：“真到了那時候，要不和遠方合作，要不就選擇和其他企業合作。
單獨一家對抗遠方，幾乎毫無希望。
不過阿里就在江浙，餐飲o2o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業務，可阿里作爲it霸主之一，我想也不會輕易放過擴張的機會。
我們主動投入阿里，有了阿里的支持，不見得會輸給遠方。
當然，和遠方合作也是另一種選擇。
如今的遠方，佈局不再傾向於獨佔市場，這點從他們收攏零售業務後，放棄部分其他業務就可以看出來。
與其面臨競爭，從零開始，我想他們不介意以入股的形式，進入點餐網，選擇合作擴大這一塊業務。”
“和遠方合作？”
秦海微微愣了一下，楊芸也看了一眼女兒。
他們沒想到，秦雨涵居然會升起這樣的想法。
和遠方合作，對點餐網而言，的確是有很大好處。
要不是因爲女兒的緣故，如果秦海是單純的從遠方離職創業，也許很久之前，他就會通過一些以往的渠道，去遠方尋求合作的機會。
可那是他們的想法，對於女兒而言，和李東之間的關係，這纔是最大的阻礙。
秦雨涵臉色平靜，點頭道：“和遠方合作，從商業角度而言，是最合適點餐網發展的選擇。
遠方有資源，有渠道。
而且在業內，有了遠方的支持，其他競爭對手未戰先怯。
我們本就是業內第一，和遠方合作，那便是強強聯手，這種情況下，原本要花費七八年才能完成的佈局，一兩年之內就能完成。
當然，前提是遠方沒有吞併點餐網的心思。
要不然，只能選擇阿里。
阿里的馬總，沒有李東那麼獨，上次的華山峰會，我和馬總也有過簡單的溝通。
現在阿里雖然受到重創，可根基還在，實力也未遭受太大的損失。
阿里並未放棄對零售業務的掌控擴張，零售可不僅僅是百貨和家電，線下餐飲也是零售！
餐飲o2o的意義不在於平臺，而在於平臺收攏的那些線下實體餐飲門店以及覆蓋的用戶羣。
如果和點餐網合作，阿里就可以繼續經營前端業務，而不是現在的零售終端。
另外，點餐網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物流佈局，雖然不太完善，可從零開始的點餐網，根基反而比阿里的物流要紮實。
我們現在經營餐飲，招募的騎手也只負責送快餐。
可稍微調整一下，隨時可以承接更多的業務。
這一點，我想阿里會看明白的，新零售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遠方看似完成了一統，實際上也只是百貨和家電的統一。
現在從餐飲平臺入手，未必不是另一種起死回生的手段。
不過我們要是真加入了阿里，那就要準備好面對遠方的壓制。
遠方可以任由我們單獨自己去做，卻不會放任我們加入阿里，包括百度這些企業。
尤其是阿里，阿里有過經營掏寶的經驗，以及阿里有自己的支付產品——支付寶！
對於移動互聯網而言，其實移動支付體系也是一大關鍵。
如今市面上，最大的兩大支付體系，第一是萬卡通，第二便是支付寶。
我們這些平臺，其實一直都受制於兩大集團。
別的融資機構，別的企業支持我們，遠方並不在乎，可阿里支持我們，代表我們可以脫離萬卡通的限制。
這樣一來，就要做好和遠方正面競爭的準備了。”
見女兒說的頭頭是道，秦海不由道：“那個……那個要是和遠方合作，你……咱們恐怕少不得和遠方打交道……”
秦海的顧慮秦雨涵自然明白，笑了笑道：“爸，做生意沒必要考慮這些。
如今遠方的業務遍佈全國，包括我們的支付體系，也是採用萬卡通支付。
如果事事都要避開遠方，那我們的業務根本沒辦法開展下去。
您不用考慮太多，對他來說，餐飲平臺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環，遠方科技的劉總和我們打交道就算看得起我們了，和他沒太大的關聯。”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涉及到了秦雨涵，李東真的能視而不見？
