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蔫一怔,顧不上屋裡吵作一團的娘幾個,扔下菸頭趕緊出去。
“你們是……”
幾個人穿者打扮一看是農村來的,兩老的,一個婦女,一個年輕大小夥子,葉老蔫納悶,這是誰呀?
“老蔫叔,你不認識俺啦?俺成親那天你還去喝過喜酒呢,俺公公是咱們村前溝子村的生產大隊長,這是俺爹孃和兄弟。”趙秀蘭賠笑道。
“哦!哦哦!李隊長家的兒媳婦啊!”葉老蔫恍然大悟道。
俗話說寧舍一兩金不捨老鄉親,葉老蔫雖然出來做工這麼些年了,但是隻要找上門來說是大窪鄉哪哪個村兒的,不管以前見沒見過,他都熱情招待。
農民沒糧票沒介紹信,出門在外吃不了飯住不得店,都是找在當地的老鄉投靠,誰也沒嫌棄挑理過,人不在老家了,祖墳還在呢!
這幾年饑荒,缺糧食吃不飽,好久沒見着過老家來人了。
“哎呦,你們這是來城裡辦事啊?快進屋,進屋說!”葉老蔫熱情的掀開門簾子請人進屋。
趙秀蘭幾個站在門口,看着屋內的情景就是卻是一愣,不能啊?葉老蔫就住這地方?
青磚大瓦房外面看着還不差,哪想到掀開門簾子裡面竟是這樣的光景。
衝門口一個大鐵皮爐子,四面牆薰得黑乎乎的,屋子裡一張大牀,旁邊還一個兩層的木頭牀,上面油漆掉的一塊一塊的。一口大木箱,一個破碗櫥,一張破桌子,一把瘸腿的破椅子。
就這點兒家當?那個假冒的一屋子都是晃人眼睛的東西,葉老蔫自己家咋這麼寒磣?
“快進來啊,屋裡暖和。”葉老蔫還以爲他們認生不好意思進來。
“秀蘭姐!你咋來了捏!”大妮兒驚呼一聲。
“不來還等你請俺來咋地?”趙秀蘭對大妮兒沒好氣,甩開她手。
高桂英剛纔聽到是老家來人了她也一怔,馬上收斂了嗓音不在吵吵,可不能讓老家人看笑話,如今她住城裡說話要講究。
沒想到人剛進來就和大妮兒來了這麼一句。
“你們認識?”高桂英問。
趙秀蘭原本準備了一肚子恭維話,現在一看葉家住這樣的屋子,幾個女的身上衣裳也不是啥綾羅綢緞,比他們村兒強點也有限,頓時態度輕慢下來。
“嬸兒,你不記得俺啦?俺是秀蘭,李隊長是俺公爹,大妮兒是俺孃家村兒的街坊。”
高桂英離開老家時趙秀蘭纔剛嫁過來,對她沒啥印象,現在見人刺啦啦的不用招呼自己就在牀上坐下,也沒跟她說幾句客氣話,頓時心裡有些不喜。
“哦,來了就在家歇會兒吧,剛過了初五,也沒啥吃的。”高桂英不冷不淡。
趙大娘一聽就拉下臉,哪有這樣待客的?
“親家,俺們來是跟你商量孩子婚事的,你連口糖水也不給俺們喝?”
親事?高桂英一怔,葉向蘭也跟着愣了下。
“你們給誰說親?誰是你親家?”高桂英問。
趙大娘撇撇嘴:“還能有誰?你閨女大妮兒啊,她沒跟你們說進城前應下俺們家虎子啦?”
一句話,連葉老蔫都了愣住了,幾個人擡頭再看看大妮兒,見她害羞帶臊的低着頭,跟那個年輕小夥站在門口你一眼我一眼的瞟,頓時都黑了臉。
“等等,你剛纔說什麼?誰跟你說她是我閨女?”高桂英一個激靈,聽出話頭不對的地方,這事兒他們可沒和農村老家的人說。
“不是你閨女還能是誰的?後溝子村兒地主家寡婦婆子,不是你把閨女賣給她當童養媳的?”趙大娘不客氣揭老底。
“嬸兒,大妮兒能找到你們還虧了俺幫忙呢,要不是俺借給她盤纏來城裡,到現在你們還被那個假的矇在鼓裡呢!”趙秀蘭邀功。
葉向蘭貌似不經意問:“你見過那個葉同志?”
趙秀蘭得意:“咋沒見過?她來過俺家,拎着白酒高級點心求俺公公給她開證明,還是俺讓公公把她戶口從你家給銷了呢!”
高桂英一聽險些沒氣暈過去:“好……好得很啊你!”
