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更
十八立刻動了起來。
他手如閃電般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巧的彎刀朝南通的鞭子射去,那彎刀如同長了眼睛般準確無誤地穿透了南通凌厲的鞭子隨後死死地扎入了牆壁,十八來不及看南通的表情,飛身上前一掌握住殷木木的肩膀,朝自己這邊用力一拉——
果然,殷木木的雙眼已經被血絲遍佈,瞳孔散大,毫無焦距,看上去很有些可怖。
十八心裡大恨自己魯莽,原以爲經過這段時間的潛移默化,殷木木的狂躁症應該已經可以抑制住了,加上最近殷木木上虛世界古武競技場時,從未聽他提起過狂躁症復發的問題,十八難免就放鬆了警惕,要不然他也不會就這樣大喇喇地讓殷木木和南通叫陣。
可誰曾想,竟然會出這樣的事情呢?
十八在心底將自己罵了個半死,殷木木卻已經在自己掌下掙扎起來,他雖然熟悉十八的味道,不至於傷害到十八,但狂躁症發作了,若是沒有抑制或紓解他暴力情緒的東西,還是很讓人難受的。
十八看他一邊努力清醒着意志不來傷害自己,一邊難受地眉頭緊皺嘴裡不停低吼,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十八手一揮,力道恰到好處地落在殷木木後頸,不至於傷他筋骨,卻也能暫時令他失去意志。
“托馬特!”十八托住殷木木軟倒靠在自己身上的身體,忙轉頭尋找托馬特,“你快扶他到我房間裡休息,還有,牀頭櫃子裡有精神藥劑,你取一支出來,倒三分之一稀釋後幫他注射一下。”
托馬特眼看殷木木暈倒同樣是心急如焚,十八眼看着他背起殷木木爬上樓梯的背影,身側的拳頭緊了一緊,目光漸漸變得不善起來——
全是南通的錯!
不得不說,十八的本性還是和南家人有些相似的,至少這個時候幫親不幫理般的遷怒,倒是跟南通平時一模一樣的。
南通握着自己的鞭子,卻是呆住了。
他嘗試着將鞭子往外抽了抽,無奈十八那把彎刀決計是用了最大力道擲出來的,刀身部分已經全部沒入僵硬的牆壁了,唯有小巧的刀把閃耀過低調的流光,底部的五顆各色寶石通透明亮。
這是十八在古武競技場“沒收”來的,不知道用了什麼材料製造,刀身如同水晶版剔透,卻偏偏鋒利的削鐵如泥。
南通怎麼樣也無法解救出自己的鞭子,但他現在震驚的,卻不是這件事。
他眼睛睜得如同牛鈴,只覺得自己連話也說不清晰了:“你、你、你……你剛剛那是!!?”
十八越看他越可氣,又在心裡暗恨自己爲什麼要刻意耍弄他們,要不是自己貪玩,殷木木也不會落入這樣危險的境地。
托馬特和殷木木都不在,十八沉着臉,終於是露出來自己最原本的面目,眼裡對南通的不耐幾乎要漫溢出來:“南將軍,我不想再和你囉嗦了。你只要知道,我在通訊裡所說的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方法,不是隨便說說恐嚇你的,聯邦官網的記者不難找,我也不相信你真能把所有的新聞都壓制下來,貴夫人在我府上的一舉一動音頻音像我都有錄製存根,我也不想爲難你,我說出的價錢,絕對算得上合理的了,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日後將被她砸壞的東西全部拿去開價值鑑定送到府上,至於南家……請恕我直言,那種地方,你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跟你回去的。”
南通的腦袋一下子發懵,赤旺的怒火衝上心頭,又立即被一桶冰水從頭頂淋下,溼了個透心涼。
“呵……呵呵呵呵呵……”南通呆愣着,忽然就捂着臉低低的笑了起來,他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似乎是,從來沒有真正的瞭解過自己這個小兒子。
但是奇異的,就好像對於受虐的渴望般,在被傷到的心底深處,南通卻對這個與衆不同的兒子更加介懷起來——這也許就是埋藏在人心深處的劣根性吧。
南通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是蒼白的,他放下手,擡頭看着十八的眼睛,心裡再一次抽動了一下——
那雙眼裡,有不耐、有憎惡、有鄙夷,卻獨獨沒有,自己一直以來認定它會存在的,對父親的濡慕和尊敬。
南通一時只覺得喉間腫脹,無法出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幽幽回過神來,舉着手上的鞭子問:“這是……怎麼回事?”
十八嗤笑:“雕蟲小技罷了。”
南通抿了嘴,一時間不敢往深處想,畢如說,這個孩子,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隱藏自己的鋒芒的。來到南家的時候,他還那麼小,也曾有過一段時間,自己真心待他好過,但從那以後,他就開始變得越來越不起眼,那個時候……他只有幾歲來着?
