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多鐘，莫言就結束了演奏。
只是，衆人仍然呆立當場，彷彿還在回味着剛剛那激昂的琴聲！
莫言的演奏，帶給衆人一種極爲強烈的畫面感，透過琴聲，聽者彷彿真的見到了黃河怒濤奔涌向前，一瀉千里的氣勢，感受到了黃河船伕鐵一般的胳膊和腰腳！
僅僅是一架鋼琴，在沒有任何交響樂的伴奏下，將一首本來是協奏曲的作品，演奏到這樣的程度，莫言的技術，實在是駭人聽聞！對於這裡的衆人來說，莫言的鋼琴技術，簡直就如同高山仰止！
“怎麼樣？拿定主意了嗎？”從鋼琴前起身的莫言，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邊上的劉宇凡，後者的目光，還停留在琴鍵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恩？”被莫言這句話喚回了心神，劉宇凡有些不好意思。剛剛看了莫言的演奏，他才覺得自己剛剛那個要求有多麼可笑！
自己居然懷疑，莫言夠不夠資格當自己的老師？
這樣的水平，如果肯打開門收學生，得有多少琴童哭着喊着上門？
機緣，天大的機緣啊！
劉宇凡強忍着心裡的激動，恭恭敬敬地朝莫言鞠了一躬，心悅誠服地喊了一聲：“莫老師！”
“呵呵，宇凡，恭喜你啊，找了一位好老師！”馬懷遠哈哈大笑道。
“宇凡，莫老師技術這麼好，你以後一定要認真學，千萬要珍惜這個機會，明白嗎？”江雅也有些激動的提醒道。要不是礙於自己是劉宇凡的老師，連她都有種衝動，想要跟着這位莫言老師繼續深造一下！比起莫言的技術，自己那點水平根本就不敢說會彈鋼琴！
“恩，謝謝馬老師，姐，我會好好和莫老師學習的。”劉宇凡很是認真地說道。
“既然答應了，今天就在我這兒上第一課吧。”莫言淡淡地說道，隨即看了其他人一眼。
“哦，小雅，思穎，宇凡要上課，咱們先到我家坐一會兒吧。”馬懷遠看到莫言的神情，立刻醒悟了過來，帶着幾人下了樓，回到了自己家。
進了客廳，馬懷遠感慨地說道：“真是想不到啊，居然會有這麼巧的事，呵呵，都可以編成小說了。怎麼樣小雅，這回我給宇凡推薦的這個老師，你還滿意吧。”
“滿意，太滿意了！哎，馬老師，您認識這麼厲害的人物，怎麼不早跟我說一下啊，要是我還小，也想跟着莫老師上課了，他的技術簡直是太厲害了！”江雅有些感慨地說道。
“嘿嘿，你之前跟我說了嗎？再說了，就算你想學也不成啊，這莫老師可是前幾年才搬到這兒的，他來的時候，你都上大學了。”馬懷遠笑着說道。
“是啊，可是馬老師，他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甘心在這個小地方呆着？就這兩下子，放到哪個音樂學院，不是一教授啊。”江雅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我就不知了，我們接觸的也不多，只是因爲我也愛好這個，上他們家串了幾次門兒。和他聊起的時候，他也不願多說，可能是有什麼苦衷吧。”馬懷遠解釋道。
“哦，是這樣啊。”江雅點了點頭說道，隨即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陳思穎，只見小丫頭興致卻是不高。
“哎，思穎，怎麼跟丟了魂兒似的，是不是看宇凡找了那麼厲害一個老師，有點羨慕啊。要不，我們再去和莫老師說說？讓他也順便收下你好不好？”江雅逗着陳思穎道。
“切，我纔不要呢，我就和你學，那個莫言總是冷着一張臉，有什麼好啊。”陳思穎撇撇嘴，一臉不在乎地說道。
“喲，我怎麼聽到這麼濃的一股酸味兒啊。思穎，沒關係，好好練，我想總有一天，你也會有機會和莫老師一塊兒學琴的。”江雅哪裡會不明白陳思穎的小心思，拍拍她的頭說道。
“不是啦，江老師，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陳思穎有些着急地說道。其實這一次，江雅是真誤會她的意思了，只是她真實的想法，又怎麼好跟別人說？
劉宇凡找到這麼好的老師，按理說她也應該感到高興纔對，畢竟兩個人看似平時打打鬧鬧的，但關係挺“鐵”的，思穎有什麼不開心，也喜歡去煩劉宇凡。
只是一想到，劉宇凡找到這麼厲害的老師，以後的水平肯定也會提高得特別快，陳思穎就感到兩個人似乎離得遠了，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且不提這幾個人在馬懷遠家聊天，待衆人走乾淨後，莫言再度坐到了鋼琴前。
“剛剛看了你的演奏，基本功還算過關，只是對於力量的運用，還有許多問題。”莫言說着，雙手揚起，彈了一個G大調的和絃。
“咚~~”依然是剛剛劉宇凡演奏的G大調小奏鳴曲，但在莫言的手下，整個音色似乎全然不同了，好像多了一些什麼東西，但具體說多了什麼，卻又形容不出。
