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的恭敬只是禮貌，作爲縣裡重要的職能部門局長唯一的女兒，她對他們老總，一個縣級公司的老總，真不像其它員工那麼恭敬。
她對韓霞說的也沒錯，在她爸爸的安排裡，縣級公司確實只是她的跳板，將來，再怎麼也應該在市裡的公司立足下來。
同樣，作爲一個生理和心理，都過早成熟的人，在待人接物方面，她又有自己的一套準則，相當分得清楚厲害。
韓霞那樣的沒什麼背景，以後又沒可能影響到自己發展的人，一時看她不爽，刁難刁難，讓她領教領教自己的厲害，其實也無所謂。
讓一個陌生人，領教到自己的厲害和威嚴，還真沒有讓一個熟人，曾經和自己平起平坐，現在在縣裡居然也小有名氣的熟人，領教到自己的權利，讓人更爽更舒暢。
這其實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衣錦還鄉吧！
她知道二樓那個老頭是什麼德行，所以她不但沒有下去接韓霞，還故意不接她電話。
就是要讓她在二樓被堵上十多分鐘，連電梯都進不了，再坐上電梯，來到12樓，穿過長長的走廊，找到自己的辦公室，見到端坐在辦公桌後忙碌的自己……。
每每有沒什麼背景和能力的熟人找到自己，其實都是她最有成就感和滿足感的時候。
但是她們老總，雖然現在只是縣級公司老總，將來誰說就一定不能成爲市級公司老總呢？
再說，老總這樣的人，在系統內的影響力，肯定比自己老爸大，真要得罪了他，讓他針對自己，確實殊爲不智。
總還要有個尊重的樣子。
自然，她跟韓霞說的那些，什麼她們老總總是把一些難事、雜事讓她辦的話，也是假的，她沒興趣成爲一個縣級公司老總的心腹。
他們老總張向高匆匆的對劉春點了點頭，問她和辦公室裡的另一位男職員，“剛剛有佳便利的那位經理，是你們誰接待的？”
看到張向高的反應，劉春稍稍有點不安，難道韓霞剛出了自己辦公室，轉身就進了老總辦公室告狀？不會啊，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渠道？
對面的男同事自然看向了她，他也能感受得出老總這會的焦急和不滿。
“是我張總，”劉春說。
“是你？”張向高一愣，旋即搖頭，“劉春啊劉春，”他叉着腰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那氣呼呼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
劉春辦公室的那個男同事，有些暗爽，呵呵，叫你平時仗着家境，總顯得高人一等的樣子，這下，惹了不應該惹的人吧！
然後，他就看到張向高看着自己，朝門外示意了一下，連忙說，“張總，你們聊，”
他退到門外關上門，心裡有些憤憤不平的罵了一句，“媽媽的，這有個好老子就是好，哪怕是在這樣的時候，老總還顧及她的面子，”
“張總，你喝茶，”劉春給張向高泡了杯茶。
張向高焦躁的把那杯茶放到桌上，“嘉盛來的那位來申請代辦的韓霞，你是怎麼處理的？”
肯定是告狀了，連名字都知道，這個三八！
“我就跟她說了我們的規定和要求，她的一家店，不符合成爲代辦點的條件，另外兩家，也必須按照我們的要求來裝修，”
“我都是按照規定辦事，只是她好像有些顧慮，張總，她這是向你告狀了嗎？”在這個時候，她並不是太慌張，誰讓人家有個好老子呢！
“劉春啊劉春，”張向高忍不住在桌子上敲了兩下，“難道總部昨天下發的那份通知，你沒有看到？難道昨天我對你們的交待，你沒有聽到？”
“我看到也聽到了啊，”劉春說，“可是張總，通知上面也說了，在費用結算方面，總部只是給出指導意見，具體多少，不是由我們自己談嗎？我這麼做，不是爲接下來我們的工作做鋪墊嘛，以便讓接下來和將來的管理中，我們掌握主動，”
她這個道理，確實也是個道理。
先讓你領教厲害，再給你做些讓步，這樣，在具體的返點以及費用結算方面的方面的商定上，他們確實會佔據主動，未來一段時間對網店的管理，也會更順遂。
說起來，這也是他們慣用的手段。
這樣類似於古代衙門裡喊“威武”一樣的“堂威”，並不只有他們一家在用。
張向高嘆了口氣，“我是不是再三跟你們強調過，對待有佳便利的申請，是不是一定要按照總部的通知來辦？”
“可是張總，總部的通知，並沒有考慮到我們這些具體實施的人的難處啊，我這也是爲公司着想，”劉春說。
看着劉春的樣子，張向高又搖了搖頭，“你知不知道，這份戰略合作協議，是嘉盛的董事長，親自和總部談的？”
“聽說是那個馮一平，找到總部去談的，”劉春說。
言外之意，不還是你主動求上我們。
“那你知不知道，他只不過到總部一次，我們當天就達成了合作意向？”
這個劉春還真不知道，開玩笑吧，以總部的效率，能夠這麼快決定這麼大的合作？難道，那個馮一平的影響力真這麼大？
“你知不知道，就在馮一平去總部的當天晚上，董事長和總經理他們，帶着總部的好幾位高管一起，設宴款待馮一平？”
這次劉春搖了搖頭。
