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霏心底溢出細細冷冷的涼笑,她扶着牆站了起來,目光直直地看着蔣欣然,一字一頓地開口,嗓音淡漠得不帶一絲感情,“伯母,因爲你是皓的母親,我一直很尊重你。但是你最近做的那些事都太過分了,我跟他,是合法夫妻,你有什麼權利趕我走呢。”
她的十指全部扣進了掌心裡,臉上的笑意蒼白而涼薄,“我愛他,比任何人都愛他,這個世上除了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我趕走。我會好好站在這裡,等着他從手術室平安地出來。”
她說完便沉默地站在一邊,脊背挺得筆直,再沒有看蔣欣然一眼。
蔣欣然被她一番話狠狠哽了一下,氣得嘴脣都輕微顫抖了幾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陸一鳴一把按了下去。
“好了,這裡是醫院,你不要再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我是爲了小皓着想,難道你想眼睜睜看着你的孫子頂着私生子的名義出生嗎?”蔣欣然狠狠甩開他的手,“合法夫妻又如何,我一天不同意,你就一天別想進我們陸家的門。”
蔣欣然或許從前對夏霏還有那麼一點喜愛,但是孩子這個問題一直是她心頭的一道坎,再加上之前她親自說的只認艾茉是唯一的媳婦,夏霏就曬了結婚證狠狠打了她的臉,怎麼能讓她不氣。
夏霏呆呆地看着手術中三個刺目的紅字,然後側身,視線落在蔣欣然身上,看着她臉上那明顯的怒意,語氣極淡地開腔,“陸家對我來說除了有他的父母其他別無意義,我跟他在一起,是因爲他愛我,寵我,無限地包容我,我不能沒有他,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不在乎,說得好聽,如果小皓有什麼意外,你能保證不要我們陸家一分錢?”
“我不要,如果他有什麼意外,我連活着都不想要,我要你們的錢做什麼。”
一雙漂亮的杏眸閃爍着堅定,毫不畏懼地跟蔣欣然對視,這一刻,在陸皓生死未名的時候,她在用自己唯一僅剩的尊嚴捍衛着他們的愛情。
蔣欣然不知是被她的話震懾到了,還是想到了什麼,張口預言,卻又半途停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一旁的陸一鳴別有深意地看了夏霏一眼,抿着脣,也沒有說什麼。
手術從傍晚開始一直到凌晨三點才結束,那始終亮着的燈終於熄滅了,手術室的門從內打開。
夏霏估計站得太久,腳都有些發軟了,蔣欣然精神也不太好,率先衝上去的倒是何悅,她幾乎是門一開就疾步走了過去,緊張地問道:“醫生,陸總他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也是滿臉的疲憊,他微蹙了下眉,視線掃了一眼何悅身後的幾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靜默站着雙眼佈滿血絲的夏霏身上,“陸太太?”
夏霏勉強站起身迎了上去,“我是,醫生,我先生他怎麼樣了?”
主刀的醫生雖然平日不太關注娛樂新聞,但是之前夏霏那事鬧得實在太大,醫院裡不少的護士醫生傳來傳去,他知道得不多,大
約只知道眼前的這一位是陸氏集團總裁陸皓的太太。
“陸先生手術前拜託我,如果見到陸太太,一定要轉達他的一句話。”醫生估計是手術做得太久也有些累了,喉間一陣乾澀,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陸先生說,他一定會好好活着,因爲他無論如何都放不下你。”
“陸太太,您放心,陸先生的手術很成功,只是身體經受了多處撞擊,加上玻璃劃破的傷口比較深,雖然不是特別嚴重,也需要留院休養一段時間。”
夏霏靜靜聽着,眼角不由得一陣溼潤,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滑落。
“醫生,謝謝你。”她緩緩舒了一口氣,心頭一直壓着的大石終於落地,只要人沒事就好。
何悅站在一旁,聞言也鬆了一口氣,“小霏,住院手續這些我去辦就可以了,你陪着陸總吧,他醒來肯定希望第一時間可以看到你。”
“好的,何姐,麻煩你了。”夏霏沒多說什麼,只是疲倦地點了點頭,低聲回了一句。
何悅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就起身往電梯口走去。
而另一邊,蔣欣然在陸一鳴的攙扶下,早已在手術室門口焦急等待着陸皓出來,也顧不上去說夏霏什麼,在這一刻,她心中只希望自己的兒子沒事,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之後再說。
護士推着病牀一直到電梯口,夏霏跟在後面,她的情緒沒有蔣欣然表現得那麼嚴重,只是用擔心而關切的目光一直鎖着陸皓。