“鋼琴的英文名稱叫什麼？”莫言彈完了這個和絃，沒有繼續演奏下去，卻問了劉宇凡一個問題。
“piano”劉宇凡很快答道，這是個基本常識了，鋼琴是西方樂器，連它的外國名字都不知道，也枉費學了這麼長時間的鋼琴。
“恩，piano是什麼意思？”莫言繼續問道。
“是弱的意思吧，力度術語。”劉宇凡的音樂理論知識還算紮實，這點小問題難不住他。
“恩，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鋼琴之所以有這麼大的感染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在於它千變萬化的力度。優秀的鋼琴家，可以清晰地演奏出十餘種力度層次，力度變化愈是豐富，手底下的音響就越是豐富。就比如剛剛這個和絃，譜子上標的是f，但f應該彈多強？如何才能彈出符合要求的強音？”莫言問劉宇凡道。
“這個~~不知道。”劉宇凡習慣性的撓撓後腦勺，老實地回答道。他突然發現，在莫言面前，自己不會彈琴了。
“鋼琴的原理，是擊弦發聲，也就是說，聲音出來，只在於鋼琴的槌頭接觸琴絃的瞬間。之後鬆回原位，無論你在琴鍵上再用多大力氣按，也不會對音色產生影響。所以，你在練習的時候，着重要控制的，就是觸鍵的方式，同時要時刻記住，鋼琴發出聲響，這一次的觸鍵也就完成，馬上放鬆肌肉，做好下一次觸鍵的準備。”
莫言說着，看了看劉宇凡，只見他雖然一副認真聽着的樣子，但臉上的表情卻很迷惑。
“這些東西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非常困難，特別是要把他變成自己的一種本能，就更是難上加難！觸鍵，是鋼琴演奏中一門單獨的學問，我現在不和你說太多，在以後遇到具體問題的時候再具體分析。”莫言說着，繼續道：“下面我簡單和你說說力量的運用。其實如果按我的理解，說是力量的運用，倒不如說是重量的運用更爲恰當。手的掌關節是支撐，人體的骨骼、肌肉這些重量，通過手腕的控制傳給指尖，掌關節則負責支撐住傳導過來的重量。至於腕關節、肘關節、肩關節甚至脊柱，都只負責‘搬運’重量，這一點，你一定要弄清楚。我來給你做個示範。”
莫言說着，開始在鋼琴上演奏起來。
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或者說，也可能是莫言隨意爲之。
一開始，莫言的雙手低低地爬在琴鍵上，手指細微地起伏着，一連串極其細微的琴聲響起，如同一層輕薄的紗一般，偏又是那麼透亮、顆粒分明！
漸漸地，雙手開始不安分起來，手腕開始變得越來越主動，音響也由剛剛的單音旋律變成了雙音，更加豐滿起來！如果說之前的音樂像薄紗，那此刻的音樂聽上去就如同光滑的絲綢，充滿着燦爛的意味！
再之後，莫言的動作變得更大起來，雙音變成了和絃，整條手臂的大動作越來越多，甚至整個上身有時都微微離開琴凳，斯坦威發出輝煌明亮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
漸漸的，琴聲又回覆了之前的平靜，然後更加安靜，終至於無，如同一列漸漸遠去的列車。
“怎麼樣，看出什麼來了嗎？”莫言演奏完這段音樂，轉身看着站在旁邊的劉宇凡說道。
“有些看懂了，有些還不明白。”劉宇凡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你坐下，把剛剛那首G大調小奏鳴曲再彈一遍。”莫言起身讓出了鋼琴。
劉宇凡依言坐下，剛彈了一個和絃，便被莫言叫停了。
“這個地方，參與進來，要主動！小臂肌肉放鬆！”莫言拍了拍劉宇凡的肩關節，說道。
點了點頭，劉宇凡仔細想了想剛剛莫言的那些話，主動用肩關節提起整條手臂，控制着雙手落向琴鍵。
“不對，聲音太散！放鬆肌肉，不是讓你對他失去控制。記住，放鬆是積極的，有思想的！”莫言繼續指導着。
一次、兩次……簡簡單單的一個和絃，劉宇凡演奏了不下幾次遍，才“勉強”達到了莫言的要求。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這本練習曲集，是我自己編寫的，你從第一條開始練起，每次練兩條，不許多練，另外，你現在正練習的這幾本琴譜，不要按部就班的練了。”莫言說着，打開劉宇凡帶來的譜子目錄，飛快地在每本書上勾了幾首道：“就練我勾出來的曲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莫老師。”收拾好了琴譜，劉宇凡和莫言告了別。
“恩，去吧。”上完了課的莫言，再度恢復了之前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