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孝順

寧婉回了家裡向大娘和春玲、羅雙兒擺手笑道:“已經沒事了,我們趕緊幹活兒!”

家裡的山貨堆得太多了,竟有些忙不過來,她將將一袋炒好的榛子過了稱記上,送到倉房裡,見系袋口的麻繩沒了,寧婉便取了一捆,將袋口紮緊,免得榛子撒了。不料一轉身差一點撞到了一個人,拍了拍胸膛埋怨道:“小柳哥,你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我一跳!”

小柳原沒有想到寧婉繫了袋口轉身就出來,因此也被嚇了,趕緊向後退了一步,“你沒事就好。”

“我能有什麼事?”寧婉問過卻突然明白了,小柳哥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裡的麻繩呢,便笑了起來,“你怕我躲起來上吊?”

小柳便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鎮上前兩年有個姑娘被夫家退了親,後來就上吊死了,聽人說舌頭伸了老長……我不是怕你一時想不開嗎?”

“造謠生事的人能想得開,我爲什麼要想不開呢?”

小柳果然被問住了,但是他依舊擔心,那個上吊的姑娘其實是他的兩姨姐姐,從小常帶着他玩的。當初被退親時她什麼也沒說,還繼續將給未婚夫做了一半的鞋做完了,不想半夜裡卻尋了死。

於是他鄭重地向寧婉說:“如果你要是因爲退親的名聲不好嫁不出去,我可以娶你。”見寧婉猛地睜大了眼睛,不勝驚奇,便又安慰她道:“我真挺喜歡你的,你要是嫁了我,我一定對你好。”

“你還真是好心人,”寧婉越發覺得好笑,卻也懂得小柳對自己的關切,心裡一暖,“謝謝你,不過我現在還小呢,不急着嫁人。”

小柳便又搔了搔頭,“那好,我回東廂房幹活兒去了。”

晚飯時寧樑陪客,王木匠父子雖然是請來打傢俱的,但是按三家村的習俗依然要將他們當成客待,因此寧家這些天飯食便更加豐富了一些。寧婉將酒菜一一擺好,又向小柳笑了笑,世上固然有郭小燕這樣的壞人,但是也有小柳這樣的好人呀!

才收了碗筷,便聽有人叩院門,原來是胡村長夫妻帶着胡七和胡七嫂來了。

王木匠趕緊拉着坐着不動的兒子回了廂房,又教訓他,“我們是做活兒的,只管將木工活做好,東家的事儘量不參與。”把門關得嚴嚴的,又恨鐵不成鋼地指着兒子說:“你要是做木匠活有這麼用心就好了,帶着你這麼久了,連個椅子都做不好!”

倒是胡家人一進門便道:“才聽到出了這樣的事,都是我們家人的錯。”

寧樑和於氏原本氣得連晚飯都沒吃好,但是面對着胡家人的賠笑的臉卻又發不出火來,相互看了一眼,只得客氣地相讓,“炕上坐吧。”

胡村長和胡大娘哪裡肯坐,“我們剛剛聽了消息,就趕了過來。”又推胡七嫂,“都是你惹的禍,如今你給寧家二叔和二嬸賠個禮吧。”

胡七也跟着父母應和着埋怨道:“都是你多嘴,纔出了這樣的事,原本兩家悄悄說話,怎麼告訴郭家人!”

胡七嫂早脹紅了臉,“二叔、二嬸、婉兒妹妹,是嫂子對不住你。”可她心裡倒底覺得自己是被冤枉的,眼淚便含在眼圈裡,“我根本沒有說兩家定親,只提了一句婆婆十分喜歡婉兒,想討了做兒媳婦,誰想到郭小燕能那樣亂傳呢。”

這件事的根源雖然是郭小燕,但其實胡七嫂確實不應該亂傳話的,畢竟八字還沒有一撇,她只是悄悄來探個口風,怎麼就能將話傳出去呢。

因此胡七便一巴掌拍了過去,“這一句也不應該說的!”

七嫂子臉上便立即紅了一片,高高腫起一個巴掌印,她便垂了頭捂着臉低聲哭了起來。

三家村裡也有些男人打老婆,有的是老婆做錯了打,也有的不論對錯一樣打。但是寧樑卻從不打於氏,因此於氏最看不得,心便軟了,趕緊上前攔住,“別動手了,這事說開了也就好了。”

寧婉冷眼瞧着胡村長鬍大娘還有胡七,他們這是到自家做戲來了?在自家打胡七嫂,自己家能怎麼辦?除了原諒還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看着胡七把媳婦打死吧。

再說就是打死了又有什麼用?

