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霏被扶着一隻腳站立着,另外一隻腳根本沒法落地,一碰到地面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她的腳應該是扭傷了。
“小姐,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你的腿是不是很痛?”
大概是她的臉色過於蒼白了,額頭上也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那雙胞胎的媽媽臉上的抱歉愈發明顯了幾分,拿起手機就開始打電話。
“不用了,沒那麼嚴重,你幫我攔一輛的士,我自己去醫院就好。”
夏霏在女人的攙扶下,扶着路邊的電線杆站着,不一會兒就攔到了一輛的士。
上車的時候,身子不是太穩,腳不小心碰到了車門,又是一陣幾乎無法忍耐的疼痛傳來,眼眶裡頓時蓄滿了晶瑩的透明液體。
司機往着最近的醫院開去,她下意識地拿出包裡的手機給陸皓打電話。
女人在脆弱的時候,最需要的自然是愛的男人的撫慰,哪怕只是聽聽他的聲音,聽他軟語安慰幾句。
電話剛接通,就被掛斷了,她只來得及聽到“嘟”了一聲,接着就是一串很長很長的忙音,還有機械的女聲,“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她不知道陸皓出於什麼理由掛了她的電話,只知道這一刻心頭早已泛起了無邊的寒意,明明裹着厚實的大衣,也溫暖不了。
手指不斷地用力,用力到指尖泛白都沒有察覺。
時間彷彿不知不覺地過了很久,直到車停在了醫院門口,司機下意識地回頭看她,“醫院到了。”
夏霏聽到聲音才堪堪擡起頭,只是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茫然。
她怔了一會,才低着聲音開口,“不好意思,能不能扶我一把,我的腳扭傷了,我給您雙倍的車費。”
司機看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沒事,那我把車開到底下停車場,我們從下面的電梯上去比較快,你也少走點路,免得傷上加傷。”
司機是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他的態度還算平和,既沒有多收她的錢,反而一路扶着她到一樓的大廳去掛號,甚至讓她坐在位置上,而他去幫忙排隊。
“好了,我扶你上去,骨科在八樓,我們得乘電梯上去。”
“嗯,好。”
她的手一直扶着他的手臂,半邊的力量都加諸在他身上,但是那受傷的腳踝還是有些說不上的尖銳疼痛。
“小心點。”司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我看你這腿別是骨折了,你還是給家裡人打個電話,讓人過來陪着你,我遲點要交班的時候就沒法等你了。”
夏霏身子僵了僵,“師傅,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我倒不是怕麻煩,就是擔心你一個小姑娘,腳傷了,走路都不方便,遲點我走了你怎麼回去。”
“我剛給我先生打了電話,他大概在忙,忙完了會給我打電話的。”
“那你要不要先發個信息給他?”
“不用了,謝謝你,真是麻煩你了。”
司機看她臉色不對,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一路扶着她去骨科,輪到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醫生看了她受傷的腳踝,已經又紅又腫,腫起了一個大包,只能去拍片子才能確定到底傷到什麼程度。
“能幫我拿一下包嗎?”
拍片子的地方不能帶東西進去,夏霏只能將手提包交給的士司機幫忙拿着。
“沒什麼貴重東西吧,有貴重東西,你還是自己帶進去吧。”司機遲遲沒有接過來,臉上神情看上去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夏霏淺淺笑了一下,“沒,而且我相信您。”
她說完直接將包遞了過來,扶着牆角走了進去。
說來也巧,夏霏剛走進去,手提包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鈴聲不算太響,但也絕對不容忽視。
司機猶豫了片刻,又擔心是她的家人打來了,要是不接耽誤了就麻煩了,於是從包裡拿出手機,直接滑下接聽。
男人低沉冷峻的嗓音從電波彼端傳來過來,是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淡漠中夾雜着一絲溫和,幽幽地響起。
“你在哪?”
“你好,您是這手機主人的先生嗎?她腳扭傷了,現在在XX醫院拍片子,您能過來一下嗎?”
那端瞬間沉默了一下,氣氛一時間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緊接着通話結束,電話直接被掛斷了。
的士司機滿臉的尷尬,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能訕訕地將手機重新放進了包裡。
過了沒一會兒,夏霏就走了出來,她的臉色比之之前更加的蒼白,看上去似乎在忍着痛,眉心也微微蹙着。
的士司機好心地上前扶了一把,然後尋了個位置坐下,離他交班還有一個小時,應該還來得及等片子結果出來。
“對了,剛纔有個男人打電話過來,我跟他說你扭傷了腳在醫院,他就把電話掛了。你快看看是不是你先生。”
的士司機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尷尬和僵硬,踟躕了一會才慢慢開口,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夏霏聽到
對方掛了電話那一刻臉上那五味陳雜的表情。
她沉默了幾秒,然後拉開手提包的拉鍊,把手機拿了出來。
通話記錄那裡清楚明白地顯示着上一個電話就是陸皓打來了,他把電話掛了嗎,什麼意思?
