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佳看看眼前這副熱鬧的場景,見大家都用不同的眼光看着她,雖然底下不斷有議論聲響起,但看到餘永副局長走進來,大家還是收住了議論聲,一時間,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下來。
這是彭佳上任後召開的第一次會議,大家也知道會議的主題是要對新聞部管理章程進行規範。
這讓大家全身都很不舒服。
作爲記者的工作,本身時間就不定性,象一般單位說的考勤啊什麼的,對記者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哪有準時上下班的記者呀?那還叫記者嗎?
一說起要規範章程,大家總是很容易地就往這方面想:看來是要通過考勤來嚴管我們了。
“今晚上就開一個新聞部內部的小會,但會議雖小,卻關係到記者們各自的利益。所以,這個會大家要認真對待。爲了表示對會議的重視,今天咱們的分管領導,副局長餘永也撥空參加了這個會議。”
彭佳一邊介紹,一邊觀察着大家的反應。
只見這些人臉上都是一臉不屑的樣子。
要把這羣記者服服貼貼地管在手心裡的確不容易,管太嚴了,容易失去創造性;管太鬆了,紀律渙散,就帶不出隊伍了。
“這個會議的主題之前已經事先通知過了,那就是請大家議議,如何完善新聞部管理章程的事。”
彭佳說完,便把發言權交出去:“下面,哪位記者先來提一提?”
在華夏國古語有傳:出頭的椽子先爛。所以。雖然大家都有一肚子話要說,但此時彭佳交出話語權之後,四下裡卻是一片安靜。誰也不想充當這個出頭的椽子。
“我來。”一個桀驁不馴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冷場。彭佳一看,正是黃市長家的大公子,張奕。
見彭女俠成了坯任。張奕稍稍心安,知道不用再怕她揍了,雖然看到她還是畢恭畢敬地,卻帶着幾分虛情假意的成份。要說他不痛恨彭佳,那是不可能的。要不是彭佳,他怎麼會吃了有生以來最大的虧,被她痛打一頓。還要送進公安局,以至於驚動了老媽,不得不乖乖到這裡來上班?
所以,見大家都不滿這種會議,張奕便想借機煽風點火。
“好。你說。”彭佳一看是張奕,便微笑着笑容可掬地對他說道。
這笑的太親切了,張奕看見了不知道怎麼心裡就一哆索,想起了彭佳古怪的身手,不由地降低了音調,不敢太過於放放肆了。
“坯任,我想說的是,大家覺得應該多出臺一些獎勵機制,能讓多幹活的多拿錢。不要領導吃肉我們喝湯哈哈。”
張奕說話,就坐下了。
這話說得,太樸實了。但卻是沒幾個人敢當領導的面說的。張奕剛一坐下,身邊的記者就暗暗向他翹起了大拇指,張奕不由得得意開了。
“很好,張奕開了個好頭。下面誰來發言?”
見彭佳和餘永都不動聲色,並且還擺出了這副親善的面孔和態度,頓時就又有人站起來發言:
“希望局裡能給記者們每年購買人身意外保險。誰家沒有妻兒父母啊,萬一我們不幸犧牲了,家裡人也纔有點安慰啊!”
“好,繼續提。”彭佳邊記錄着記者的發言,邊說道。
見有人開了好頭,大家都把自已平時想說的話陸陸續續說開了。
“希望成立時政部和社會新聞部,把兩個部室分開,記者在兩個部室之間輪崗……”
“覺得今年的獎金髮少了,能不能再多發一點啊?”這話引得底下一陣鬨笑,不過卻是人心所向。
“希望上下班不要打卡啊,反正坯任也做過記者,知道我們要是偷奸耍滑是完不成工作任務的……”
“夜班補貼能不能再多一點啊?豬肉都漲價了……”
彭佳把大家的發言一一記錄,發現這些發言裡,大部份還是與利益分配機制掛鉤比較多。
倒是關於如何開展工作提得比較少。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作爲手下,誰不希望自已少幹活多拿錢呢?