胡村長和胡大娘都是精明人,因此從來都是好算計。不過,寧婉是感謝和敬佩胡敦儒的,只看在他的面子上還是不想與胡家翻臉,因此並不說破,只一笑道:“這事就算了。”

胡家已經打了媳婦,寧樑也不好意思起來,便道:“你們去向郭家老爺子說一聲,是郭小燕撒謊就是了。”

“寧二郎呀,還是你大度。”胡村長拍着爹的肩十分感動地說:“家裡的孩子不懂事,我也是沒法子呀!”

胡大娘在另一邊拉了於氏,“她二嬸,我就是知道你們家人都厚道,這次的事情過去了,我一輩子記着你的情。”

寧婉便在心裡笑了,胡敦儒的性子還真不像他的爹孃呢。

兩家人既然把話都說開了,便又坐下閒話幾句,胡村長夫妻就說:“我們也該回去了,再順路到郭家把話說清,日後再有三家村的人問到,我們家再也不會承認的。”

寧樑和於氏便起身相送,“原本應該再留你們坐一會兒的,但想到你們家忙了一天,恐怕都十分累,便也不虛讓了。”

說着話大家向門外走去,卻正與一個人迎面撞上,原來竟是胡敦儒!

在這喜慶的日子,胡敦儒依舊穿着他平日穿的半舊青布長袍,頭戴半舊的青布方巾,只是因爲趕得急,臉上已經浸出汗水,沒有他一直以來的穩重,甚至還帶了一兩分狼狽,攔住他的父母問道:“原來是真的?”

胡村長夫婦便拉住他道:“我們回家再說。”

可是胡敦儒哪裡肯走,停了腳步又問:“爹,娘,你們告訴我,可是真的?”

胡村長只得點了點頭,“是,不過我們已經向你寧二叔寧二嬸賠了禮,寧家也不再生你嫂子的氣了。”

“你七嫂也後悔不應該多嘴了,本來你哥想再教訓她一回,你寧二嬸一直攔着呢。”胡大娘說着拉着兒子的手,“向寧家叔嬸問個好我們就走吧。”

胡敦儒果然躬身向寧樑和於氏行了一禮,卻搖了搖頭,“這事錯的不是我七嫂,而是爹孃和我,而且我們不能做了背信棄義的事就如此混了過去!”

寧婉心裡暗暗讚歎,胡敦儒畢竟是胡敦儒!儘管錯的是他的爹孃,可是他依舊還是不肯含糊,而是要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再想辦法解決。

當年胡家村和三家村一場爭鬥之後,胡敦儒正是用這樣的態度將兩村間箭撥弩張的氣氛慢慢消融了,他公正——不,甚至有些偏袒着三家村,因爲他從來對自己、自己家、自己村更嚴格。正是因爲如此,寧婉才順利地爲爹討要到了藥費,賣了自家的地,離開了三家村……

從胡敦儒將兩村的冤仇解開,到後來他在馬驛鎮成功地辦起冬學等事來看,他並非不如精明的胡村長和狡黠的胡大娘聰明,不長於將責任推走,而是他將所有的才幹都用在了正途上,因此纔能有後來的成就。

寧樑和於氏一向對胡小先生有着十分地好感,因此更是將心裡原來還剩下的幾分不快徹底消去了,“胡小先生,這事到此爲止吧,大家不必再提就是了。”

“不行!”胡敦儒十分堅決,向寧樑夫妻又是一禮,“還要借二叔二嬸家裡一述,將此事真正消之於無形!”

