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廁的味道不好聞，經過高溫發酵，吸引來了一羣蒼蠅，坑裡也都是慢慢蠕動的鼠頭蛆。
王素梅憋着氣速速解決完往回走，在院前的道上碰到了蹲那抽菸的羅朝生。
要沒先前那眼對視，王素梅再見着他還不覺得有啥，但現在多少有點彆扭。
“你堵這幹啥？不嫌熱啊？”她別了別耳邊的頭髮。
羅朝生一身標準的幹部穿着，上身是藍灰色的長袖襯衣，胸前的兜裡彆着一支鋼筆，下身穿着藍黑色的褲子，他個頭高，站起來比王素梅高一頭還多。
“王大妹子，你對我就沒什麼想法？”
話問出口羅朝生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明明是他對人家有些想法，怎麼說出來就跟他在逼她表明態度一樣。
糟了糟了，以王大妹子的性子，肯定得拒絕他。
王素梅詫異後壓抑住心底的異樣反問：“對你能有啥想法？該有啥想法？”
不等他說話，她又道：“你在這邊這麼多年，就沒想着再找一個？”
羅朝生以前不覺得自己是笨嘴拙舌的人，這會兒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問題。
他不說話，她擺擺手：“我就是多嘴問一句，沒想管你的閒事。外頭日頭毒，我回去歇一會兒下午還得走。”
她往前走，羅朝生情急之下拽住了她的袖子。
王素梅扭頭看他，把自己的衣裳扯回來，“你幹啥？”
羅朝生的臉黑的都透不出紅，豁出去說道：“你要是想找人搭夥過日子，就先考慮考慮我。”
她要是和前夫繼續過一家，那早又成一家人了。
沒成一家人，爲啥不能考慮考慮他？
王素梅的臉騰一下燒起來了。
她沒想到他突然這麼直接。
“那啥，你別聽你爸的覺得我是啥賢妻良母，我也不想再找一個去別人家當牛做馬…”
羅朝生打斷她：“不用你當牛做馬。”
王素梅眼睛睜的溜圓：“我覺得首都挺好，沒想跟着誰到外地去，你剛纔說的話我就當沒聽過，以後你也別提了。”
羅朝生這次沒輕易放她走，又擋住了她的去路。
嘴都張開了，咋能什麼結果都得不到？
是什麼給了他勇氣？是先前和她對視那一眼。
他們都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年輕了，眼神裡的意味怎麼會感覺不到呢？
“不用你犧牲，也不用你遷就我往這邊來…”
王素梅聽不下去了，覺得他思想先進的讓她招架不住，她反問：“那你找我圖啥？”
她跟猴燒屁股似的跑了，羅朝生站在原地心情多少有點沮喪。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男人，這些年不少人都想給他介紹對象，可要是過成一家，他始終覺得差口氣。
如果爲了搭夥過日子隨便找一個，他覺得挺沒意思的。可剛纔他卻是這麼忽悠王素梅的，結果這招對人家沒用。
姜馨玉今天特別注意她婆婆，等她進了院就一直在偷摸摸觀察她的表情。
婆母神色飄忽、心不在焉，非常不對頭。
羅朝生還沒進來，羅大爺慢悠悠出了院門。
見他不嫌熱的蹲那抽着煙，幸災樂禍道：“沒成啊？”
羅朝生現在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回想起剛纔他的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他不靠譜。
他是咋覥着臉說出口的呢？哪有兩口子過日子不在一個地方的？長期不在一起還不得出問題？剛纔王素梅是不是覺得他是神經病。
他爸那話隨口一說，他咋還就聽進去了？
“以後你別提那事了，人家看不上我。”
羅大爺面帶微笑的點頭“嗯”了一聲，反問：“所以你承認自己相中她了？”
羅朝生沒吭氣。
和王素梅打交道的次數不多，這兩年統共也沒見過幾面，他多是聽他爸說王素梅是個有骨氣能撐起一個家的好女人。
不得不承認，她長的不錯，做人辦事爽利，有股純樸的氣質，卻又不是傻乎乎的純樸，做事情心裡自有一杆秤，看起來瘦弱的肩頭卻是個能頂事的。
他欣賞她的堅韌，想起她過去一人帶着孩子的歲月，多少有點心疼，還想過要是他能早些年遇上她，他會給她遮風擋雨撐起一個家，不讓她這麼辛苦。
雖然她佔據他思想的時間不多，但確確實實是他這些年唯一想過要一起過日子的人。
羅大爺哼了一聲，故意道：“我不管你想在這邊待多久，反正過兩年我就帶着朵朵回首都去，這邊比起首都，生活和教育上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這二年我遷就你，但以後可不能再陪你受這份罪，以後你就自個兒紮根在這邊吧。”
羅朝生聽到這話不樂意：“你天天躺在院裡曬太陽，是受什麼罪了？”
羅大爺擼擼袖子，“我給你說受什麼罪了，就是因爲連個竄門的地方都沒有，我才被迫天天再院裡曬太陽，以前我過的啥日子？去公園下棋、鬥蛐蛐，天氣好了去釣魚，就算光在街上溜達也美的很，到了這呢？我還有什麼多餘的活動？”
見兒子不說話了，羅大爺乘勝追擊：“我知道你在這邊幹了多年，那也不能什麼都不顧的在這邊紮根，千千萬萬個兵團人，少你一個不少，多你一個不多，甭帶着使命感在這邊死磕，你經歷了這邊最艱難的歲月，讓我說已經夠了，在哪當官都是當，聽我的，能調回去就調回去吧。”
羅朝生：“我沒你說的那麼高尚。”
他對這片土地確實有感情，可也要看現實，在這裡，他的個人價值被髮揮到最大。他這個早批到這裡建設疆省的人，未來的前途明明一片光明。
見他又不出聲了，羅大爺心裡嘆氣，擡腿往回走了。
覺得沒臉見王素梅的羅朝生直到送她們去火車站時纔回院，趁着先前她們在院裡午休的時間開車去買了一些方便麪和水果，到了火車站直接遞給姜馨玉。
“票給我，我去給你們換成臥鋪。”
能躺着回去，還是不要坐着了。姜馨玉忙掏錢，王素梅制止了她，“別換了，麻煩，不到四天，將就一下就到家了。你趕緊回去上班吧，別耽誤你工作。”
羅朝生：“…”她真的討厭我了！
姜馨玉：“…”！坐四天腿得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