葉向紅剛纔見來了一屋子農村人就沒好氣,自己眼睛紅着也不好出去,索性就躺在上鋪自己牀上眯着,聽着聽着就聽出不對味來了,噌地坐了起來。
“你說什麼?是你讓人把我姐戶口銷了的?”
趙秀蘭爲人精明,心裡小算計也多,仗着有個當隊長的公公,聽到什麼風吹草動的就出去含糊遮掩的給當事人透個信。事成了就去拿話點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她給出了不少力,說了不少好話,在村兒裡婦女小媳婦堆裡頗有些威望。
跟葉家人這麼說除了邀功也是要顯示自己實力的意思,讓這家人高看自己一眼。
“那是,俺一句話的事,那個假大妮兒的戶口就銷了……哎呦!”話沒說完一個硬邦邦的棉籽枕頭就砸了過來,疼的趙秀蘭大叫一聲。
“滾!”葉向紅嘶喊。
“你咋這樣啊?三妮兒吧?都快說婆家的人了,啥脾氣啊這是……”趙大娘吼葉向紅。
“出去出去!”葉向紅嘶喊。
“葉老弟,你就這樣教養閨女的?要是那樣,你家大妮兒俺家可不要了。”趙老頭也氣的夠嗆,這家人啥規矩都沒。
葉老蔫喊了聲,高桂英憋着火又哄又勸好不容易纔把葉向紅按住。
葉向蘭嘴角帶着笑,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趙秀蘭跟她爹孃兄弟一路坐火車過來,揹着乾糧對付了兩頓,現在早就又渴又餓。剛纔腦袋上捱了一下子,也沒心思跟葉家磨嘰這些有的沒的,索性開門見山。
“老蔫叔,嬸兒,大妮兒和俺兄弟在村兒裡時候就好上了,俺爹孃這次來是給虎子說親的,你們給個痛快話,同不同意吧?”
高桂英憋了半天的氣,聽到這話纔算緩過來一點,怪笑着說:“同意!一百了同意!彩禮都不收你們一分錢的,趕緊領走,走走,快走!”
趙家老兩口一聽樂了,又趕上一家不要彩禮的!
“親家,彩禮不要俺們就不提了,嫁妝你打算給多少啊?”趙老頭眼神看向葉老蔫。
“多了俺們也不要,就照着剛纔那樣的給打一屋子傢俱就成,房子給預備好了俺和虎子爹就過來養老。”趙大娘對葉青的傢俱還念念不忘。
葉老蔫都不知道該接啥話了,瞪着眼和趙老頭對視。
高桂英笑的臉都歪了:“好……好,我給嫁妝,我給你們一巴掌!”
“你這是啥話啊?”
“有啥樣的閨女就有啥娘……”
“親家爹,親家母這麼說話你也不管管?”
“滾出去!出去!”
屋裡七嘴八舌亂作一團!
高桂英瘋了似地拿着笤帚疙瘩亂打,葉向紅跳下牀尖叫着衝趙秀蘭又抓又撓,從外面玩回來的葉向東一看這情景,抄起手裡的鐵鉤子也加入進來。
“怎麼還打人啊!說親說親,不同意就算了,哪有你們這樣的?”
“你這樣當孃的也不怕你們家閨女嫁不出去?”
葉向蘭腿一伸,正往後退的趙大娘一個趔趄就坐在地上。
“老天爺啊!”
“滾!”
“娘啊,你咋連俺也趕啊?”
葉家門口亂哄哄的鬧成一團,沒上班的工友閒着沒事的都湊過來看熱鬧。
“這又是啥事啊?”
“大過年的鬧啥啊,葉老蔫呢?”牛大姐一聲高喊,一院子人都停住了。
牛大姐原本和葉青在家喝水聊天,猛的就有人來說葉老蔫家又打起來了,牛大姐急慌慌的出來勸架。
人是自己領過來的,葉青不急着回去就是想等着看葉家有什麼動靜。人家既然是奔着戶口來的,覬覦了自己這麼久,自己也總得摸清楚對方是什麼根底。
稍等片刻,葉青拉着紅棉跟了出來。
蔣書記沒上班,在家閒着沒事,一聽說又是葉福海一家鬧騰,心裡膩歪,也跟着一起出來了。
大正月裡閒着沒事,葉福海家這麼大熱鬧,門前空地上早就擠滿了人。
“天哪!我不活了!這都欺負上門了,葉老蔫你還傻站着幹啥!把他們都打出去,叫保衛科,叫保衛科!”高桂英高亢的嗓音,正坐在地上哭豪。
身後是披頭散髮的葉向紅和怒氣衝衝的葉向東,葉向蘭也一臉的鄙視。
另一邊是頭巾散開,斜襟棉襖都扯破了的趙秀蘭母女。
兩家的男人一邊一個蹲着,誰也沒吭聲。
聽高桂英撕嚎,趙秀蘭也不甘示弱,叉着腰站在當院大聲說:“老少鄉親們,你們評評理,俺們大老遠的來老葉家說親,大正月裡不說好酒好菜招待,還拿着笤帚疙瘩往外趕人,哪有這禮兒?你們城裡人就這樣辦事的?”