夏霏下意識地咬着脣,齒貝深深陷進了脣.肉裡,留下一個很深的齒印,自己也像是全然沒覺察到一般。
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失望大過開心,而她存.的號碼備註是陸先生,所以也沒法判斷是不是她的先生。她此刻情緒明顯不好,他便愈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兩個人在長椅上坐了一會,然後耳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接着一個陰影罩了下來。
的士司機下意識地擡頭去看,就看到一張面容極其英俊的臉,臉上浮着淡淡的陰鷙也無法掩飾的俊美,一身筆挺的西裝,看上去充滿了貴氣。
男人低眸看着坐着一動不動的女人,視線落在她擡起的一隻腳上,眉頭蹙起,啞着嗓音開腔,“小霏,腳沒事吧?”
他邊說邊用一種溫淡冷厲的目光看着坐在她身側的的士司機,帶着顯山露水又異常明顯的警告意味,大約是以爲是他不小心讓她扭到了。
的士司機滿臉的無奈,迅速地站了起來,走到一邊,“既然有人過來照顧你了,我就先走了,以後自己小心點。”
夏霏擡眸看着他,低聲道了謝,眼底露出的是真誠的謝意,如果不是他,剛纔她真的沒那麼容易就看到醫生,光是那些路要她自己走就夠嗆了。
陸皓斂了斂眸光,在她身側坐下,“生氣了?”
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轉開了視線,悶聲道:“沒有。”
是啊,沒有,只不過是打電話沒人接,然後通了的又被掛斷,只不過是扭到腳也沒有得到他及時的關心和照顧,這不算什麼的。
男人的手落在她受傷的腳踝上,啞着嗓音哄她,“好了,不許生氣了,今天公司來的都是大客戶,是我疏忽你了,抱歉。”
大客戶,言責,在他的生意麪前,她這個陸太太根本算不了什麼。
想到這心底更是無法抑制的難受,眼眶瞬間就紅了,那是一種無法宣泄的委屈。
陸皓看着她委屈的眼神,眸底深處掠過某種沉沉的意味,卻沒有浮現出來,只是道,“好了,來,脫了鞋子讓我看看傷到哪了,疼不疼?你這樣,我會很心疼的。”
夏霏沒有動,只是僵直着身子坐着,別過臉,並不理會他。
陸皓低頭看她一眼,直接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坐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俯下身脫下了她的靴子。
她的臉上頓時浮上一層薄薄的暈紅,“放我下來,這是醫院,這麼多人。”
周圍人早就投來了各種各樣的目光,有豔羨的,還有嫉妒的,甚至有光明正大議論的,不過陸大總裁卻是全然的不在意。
“這麼多人怎麼了,我抱自己的太太,礙着他們了?”他聞言笑了笑,眯起狹長幽深的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夏霏無奈低着頭,也不再理會他。
脫下鞋襪的腳踝高高地腫起,看上去有些紅腫得可怕,男人狠狠皺了下眉,然後果斷拿出手機打電話。
一刻鐘之後,夏霏就躺在了八樓的VIP病房,專家親自拿着她的CT過來問診。
她的腳踝看上去腫得厲害,其實倒傷得不是很嚴重,只是扭了一下,短時間內需要臥牀休息,最好不要下地走路。
“要不要躺下睡一覺,遲點我叫你起牀?”陸皓伸手摸了摸她有些蒼白的臉頰,低聲詢問。
現在才下午三點多,小睡一會正好可以起來吃晚飯。
夏霏其實並不困,只是看着男人那張關切的臉,心頭突然涌上了一陣濃濃的無力感,於是點頭,閉上眼睛準備睡一覺。
陸皓把病房的窗簾拉上,又關了燈,房間裡的光線頓時暗了不少。
他替她掖好被子,靜坐在邊上,就這樣陪着她,看着她恬靜的睡顏,薄脣輕抿着,神情是一種說不出的晦暗和複雜。
病房裡很安靜,安靜得只能聽到女人均勻的呼吸聲。
陸皓等夏霏睡熟了,才站起身,拉開門走出了病房,整個過程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一手插在褲袋裡,走到走廊的盡頭,纔拿出手機面無表情地撥了電話出去。
“查得怎麼樣了?”他站在敞開的走廊窗戶面前,薄脣勾了勾,嗓音淡漠,墨色的眸看着窗外的景色,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緒。
“陸總,那女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而且隨隨便便就能甩掉我派去的人。光是跟蹤不是辦法,而且很容易被發現,我得想想其他辦法,你得多給我點時間。”那端是略顯苦惱的低沉嗓音,聽語氣跟陸皓似乎還挺熟。
“拿錢的時候也能多給我點時間?”陸皓不屑地嗤笑,“如果你的人連這個本事都沒有,你還好意思跟我開那麼高的價錢?她總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的,最多再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還查不到,剩下的尾款,你就不用想
了。”
電話那端有些尷尬地咳了咳,“陸總,你可是個壕,這點錢也跟我計較!拿不到尾款,讓我們喝西北風去啊!”他的語氣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其實也不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只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可不敢在陸總面前邀功。”
“廢話少說。”
“那個女人曾經跟韓書曄碰過面,而且不止一次。”他輕輕一笑,“我記性不錯吧,上次調查韓書曄的時候我看過他的照片,可還記得。”
“韓書曄?”陸皓低低呢喃一聲,她跟這個男人有關係?
