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娜兀自想得歡快,似乎勝券在握,天下事盡如她意,眼下自身處境,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叫侍候她的人,實不知該可憐還是嗤笑她的無知無畏。
黎內官當然知道阿月娜公主不省心,那些大夫可都是他出面去請的,怎麼會不曉得阿月娜在搞什麼,他也知王爺與傅老爺的打算,因此,阿月娜在他們手裡時,不能有什麼不好的事兒傳出去。
若以大周的規矩的搪塞南臨鎮的婦人們,說阿月娜公主要備嫁不好見人,又說不過去,她是北胡公主,就是大周的公主也不至於因備嫁而完全不見人的,除非公主的長輩們發話,那就另當別論,而北胡可沒有大周那麼講究。
“那就讓她露面吧!時間要抓緊了,北胡人應該也不想在此地耽誤太久!”最後拍板定案,慕越見黎內官一臉憂色,便笑道:“放心吧!她不是一直想往跑嗎?那就讓她知道,這個宴會可以讓她見到許多太太、奶奶,或許其中有人能助她一臂之力,使她願望成真,也說不一定哪!”
草兒和圓兒互望一眼,有些鬧不清王妃這是在說真話,還是…….
黎內官卻在心裡過了兩回,露出笑容點頭走了。
阿月娜公主鬧騰着請大夫,請來大夫,她又不信大夫的話,開了藥吃了幾帖,就使計不吃,這些事,東方朔他們全都知情,東方朔和慕越的態度是,隨她去,沒打算拆穿她,何必呢?但阿月娜身邊侍候的人卻免不了抱怨,這時的天候已經開始熱了,守在小藥爐熬藥是個輕省活嗎?
要小心看着火候,要時時注意不能燒得旺了。把藥熬幹,也不能太弱,萬一到點了,藥還沒熬好,豈不是找罵挨嗎?
但這是份內事,她們不敢抱怨,便有意無意的批評阿月娜浪費了王爺、王妃的一片心,白花了藥錢云云,草兒好串門子,自然將這些話全聽了。回來倒給慕越聽,“原就是瞎折騰,那些大夫爲了應付她。纔開了藥方給我們,難道咱們出不起那幾帖藥的錢?她好好的沒事,也纔好交給北胡來的巴彥大人,否則人家還以爲咱們大周把他家公主怎麼了!”一邊又吩咐圓兒:“去讓嬤嬤管着那些人的嘴,傅老爺送來的那幾個就不用管了。”
圓兒應諾去了。草兒也帶着其他丫鬟去收拾東西,佟雪這才現身。“怎麼樣?”
“卑職讓人去傅家看過,傅嬤嬤不想讓女兒嫁東猛王,不過傅姑娘卻是個心大的,又有傅老爺在背後支持,以她的身份。不嫁東猛王,她能嫁什麼樣的人家?傅嬤嬤猶豫了很久,總算點頭應了。”
慕越點點頭。伸手將身前炕桌上的果盤打開來,示意佟雪吃,佟雪看了下便挑了塊紅豔豔的山楂梅果來吃,酸甜的口感立時讓她愁眉苦臉。“怎麼酸成這樣?”
慕越呵呵笑,拿出紙筆胡亂寫着。佟雪湊過去研墨,邊瞧她寫些什麼。越看眉頭越緊。
“王妃您這是……”
“妍梅和妍嬌兩個還安份嗎?”慕越沒有答話,反問起那兩個女人來。
佟雪不防慕越會問起她二人,怔愣了一下,隨即答道:“妍嬌姑娘一直都是個懂事的,倒是妍梅姑娘心大氣性大,那個夏月被她搓磨了這麼久,她的氣都沒消。”
妍梅認爲是夏月藏私,纔會害得自己落得現在這個下場,她和妍嬌二人被拘在院中,原還待鬧騰,可是這些侍候的人如果誠心整人,那絕對是能讓她有口難言,有苦說不出的,發了幾頓脾氣後,待遇每況愈下,再笨的人也知道該改弦易轍了,而唯一能讓她出氣的,就是夏月了!