五歲?七歲?記不清了……
那雙眼睛,桃花般勾魂攝魄,和他的母親一模一樣……
也和他的母親一樣,最善於藏拙。
下一秒,牆邊一道流光閃過,勾回他的心神來。
他轉頭,依然是那把鋒利的小匕首。
南通心裡有種難言的被欺騙的憤怒,又夾雜着對兒子實力出乎意料強大的欣慰,但南通的不同之處在於,他沒有普通父親那樣的思維。他的思維,只要一掙脫桎梏,就可以瞬間飛奔出幾千裡遠。
十八一把扯過那條惹禍的鞭子,泄憤一般砸在南通腳下,拿出通訊器作勢要撥號:“南將軍,咱們的民事糾紛沒法扯清,我也是被逼無奈,不得不讓旁人介入了。”
南通眼尖,一眼瞥到屏幕上顯示的稱謂,立刻伸手去攔,對兒子成器欣慰感終於被被冒犯的惱怒再次掩蓋,他沉着臉,面色很難看:“你一定要跟我對着幹嗎?剛剛那個人……”他眯了眯眼,語帶威脅道,“他的症狀,我覺得很奇怪,是狂躁症?”
十八心裡一驚,手上卻連停頓也不曾,屈肘一下子擊向南通腹部:“南將軍,你不愛要顧左右而言他了,我只消你給我個準話,今天這件事情,你到底想要怎麼解決!”
南通聽到他疏離生硬的稱呼,脊背僵了一秒。
十八卻嘴下毫不留情:“我說你可真是夠可憐的,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連後院也管不好,家人闖了禍就闖禍吧,苦主都找上門了,居然連賠償的錢也拿不出?南通,我問你,我母親的嫁妝到哪裡去了?”
南通身子一震,擡頭開口:“你聽誰說的?!你碰到你母親的家人了?!”
十八眯起眼:“家人?”什麼意思?自己怎麼一直不知道,那個便宜母親居然還有家人存世嗎?
南通很快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立刻翻臉不認帳:“你不要瞎想,你跟我回去,以後你母親的嫁妝都是你的,父親不會再虧待你,以前是被你二媽矇在鼓裡。你這麼大年紀,也不小了,自然應該學會如何權衡輕重,托馬特雖說是你母親孃家來的,但是心思不純,從前在南家的時候,他就假公濟私……”
南通話說了一半,卻被十八打斷了。
十八屈膝,雙手拉住南通的肩膀往自己這邊一帶,一腳直直踹向他胸口。
劇痛襲裹全身,南通倒仰着趔趄了一步,腦子卻一片混亂,呆呆地看着十八,如何也沒反應過來——
十八雙眼絲毫不帶溫度:“南將軍,你說話給我小心點,托馬特是我的家人,在這樣下去,你就別想再和談下去了。”
南通覺得腦袋中一陣眩暈,身體的疼痛全然比不上一片真心被踐踏給他的心靈造成的苦楚。
渾渾噩噩地招呼瑪麗進屋,開了一張兩百萬的支票放在桌子上,南通一語不發,步履虛乏,被瑪麗攙扶着出去了。
皺起眉,忽然想起南通之前用殷木木威脅自己的兩句話,抿起嘴,站在原地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院外傳來南通劇烈的咳嗽聲,十八反倒有些解氣了。
南通在和自己爭吵的時候,是完全沒有防備的,也許是對於自己的實力有了充分的自信,也有可能對於這個不堪一擊的兒子南通從來沒正眼看過,總之,十八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得了手,不僅如此,包裹在膝蓋上的那一股真氣會順勢進入南通的肺臟開始行兇作惡,雖然不大可能造成生命危險,但最近一段時間,南通的日子別想好過了。
他想了想,又聽到院外傳來懸浮車發動的聲音,立刻動身上樓去看殷木木。
南夫人捂着紅腫的臉頰,嘴角的血沫已經被南臥瑜擦乾淨了,雪白的手帕被她攥在手裡,嗚咽着揩眼淚。
南夫人語帶控訴:“將軍您簡直太偏心了,我今天受了那麼大的侮辱,您不幫我出氣倒還罷了,怎麼真就把錢給他了呢?就我砸得那些個東西,怎麼可能值得了兩百萬。”
南通攥緊拳頭,捂在自己胸前,沉重地喘息着。
南家的財政狀況,他再清楚不過,這兩百萬一給,在下一次發薪之前,南家一家人都必須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南夫人看他沒有反應,膽子也大了些,哭聲同樣響亮起來:“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
南通眼神波瀾不驚地瞥她一眼,開口問道:“照你的意思,我該怎麼辦纔好呢?打他?殺了他?對平民星官方說明情況,請別人教訓他?”
南夫人哭聲一下子止住,南通看過去,竟然瞥見南夫人眼裡漸漸染上的喜意。
南通心下一片冰涼,他今日知道了太多,自己從前刻意忽略掉的事情,但是再如何氣憤,他也從沒想過,南夫人對待自己四兒子的態度,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他眯起眼,聲音好像是從喉嚨裡咕嚕嚕出來的:“你是不是忘記了,懷素他,也是我的親生兒子?”
枕邊自己愧疚了那麼多年,放縱了那麼多年,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女人,竟然會是這樣的本性。
南通幾乎連嘆息的力氣也不剩了。
他卻沒看見,南夫人的眼神,在他說過那番話後,僅僅只驚慌了一秒,隨即就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然後?
沒有然後了,南通捂着莫名痠痛難忍的胸口,靠着車壁艱難地喘息兩秒,隨即兩眼翻白,昏死過去。
但令人詫異的是,車內的另外兩人各有各的心思,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到他的異狀。
作者有話要說:南通的苦日子要開始了,日後有他受的呢
抱歉,今天刷新了一下,才發現竟然是空白字……再次鞠躬
明天的更新大概會稍微晚一點,大概會在下午吧?
多謝各位捧場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