秦海一家之所以搬到滬市發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和李東劃清界限。
現在倒好，主動回去了，主動和遠方接觸。
秦海還沒說話，楊芸就有些不太樂意道：“雨涵，非要這樣做嗎？”
秦雨涵看了母親一眼，輕聲道：“在國內做這些業務，避不開遠方。除非放棄擴張，要不然，不是對手就是夥伴。
可一旦放棄擴張，雖然我們現在還是第一，可按照目前的局勢，很快我們就會被其他人超越。
到了那時候，侷限於一隅的我們，恐怕很快就會消亡。
點餐網付出了我們太多的心血，我不希望看到這一幕發生。
與其被動等待死亡，不如主動出擊，這樣一來也能爭取利益最大化。
如果不考慮個人的問題，從公司的角度來看，和遠方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可既然進入了商界，我覺得就沒必要摻雜太多的個人恩怨進去。
我和李東的事，是我們之間的事，和點餐網，和遠方，都無關。
爸，媽，你們也不用想太多。”
楊芸沒好氣道：“合着這轉了一圈，到頭來還得和那傢伙打交道？”
秦雨涵糾正道：“以前，您和爸是他下屬，可合作不一樣，我們是合作伙伴，是互惠互利的，而不再是和之前一樣。
這就是最大的不同！
我們也沒必要在乎他想什麼，大不了就選擇阿里，我相信阿里不會拒絕。
現在，我們有選擇的餘地。
從地位上而言，我們和遠方是平等的！
可一旦遠方自己做了起來，業務擴大，那我們就不再有選擇的餘地了。
所以不能被動等待，只能主動出擊。
趁着現在，遠方的主要任務集中在零售集團上市上，我們操作的空間還有很大。
一旦等到遠方零售上市，遠方徹底消化了戰果，那時候遠方沒有了任何牽制，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所以過幾天，我就準備率先進入江北市場。
在遠方零售上市之前，把點餐網覆蓋到江北所有城市，這樣一來，我們就有了最大的本錢！”
楊芸沒再說話，倒是秦海看了女兒一眼。
女兒說這麼多，商業擴張是一點，可在秦海看來，女兒倒是有些鬥氣的成分在裡面。
李東不是在商業上無人可敵嗎？
點餐網無法在整體上對遠方產生什麼威脅，可點餐網在領域內做大，到時候對遠方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威脅。
尤其是這時候，江浙還有個阿里存在。
雙方聯手的話，哪怕遠方，也無法短時間內在餐飲領域壓制點餐網。
從之前的毫無存在感，到現在，可以對遠方產生一些威脅，也許在女兒看來這便是報復的手段，和最大的成功。
想歸想，秦海倒是沒說出口，只是說道：“可擴張，也是需要資金的。”
秦雨涵一咬牙，開口道：“先和金融機構溝通，如果不能滿足我的條件，那就……就去找人借錢！
我想，她大概不會拒絕的！”
秦海和楊芸都看着她，有些疑惑她說的是誰。
秦雨涵卻是沒解釋，她想好了，真要不行，就去找胡小蕊借錢。
李東不是傲嬌的厲害嗎？
被兩個女人聯手壓制了，看他還怎麼驕傲。
別人找胡小蕊對付李東不好使，可秦雨涵知道，她找胡小蕊幫忙收拾李東，胡小蕊恐怕樂得看戲。
大年三十，那個王八蛋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一想到這時候，那傢伙一家人其樂融融，自己卻是背井離鄉，爲了逃避對方，選擇在滬市紮根，秦雨涵就滿肚子的火氣。
憑什麼自己非要躲着他？
江北又不是他的，該躲着自己的是他纔對！
這次自己正大光明的殺回江北，沒什麼好心虛的。
從商業上擊敗他一次，哪怕只是餐飲領域，秦雨涵也得讓他知道，這個世界可不是圍着他在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