一聽是說親,人羣看熱鬧的又炸了鍋:“說的誰啊?葉老蔫三個閨女呢。”
“不是老大就是老二,向紅過了年才十七,小了點兒吧?”
“是啊,高桂英,現在有婚姻法,不到歲數不能結婚,父母也不能包辦。”
葉向紅險些氣炸了:“你們才結婚呢!不是我不是我!”
葉向蘭也顧不上斯文了,高聲喊道:“是給大妮兒說親的!”
人們眼神到處尋大妮兒,找了一圈纔看見在屋門後面抱着棉門簾躲着呢。
“高桂英,既然是來說親的你鬧個啥勁兒?你看看影響多不好,家裡三個姑娘,這要是傳出去你讓人說啥啊!”牛大姐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有這種糊塗媽?這是鬧事兒發脾氣的時候嗎?
高桂英是火氣一上來就腦子發矇,不管不顧先鬧起來發泄了脾氣再說,此時聽牛大姐這麼一勸自己也醒過神。她家向紅向蘭還都沒對象呢,要是傳出去閒話就不好了。
一股碌爬起來,高桂英過去就拽住了牛大姐。
“牛主任,你是咱們工會的人,我們家的是你不能不管!”
牛大姐無語,心想不管我站這兒幹啥?還是好脾氣問道:“你說吧,這事讓我咋管?”
高桂英轉憂爲喜:“他們不是要娶大妮兒嗎?那就娶,新事新辦,彩禮我們一分錢不要,人讓他們帶走,今天就走!”
她是煩的夠夠的了,啥也不想再提了,先把這個大妮兒弄走再說,省的整天在家招她眼。
“就這樣?”牛大姐納悶,一個要娶一個同意嫁,這還有啥好吵吵的?
牛大姐轉過身對趙秀蘭說:“你也聽見了吧?女方家同意大妮兒結婚,也不要彩禮,就是讓你們今天把人帶走。”
趙秀蘭立馬叉着腰大喊:“憑啥啊?大妮兒答應過給俺兄弟辦城裡的戶口,兩個人留在礦上上班掙工資,俺兄弟不回去!就在城裡結婚!”
“沒錯,還有嫁妝,讓他們給分房子打傢俱。”趙大娘趕緊補充。
“哄”的一聲,圍觀的大夥兒都笑了。
“葉老蔫,你閨女還有這本事吶?把俺媳婦的戶口也給辦了唄?”
“是啊,我家大兒子小時候留在老家養着,現在戶口還沒轉過來吶!”
“我家小兒子是正式工,就等着礦上分房子結婚呢,讓你家大妮兒也給安排了吧!”
礦上的人也不全是集體戶口,多的是把農村老家親人接過來,一個人工資養活全家的,老少三代擠一間屋子的有的是。
臊的葉老蔫腦袋都要扎地上了。
牛大姐也氣笑了,怪不得高桂英要鬧騰,這家子人也真敢想,現在啥時候啊?城裡戶口說轉就轉的?房子想要就要?還打傢俱,打一巴掌差不多!
“這位同志,你當城鎮戶口跟農村一樣,想啥時候上就啥時候上啊?大妮兒自己現在還沒戶口呢,她憑什麼答應你?”牛大姐耐着心解釋。
趙秀蘭有些懵了,明明那個假冒的就是認了親辦下來的戶口,怎麼大妮兒這個真的還沒戶口?不是已經銷了戶麼?她怎麼沒頂上去?突然擡眼就看見人羣中的葉青。
“你還在這兒?你說,你咋沒把戶口還給大妮兒?”趙秀蘭指着葉青急眼道。
葉青笑着站出來:“這位同志,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戶口是國家給公民的合法身份,又不是雞蛋,還能換來換去?再說了,我的戶口跟大妮兒又有什麼關係?”