整理房間花去了一些時間,忙了好一會兒才把病房安頓下來,VIP病房,一切設備齊全,只是消毒水的味道太濃,聞着就不太舒服。
陸皓此時還沉睡着,英俊的臉上布着幾道不算太深的口子,破壞了原本完美的五官,顯得有幾分落魄。
蔣欣然搬着凳子坐在病房邊上,拿毛巾給他擦臉,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的傷口。
夏霏站在一邊看着,倒是沒說什麼。
陸一鳴站在一旁,看陸皓沒什麼大礙也是鬆了一口氣,他側目看了夏霏一眼,沉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已是凌晨五點,夏霏整個人鬆懈下來就愈發覺得疲累,她看着同樣困極累極的蔣欣然,壓低聲音開口,“伯母,伯父,我會好好照顧皓的,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折騰了一夜也該累了。”
蔣欣然充耳不聞,彷彿當她是空氣。
“好了,我們回去休息,遲點再過來,都守在這裡,累垮了身體,到時候誰來照顧小皓。”
陸一鳴上前幾步,一把將蔣欣然從凳子上拉了起來。
“不,我要在這裡照顧兒子,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他自己娶的媳婦在,輪不到你再操心,跟我回去。”
蔣欣然被拽起來,滿臉不情願地瞪了夏霏一眼,“你好好照顧着,小皓要是哪裡不好,我唯你是問。”
夏霏也不知道該回了什麼,於是只能低低“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門被輕輕帶上,房間裡只剩下她和病牀上昏睡的男人,她坐在牀邊的凳子上低眸看着他。
男人乾淨的眉宇緊緊蹙着,不知道是傷口疼,還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溫涼的手指伸過去,落在那攏起的一處上,動作輕柔地慢慢撫平那褶皺。
時間慢慢流淌着,陸皓一直沒醒,夏霏也困極了,於是便趴在他的身側,閉目休息。
上午八點,麻藥的效力過了沒多久,陸皓便睜開了眼睛,他一睜眼就看到墨色的長髮披散在雪白的牀鋪上,趴在牀邊的女人只露出了半張側臉,淺淺地睡着。
麻醉藥的藥效已經過去了,渾身上下能感覺到的就是疼。
他蹙着眉,儘量不動,不想吵醒睡着的夏霏,也避免牽動身上的傷口。
昨天傍晚的車禍發生得太突然了,那輛貨車像失控一般朝着他的車子衝了過來,如果不是他反應及時,恐怕就不可能如現在這樣沒有什麼太重的傷勢。
陸皓凝眉想了想,總覺得那輛貨車分明是故意撞過來的,他想找自己的手機,可是左右看看都沒有找到。
他側着上半身,打算打開牀頭櫃的抽屜看看,剛一動,趴着的女人身子就微微一動。
夏霏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睜眼就看到男人已經醒了,她神情微微一動,嗓音微啞,“皓,你醒來了?身上傷口疼不疼,我去叫醫生。”
“別走。”陸皓一把抓住她的手,“在這陪我一會。”
男人很明顯皺了下眉,應該是剛纔的動作牽扯到傷口,所以有些疼了。
夏霏被嚇得馬上俯下身來,順勢握住他的手,秀眉蹙着,嗓音溫軟,“傷口疼嗎,你別亂動,我不走就是。”
陸皓看着她湊到自己面前的臉,髮絲凌亂,臉色也有些蒼白,眼睛底下一圈的青色,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他蹙着的眉更深了幾分,嗓音極低地道,“你扶我起來。”
夏霏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去扶他,動作很小心也很輕,生怕碰到了他的傷口,然後又拿了柔軟的靠墊墊在他背後,讓他能舒服地躺着。
陸皓背靠在柔軟的枕頭上,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臉,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溫柔,“小霏,你看上去很累,聽話,回去好好洗個澡換身衣服,或者睡一覺再來。”
“我沒事,”夏霏坐在凳子上,抿着脣,“你昨晚嚇到我了,我好害怕你會出什麼事。”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細白的臉,“抱歉,不該讓你擔心。”
說實話,在那一刻,他也害怕,兩輛車撞到一起的時候,他甚至以爲自己死定了。
那時他想,如果他死了,他的陸太太該怎麼辦?
她肯定會爲了他哭,甚至不斷不斷地掉眼淚,光是想到那個場面他就覺得心疼。
所以他必須得活着,不捨得她有一點點的傷心,不捨得就這樣離開她,所以就算閻王來索命,他也一定要活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