“有沒有查到他們是什麼關係?”
那端似乎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訕訕地笑出聲,“陸總,這不是還在查嗎,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現在還不好判斷。”
“夏姌呢?有沒有派人盯着她?”
“自然派了,她可是重要人物,不過無論是那個女人還是韓書曄,近期都沒有跟她接觸過。她最近很安分,都待在夏家,幾乎沒出過門。”
陸皓微微蹙了下眉,韓書曄和那個女人碰面,會是巧合嗎?還是說從一開始他們都被韓書曄給甩了?!
“繼續查。”三個字低沉而冷漠,說完,他直接就掛了電話。
把手機收進褲袋,過了一會他轉身往病房走去,還沒推開門,就聽到從裡面傳來女人的尖叫,“不要,滾開,不要……”
陸皓的臉色一變,一秒鐘的猶豫都沒有,握着門把手直接推門進去,牀上的女人忽然就坐了起來,“不要!”
她睜大了雙眼看着前方,眼神說不出來的呆滯,額頭上已經沁滿了冷汗,密密麻麻的,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驚魂未定的恐慌感。
陸皓的臉立馬沉了沉,擡手就把她圈進了懷裡,溫柔的嗓音低低哄着,“做夢而已,小霏,沒事,只是噩夢。”
她眼睛裡的焦距過了很久才慢慢聚集在一起,滿臉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喃喃道:“皓?”
“嗯,是我。”
他握着她的手,觸手冰涼,臉蛋也蒼白得彷彿沒有一絲的血色,被他抱在懷裡,還在不停地顫抖,弧度不大,如受驚的貓兒一般輕輕地抖着。
那低沉的嗓音愈發的溫柔了,“只是做噩夢而已,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不要怕。”
她定了定神,輕輕吐了一口氣,軟軟地靠在他懷裡。
他的手撫摸着她的臉頰,另一隻手抽了一張紙巾慢慢擦去了她額頭上的汗水,“做什麼噩夢了?”
“夢見……”她下意識地回憶起剛纔的夢境,那些交錯在一起的恐怖回憶,如今他問起,就如同潮水一般再一次涌現了上來。
夏霏的手指拉住男人的衣袖,臉色更白,脆弱得厲害,卻死死咬着脣沒有開口。
噩夢的伊始就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連回憶都不敢,也許是最近他的反常造成了她的不安,所以那些東西就出現在了她的夢境中,來摧毀她的意志。
她埋首在男人的懷裡,好久才慢慢緩和過來,閉着眼睛呢喃道:“我不想再想了,總之很可怕很可怕……”
即便只是夢,即便那些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但她還是覺得很可怕很可怕。
陸皓掀開白色的牀單,將她從牀上抱了起來,“你的腿沒什麼大礙,我抱你回家。”他一邊說,脣瓣一邊親吻着她的額頭,低聲哄着,“也許是醫院給了你無形的壓力,回家去睡,我陪你睡,乖。”
夏霏乖巧地靠在他的懷裡,沒有出聲,任由他一路抱着她走出了病房,然後直接走到電梯口。
出了醫院,坐上車,一直到回到別墅,她的腳幾乎都沒沾過地,在玄關的時候也是被抱着放在椅子上,陸皓半蹲下身親自幫她換上棉質的拖鞋。
一直被抱到放在餐廳的椅子上,一路上,夏霏都沒有說一句話,或許是已經被他此刻的溫柔弄得心頭更亂,愈發得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陸皓低眸看着她,“餓不餓,想吃什麼?”
中午原本顧喬和藍盛廷是想留夏霏吃飯的,但她婉拒了,一天下來也只吃了早餐,肚子應該早就餓了,可偏偏就是沒有什麼胃口。
有的時候,生理需求總是沒有心理需求來得那麼強烈。
她搖了搖頭,抿着脣角沒有說話。
他看着她有些蒼白的臉頰,半蹲了下來,直視着她的眼睛,“怎麼了,腳疼還是不舒服?”
夏霏咬了咬脣,幾秒鐘的對視之後,她微微側開了視線,鬆開緊咬的脣瓣,脣上勾起幾分極淡的弧度,“沒什麼胃口,我想去洗個澡然後睡一會。”
陸皓蹙眉,伸手摸着她細白的臉頰,輕輕捏了捏,“你剛纔在醫院不是睡過了,睡多了容易頭疼,現在才六點多,吃點東西,遲點我抱你去洗澡,然後再睡。”
這番話聽上去甚是溫柔,卻是強勢到霸道的不容拒絕。
她想起之前打電話沒人接,還有直接被掛掉的那個電話,爲什麼在他的面前,永遠只有她聽他的話,除此之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