“你,你不是……俺公爹把你戶口給銷了!”趙秀蘭越發的糊塗。
葉青好笑,還以爲是布了多大的局,原來是遇到糊塗鬼的糊塗算計,於是也跟着一起糊塗,不懂的問:“你公爹是……”
“你少裝糊塗!俺公爹是生產隊長,把你戶口銷了就該給大妮兒上了!”趙秀蘭氣哼哼怒喊。
大家夥兒一聽,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村裡的生產隊長跑這兒來糊弄人了?當大家都是剛從農村出來?
“哎,那小媳婦,拋開縣長市長省長,你公爹的官職比領導人就差了三級,讓你公爹把戶口給上到首都去唄?”有人調侃。
“哈哈……”圍觀人羣爆笑。
趙秀蘭聽得出來別人譏笑,氣急敗壞的從門後面把大妮兒拽了出來:“你倒是說話啊,戶口到底有沒有上?”
大妮兒死皮賴臉的攤在地上,就是不站起來:“那是俺親爹孃,戶口早晚得給俺上了,反正現在有吃有喝還不用下地幹活兒,俺不着急。”
一句話險些把高桂英氣死,趙秀蘭也差點吐了血,她想不明白板上釘釘的事怎麼變成這樣。
葉青這纔看清楚大妮兒的長相,覺得有點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大妮兒和葉家人的關係,姐弟幾個的標誌性塌鼻子國字臉如出一轍。
簍子雖說是自己捅開的,但事情根源還在葉家夫妻身上,如果不是當初遺棄了親生女兒,哪會有今天這種事發生?
“你就是大妮兒?你認識我麼?”葉青走過去蹲下身。
大妮兒擡起頭上下打量葉青,搖了搖頭。
葉青笑道:“我和你有相同的身世,險些還錯認了你爹孃,不過你比我幸運,現在能一家團聚。”
“你就是那個冒充俺的!”大妮兒瞪眼。
葉青搖頭:“我沒冒充你,是你爹孃老眼昏花非要認我當閨女,還有,我的戶口跟他們沒任何關係,他們是礦上的集體戶口,我是咱們新南市的城鎮戶口。”
大妮兒似懂非懂,高桂英和葉向紅看見葉青現身,卻都是神情一震。
“妮兒啊!我是你親孃,你準調查錯了……”
“姐姐!我有鐲子,我的鐲子給你,你纔是我親姐!”
葉青看的好笑,轉頭盯着趙秀蘭問道:“三嫂子,你孃家村兒的地主婆子還認人吧?要不你叫來跟高桂英同志當面對對質?”
眼前的情景讓趙秀蘭有些迷瞪,但是聽葉青說的是事實,本能反應馬上應聲道:“沒錯,當初大妮兒就是賣給俺孃家村兒的地主婆子,兩塊現大洋,村裡的老人都知道,你們不信俺就把人帶過來!”
高桂英一聽還要往家帶人,又看葉青把話說絕了不認她,難過的大哭起來。
外面看熱鬧的也都聽得一清二楚,之前聽傳言什麼真假大妮兒搞得玄乎,現在當場所見,原來是葉老蔫兩口子攀高枝嫌貧愛富啊!自己親生的閨女在眼前不認,非要扒着別人閨女說是自己家的,這也太不厚道了。
底下交頭接耳議論聲一片,蔣書記終於忍不住了。
“葉福海!你這是嚴重的思想問題!首都還有個葉元帥,你是不是也想認了?想走歪路擺不正自己位置,再不反省,你們全家都給我回農村老家去!”
蔣書記氣哼哼的走了,葉老蔫嚇得癱坐在地上。
趙秀蘭也嚇傻了,她搞不清楚挺簡單的事怎麼就變成這樣?
葉青看事情都澄清了,剩下的這家人怎麼處理不關她事,於是和蔣紅棉告別離開。
一路上留意身後跟着的小尾巴,葉青不在意笑笑,自己住址已經曝光,躲是躲不過去,那就來一個解決一個吧。
到了小洋樓,上樓開門。
“姐——”葉向紅在身後怯怯的叫了聲。
葉青轉頭衝她笑道:“既然跟來了,那就進來坐坐吧?”
敞着門,葉青換了棉拖鞋,走到軟榻前抱起一個靠枕,仰身躺下,歪着頭打量葉向紅。
此時的葉向紅已經被滿屋子的紅木黃花梨震驚了。
孔雀藍的金紋壁紙,深紅色高牆圍,地上鋪的是深色木地板。
多寶格的隔斷隱約能看到後面的大牀,對面有個黃花梨的梳妝檯。外間左首是一組真皮沙發,大理石的茶几上擺滿果盤零嘴,右首窗下是方桌和高背椅。
葉向紅覺得自己到了夢境,飄飄然然地就要往裡走。
“站住。”葉青仰面靠在軟榻上,拿了個蘋果啃,伸出手指頭指了指她的腳。
葉向紅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走過的地板上留下幾個泥濘不堪的腳印,頓時羞紅了臉,慌忙把棉鞋脫了下來。
“姐……”
葉青盯着她腳上打補丁的襪子,看樣子還是新的,這時候人習慣在新襪子容易磨破的腳底腳趾部位先打上補丁。
“喜歡這裡麼?”葉青問。
葉向紅一震,忙說:“喜歡!姐,你讓我來陪你吧!家裡整天烏煙瘴氣沒法呆了!”