看來,這纔是解決問題的關鍵節點。
會議熱熱鬧鬧地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最後,見大家都沒有話說了,餘永副局長做了總結髮言:
“今天難得各位記者有空坐下來,過去咱們都是討論了是別的單位、別的科室發展大計之事,但今天討論的話題卻關乎自已的利益,大家的意見和建議提得很好,很真實,很有建設性。坯任會把這些會議內容進行總結歸納整理,最後擬定一份新聞部的工作章程。這份章程裡,包括大家的工作任務,收入分配等各種問題都會涉及。你們今天的發言,將奠定這份章程的基礎。這個會議開得很好,很成功,感謝大家,在一天繁忙的工作之後,能坐下來認真地和我們探討這個話題。如果沒有其它的事,現在——散會。”
餘永坐壁上觀,見記者們並未提出出格的議題,也是舒了一口氣,對於這種會議,他是不太看好的。因爲每個人的利益訴求不一樣,立場不同,那關於利益的看法更是天差地別,有時簡直就是站在對立面。萬一有記者提出了讓人爲難的議題又得到大家的支持,那就十分難辦了。
所以餘永見目前事態還在掌控之中,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會議。反正,走走這個過程就好了,章程該怎麼訂還是怎麼訂,各位的工作任務是不會少滴!
“餘副,我看,這個會議不能這麼快結束。”就在這時,一個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會場。
餘永心裡一格登,這人竟是許久未來上班的總編室主任——徐少華。
會議都要結束了,他現在來做什麼?
“徐總!”
“徐總來了!”記者裡看來有不少徐少華的擁躉,看到徐少華出現,他們那顆原本要安份下去的心又蠢蠢欲動。
要說彭佳上任以來,做了一些鋪墊工作,營造了自已的影響力,但畢竟她的根基淺,不象徐少華在新聞部十來年,許多記者都是他面試招進來的,再加上他基本上掛着職務不管事,反倒在記者羣裡落了個好人緣。
這時,見徐少華斜刺裡殺出來,明擺着是要和坯任對着幹的,原本起身要走的記者們又紛紛坐下,圍觀這場兩大主任對決的好戲。
彭佳也是一楞,開會前她有電話通知徐少華,但他的手機卻總是處於關機之中,找不到他的人。於是只能做罷,沒想到在會議要結束時他闖了進去,並且聽口氣不善。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彭佳不動聲色地道:“徐總及時趕來,看來他有話要說,來,下面請徐總爲大家說幾句。”
徐少華身材中等,四十出頭的年紀,本來正應值壯年,但他的氣色似乎不怎麼好,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然而在走進會議室後,他的臉上亦多了幾分紅暈,看來情緒有些激動。但這份激動的情緒被他深深地裡在了心底。
大家都在心裡猜測,這個從來不理“朝政”的徐總編,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會場?
底下只有一個人偷偷樂了。
正是呂麥。
呂麥和徐少華的父親,已故市人大主任徐克是同村的。並且兩家還是對門的鄰居。徐克在世時,每年年關過回家省親,都會到鄰居家走走嘮嘮家常,顯示下不忘本的本色。
呂麥從技校畢業後,能進電視臺,找得也是徐少華的關係。當時她在《大華日報》上看到,電視臺要招一名新聞熱線接線員,便想到了同村的徐少華。她以家鄉鄉親大無畏的精神,摸到了徐少華家,經過毛遂自薦之後,徐少華終於想起了她。
見是本家鄉親,又是老家的鄰居,徐少華便和歐陽建南推薦了呂麥。歐陽建南遂也賣了他這個人情,所以呂麥算得上是徐少華的嫡系。
徐少華本來具有良好的家世背景,在廣電應該大有作爲的,可誰知道,30多歲上頭,在醫院例行體檢中,檢出一種極不好治癒的慢性病。至此就淡了追逐仕途的心,改以修身養性爲主。
雖然徐少華的父親已經過世,光景大不如前,但當初經他父親的手提拔的一些嫡系仍在位,手下的記者摸清情況,也很吃他這套,所以對他也還算恭敬有加。
徐少華淡出之後,新聞部主任就成了整個部室運轉的核心力量。
此次新聞部開會前,呂麥又摸到徐少華家,對他好一番說長道短。呂麥最擅長的本事,就是用樸素的語言說出極具煽動性的話。並且以她技校畢業的背景來說,這些大學生文化人都不防自已會中她的計,大家都以爲自已比她聰明能幹呢!所以當呂麥痛說彭佳種種爲新聞部人所“不齒”的行爲,比如:出入有豪車接送……自已搬了新辦公室……等等,徐少華對彭佳反感到了極點。
相對於不太熟識的彭佳來說,徐少華當然會選擇相信誠懇的老家鄰居小呂了。
而與其同時,還有一部份新聞部的記者也先後到徐少華家裡坐坐,言談中也不知不覺就引向這個會議……
看來,大家對這個會議都很重視。
所以,當新聞部召開會議而沒有通知他時,他的火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