集團董事長，那是管理幾十萬員工，幾千億資產，還享受副部級待遇的高官，他都親自請馮一平吃飯，爲什麼？憑什麼？
“因爲除開品牌美譽度極高的有佳8000多家分店，代辦我們的業務，能給我們帶來的拉動之外，馮一平還給我們出了一個主意，一個能讓董事長他們成爲典型，能讓我們公司上新聞聯播，還能拉動我們的經營收入，至少直接增長一兩個點的主意，”
張向高這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劉春一時有點懵。
這究竟是什麼主意？竟然會帶來這麼多好處？
作爲縣裡數得着的官二代，她自然知道成爲典型，還能上新聞聯播，對董事長他們的好處。
還有，這個主意，居然能拉動整個集團的經營收入，直接增長一兩個點？
電信已經是一家經營收入超過1500億的企業，這也是劉春在韓霞面前非常強硬的原因之一。
你嘉盛是厲害，但能跟我們比？
你們老闆馮一平是有錢，亞洲首富，但那又怎麼樣？我們一年的利潤，就超過200億！
“他一個主意，就讓我們集團一年的收入至少增加十幾億？”老實說，劉春對這個真持有懷疑態度。
按她的觀念，什麼典型、上新聞聯播這樣的事，只要肯下力氣，不是不能運作，但是一個新項目的創收，又是至少十幾億這樣的大數目，這一點，真難辦到。
但是，對馮一平來說，他就是善於出這樣別人意想不到的好主意。
爲了讓這次的合作能很快很順利的展開，他送出的敲門磚，是後來電信少有的成功的嘗試。
“大體的，就是基於我們114平臺的號碼查詢服務的高科技升級版，相當於語音谷歌，你很快會看到公司推出的具體舉措，”張向高說。
說實話，他也羨慕總公司高管的好運氣，居然就在任內，碰上了一個送上門來的好主意。
爲了促進電信市場的正常發展，國家並不是沒有什麼舉措，比如成立不過幾年的鐵通等——雖然後來被證明是一件然並卵的舉措。
就是他們至少是有競爭對手的。
對他們這樣的大型國有公司來說，業務增長，不是什麼壓力，因爲隨着經濟的發展，生活水平的提高，都不用他們做什麼，固話裝機量和寬帶入戶量，每年都有非常大的新增需求。
所以，對他們來說，如何在其它方面做出讓上頭眼前一亮的成績，纔是總部的那些頭頭腦腦們追求的。
而馮一平這次提出的號碼百事通和商務領航的主意，只要能實施好，就絕對是集團在高科技創新方面的成功實踐，就絕對能引起更上頭的關注。
那個馮一平，還真是和傳聞中一樣的厲害！
“那這也沒關係啊，既然馮一平下決心要讓他的便利店，都開展我們的代辦點業務，有佳在我們縣的這位負責人，這兩天肯定會再來，”
聽了這些之後，劉春還是嘴硬。
“你啊，還是不明白，有佳便利店所有的分店，成爲我們的代辦點，這並不是那位馮總的主意，”張向高說。
“啊？”劉春一愣。
她楞的並不是這個主意不是馮一平的，楞的是嘉盛居然對外說這個主意不是馮一平的，就算不是馮一平的，對外也不應當說是馮一平的嗎？
就像自己老爸，他們局裡有什麼新舉措，必然是他的主意，就像眼前的這位老總，公司有什麼新成就，他也一定是功臣。
“想知道是誰出的這個主意嗎？”張向高說。
劉春下意識的點點頭。
“就是有佳在我們縣的負責人，那位叫韓霞的姑娘，是她提出的合理化建議，”
“啊？”劉春的嘴很沒儀態的長得老大。
“對，所以這位韓霞姑娘，不但馮一平知道，我們集團的董事長，也都知道，而且也會感謝她，沒有她，馮一平就不會找到總部去，就不會出這麼一個好主意，”
“所以你知道你這次做了什麼嗎？”張向高說。
“剛纔有佳便利的那位經理，在電話裡對我說，是不是要讓他們總部，和我們集團重新商定一份協議？”
“你說這事，要是總公司知道，是你擔得起這個責任，還是我擔得起這個責任？嗯？”
“你放心張總，我和韓霞還是高中同學，我這就給她打電話，”總算明白了厲害的劉春，連忙在手機上翻韓霞的號碼。
居然是高中同學？張向高今天算是又認識了一次這個手下。
響了半天，她對張向高說，“沒人接，”
“再打啊！”
“哦好，”劉春再撥，又撥，還撥，但是這一次，輪到韓霞不接她的電話。
她拿着電話，茫然的說，“一直沒人接，”
“那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她店裡找？”張向高說。
“哦，我一定把她請回來，”劉春急匆匆的抓起自己的包，滿心苦澀。
我這是，我這是何苦呢？
“注意態度，”張向高提醒了一句，“給你一小時，一小時之內，你解決不了，我親自辦，”
劉春看着揚長而去的老總，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一想到接下來自己居然要給韓霞道歉，要跟她說好話，她真是，馬上辭職的心都有。
只是，辭職了就解決問題了？這事要是真被捅到總部……，她一跺腳，匆匆的朝樓下走。
這一路，她還在臉上練習該露出什麼笑容，沒辦法，向曾經自己看不起的人服軟，這方面的業務，她真不熟，今天這絕對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