大家只得重新回了寧家東屋,胡敦儒問了事情的經過,他原本一無所知,無意間從長兄處聽了三句兩句意識到事情不對才趕了過來,因此從胡七嫂到寧家探口風開始細問了起來。

寧婉其實對一些細節也不大清楚,胡七嫂沒有告訴她,娘也半遮半掩的,特別是後來胡大娘來解釋的話,娘乾脆就瞞着她了。因此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覺出有人拉自己的袖子,轉過頭去便見娘向自己扭頭努嘴地示意,原來娘覺得這些事不是自己應該聽的。

其實寧婉不是好奇這件事,卻十分好奇胡敦儒會怎麼處置。因此她去了竈間便又回來,給大家續了茶水便在離娘遠一點的地方站住了,這樣娘就拉不到自己了,而她也不好當衆趕自己出去。

這時胡敦儒已經問清楚了,便向胡村長夫妻道:“爹、娘,七嫂與郭家人說的都是實真話,就算郭小燕傳錯了也不應該將責任歸於七嫂。”

胡七嫂便趕緊說:“小叔子,我果真不應該亂說的。婆婆也幾次跟我說過,郭家人不善,讓我少和他們來往,可是我竟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去郭家串門,郭老太太問了我幾句,我就多嘴了。”她哽咽了一下,“只是當時我以爲你們的事情一定會成的,哪裡想到許老先生會給你說親。”

胡敦儒點了點頭,卻依舊盯着自己的父母,“爹、娘,你們既然已經與寧家商量了親事,就不應該毀諾再答應古家!”

這纔是事情的關鍵!

胡村長老臉一紅,“許老先生親自幫你提親,我聽了還能怎麼辦?只能點頭啊!”胡大娘趕緊補充了一句,“我們先前是真心與寧家結親的,只是不好意思回絕許老先生而已。”

不好意思回絕許老先生是真,但是古家比起寧家無論家境、資財哪一方面都比寧家好多了,因此胡村長夫妻沒有回絕許老先生更是考慮到這個原因。不過寧婉完全能夠理解,胡村長鬍大娘就是買一文錢的針頭線腦都要挑更好更划算的,婚嫁大事,自然要將雙方的條件一一擺明,胡家挑更好的沒有錯。

可是胡敦儒卻不是這樣想的,“君子重諾,我們家既然與寧家商議過親事,便不應該再應下先生。如今我成了言而無信的人,而寧家妹妹的名聲受到了損害。”

胡七見父母都脹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只得替他們出頭道:“其實娘讓媳婦過來也不過探探口風,並不算定親,所以也不算毀諾。至於寧家妹妹名聲受損,那是郭家人做的缺德事!”

胡敦儒氣道:“哥哥,錯了就是錯了,硬是將錯推給別人更是丟人,且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胡七再辯不下去,便將頭向後縮了一縮,不言語了。

寧樑和於氏都是會替人着想的,將心比心,如果胡敦儒是自家的孩子,遇到了先生親幫忙說親的好事,恐怕也是不好回絕,能如何也未可知,因此反勸胡小先生道:“事情已經這樣了,就是辯也不能改變,因此不必再提。”

不想胡敦儒卻道:“既然錯了,就是要改過來。明日一早我就鎮上向先生道明,然後去古家退親,我們兩家按先前約定親!”

胡村長夫婦一聽都急了,“那怎麼能行,我們和古家已經辦過定親宴了!”

“可那是錯的!”

“定親宴不是兒戲!”

胡敦儒堅定地說:“言而無信更不能縱容!”

看着胡家人在自家爭了起來,寧樑和於氏十分尷尬,且又涉及到了女兒,因此倒是勸哪一邊也不好,又不能避開,兩人都沒了主意,紮了兩手立在一旁。

寧婉再沒想到胡敦儒竟能與父母對上了,也站在一旁看得呆住了。她早知道胡敦儒生性耿直,不想他對長輩也是一樣的,覺得有道理的事情就堅持到底。不過,若非如此,兩村的百年爭鬥哪裡會在他的調節下和解了呢。

自家人在別人家裡爭了起來,剛剛悄悄退後的胡七此時羞得臉全紅了,上前拉住弟弟說:“爹孃縱有不對的,也是長輩,我們總要孝順。”

“你此話更是錯,‘孝’自然應該孝,‘順’未必都要順,”胡敦儒搖頭道:“孟子曰,‘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即使是長輩,錯即是錯,對即是對,不能以孝爲由順之。《訓蒙文》中也道‘親有過,諫使更’,此事明明爹孃錯了,我們兄弟爲人子者,更是要勸諫父母,改過纔是。”

三家村人最喜歡講“孝順”的,有些長輩甚至明知自己有錯,可也要用這兩個字壓住小輩。寧婉先前最討厭的三老爺子和三老太太便會時常用“孝順”說話,自己、雖然想法子頂了回去,可是她卻從沒有真正想過“孝順”二字竟可如此講,胡敦儒畢竟讀書明理,另她茅塞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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