“親爹親孃還有你親生的姐姐……都不要了?”葉青好笑的看着她。
“他們迂腐落後!思想也不進步,我沒辦法和他們溝通,不屑於和他們爲伍!”葉向紅激動的說。
葉青被逗笑了,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葉向紅。
“你明知道我不是你親姐姐,還是想跟我親近?”
“想!你就是我親姐!血緣不重要!”葉向紅激動的又跨前一步。
嘖嘖……
葉青目光瞬間冷漠:“你也配?”
葉向紅一怔,眼睛裡露出委屈的神色:“姐?”
葉青冷笑:“葉向紅,大妮兒在你眼裡什麼樣,你在我眼裡就是什麼樣,明白麼?還不快滾?”
葉向紅驚愕片刻,不敢置信的瞪着葉青。
十七歲的姑娘,在家母親寵着,學校里老師護着,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聽過一句重話。
剛纔她說什麼?自己在她眼裡就是大妮兒?怎麼可能?不不!自己是城裡人!
“你胡說!我不是大妮兒!我和大妮兒不一樣!”
葉向紅捂着臉,瘋了似地跑了出去,棉鞋都沒穿。
葉青笑笑,起身把那雙新棉鞋踢出門外,關上了門。
沒過兩天,蔣紅棉也來了,一進屋也是錯愕半天,直呼自己是劉姥姥。
“大驚小怪的,我看你比劉姥姥還劉姥姥。”
葉青拉她坐下,蔣紅棉抓着沙發扶手一彈一彈的又驚呼好半天。
“葉姐姐,你不知道,葉向紅這幾天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不跟人說話,整天躲着家裡悶頭大睡,她爸媽都快愁死了。”蔣紅棉報告小道消息。
葉青笑,中邪倒是未必,葉向紅看不起大妮兒,看不起沒文化的葉向蘭,甚至對偏心她的爹孃也未必看在眼裡。一向高高在上慣了,被她當面羞辱當然羞憤。
“那家來說親的呢?最後怎麼樣了?”葉青問。
“那個男的開始不想走,住在鍋爐房的小值班室,結果沒堅持下幾天就受不住了。最後還是保衛科的人給押到火車站,看着他上火車走的。”蔣紅棉爽快笑道。
那天趙秀蘭沒了辦法,問兄弟啥意見,趙虎子見過穿工作服的工人羨慕的不得了,心早就飄了起來,直說要留在城裡找工作。
趙秀蘭也想兄弟留下來試試運氣,沒準兒不靠大妮兒就把戶口給上了呢?一家三個把身上的幾塊錢都留給趙虎子,賴着臉在葉老蔫家吃了頓飯才走。
起初趙虎子還信心滿滿,自己一把子力氣,留在城裡還怕沒活幹?按着大妮兒的指點住進了當初她住過的那間鍋爐房。
這回帶飯的職工都留了心眼,誰也不肯再往鍋爐房熱飯,光有住的地方不行,活着還得吃飯。
趙虎子捏着手裡的好幾塊錢,心想玉米收購價才六分,拿出幾毛先買上個十斤,交到誰家搭夥也行啊。
於是找到礦區糧站,一看貴了幾分,貴就貴點吧,誰知道人家說啥也不賣他。
磨破了嘴皮子的趙虎子也急了,直嚷嚷那糧食是農民種出來的,憑啥只賣給城裡人?糧站工作人員嘲笑他說,農民不在地裡勞動生產,跑城裡幹啥?說來說去就是不賣。
趙虎子沒辦法,去食堂見別人都拿着飯票,供銷社買點心吧人家找他要糧票,最後實在沒轍了又找到到葉老蔫家。
高桂英叫了保衛科,吵吵半天,最後妥協出了路上的口糧,又是一番折騰才把趙虎子送走。大妮兒早就躲起來,死也不肯回農村去。
送走蔣紅棉,葉青給李隊長寫了封繪聲繪色的長信,把這邊遇到趙秀蘭的情況詳詳細細的都寫了上去,貼上郵票直接扔進郵筒!
認親的事總算消停,葉青這幾天就在家裡歇着,等着招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