此次出行,妍梅還做過美夢,幻想着王爺看到楚楚可憐的自己,一見傾心,百般呵護自己,將順王妃冷在一旁,誰知,別說王爺了,就連王妃身邊侍候的人,她都見不着!還一見傾心咧!爲此她更是將火氣往夏月身上撒。
慕越聽佟雪這麼說,沉吟半晌道:“待北胡人來接阿月娜公主時,就把妍梅也一併送過去吧!皇上既然送了這麼多禮給阿月娜公主,當然是要安插一兩個人過去的。”她們沒有趁機安排人給阿月娜,以期從中牟利,任誰看了都覺怪異吧!
佟雪點頭咧嘴笑道:“王爺與東猛王相比起來,還是東猛王權勢大,以妍梅那種眼光看來,應比王爺更加吸引她纔是。”
“嗯,讓人把夏月也收拾收拾,到時候一併送給阿月娜使喚。”
“這三個人湊到一塊兒,不知會做出什麼事兒來!咱們不可不防。”佟雪是樂見她們三人湊一塊兒,到時三個人一起倒黴纔好,但又怕她們對王爺、王妃不利,遂開口提醒道。
慕越道:“當然不能現在讓她們湊一塊兒,把妍梅和夏月送出去前,還得讓人從中挑撥一番,到時候就看她們二人誰能討得阿月娜的歡心啦!”
佟雪壞心的開懷大笑,心道,只怕她二人討不着阿月娜的歡心,就先討得一頓鞭子呢!“
黎內官去了外頭,與東方朔說了慕越的意思,東方朔摸着下頜想了半晌,讓他附耳過來,與他吩咐幾句,黎內官面露驚訝,聽東方朔說完後,笑着交代了他的徒弟幾句,他那兩個徒弟便分頭辦事去了。
黎內官辦事速度很快,隔日一早便將帖子發出去,接到了請柬的人家開始忙於準備赴宴,大家都知道,北胡送嫁的人已到,大周賀使頂多慢北胡的送嫁隊一兩天,也得啓程往大都,能體諒的人自然無二話,但全力相挺的傅老爺的妻女卻是抱怨最大聲的。
傅太太因故氣病,長女匆匆與夫婿返家探病,幸而她夫婿外任的縣衙就在附近,不然她也無法來得這般快。
看到長姐,傅二姑娘便氣咻咻拉着她,好生抱怨了一通,直把傅老爺安置那位嬤嬤和丫鬟的行爲說成了是金屋藏嬌。傅順較年長,隨夫外任,也是個官太太,遇事不似母、妹那麼激動,她也不去見那嬤嬤,而是找上父親,父女一番促膝長談後,傅老爺帶她去見傅嬤嬤母女,親眼看到相貌與父親有九成相似的傅嬤嬤,她忽然明白。爲何父親不讓母親見姑母了。
母親自來順風順水的,唯一的遺憾便是夫家人去得早,尤其是在宮裡的傅察氏去得太早。一屍兩命哪!這要是留下個小王子,她女兒不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嗎?雖然姑姑生了女兒,但那也是個公主啊!自小在外頭養大的公主,雖有名份,底氣不足。娶來當媳婦,是再好不過了。
自家立時成了皇親國戚,與旁人往來時,一個公主媳婦隨侍在側,她能想象得出母親會如何得意驕傲了!
但看父親的意思,似完全無意將外甥女娶回來當兒媳。難道父親另有打算?
傅老爺並未對女兒明說,免得她一時嘴快說予其母聽,也避免節外生枝。眼見女兒又開口替傅太太說話。傅老爺皺着眉頭直言。“你母親鬧得實在不象話。”
“父親一向順着母親,這一回卻吃了秤錘鐵了心,叫母親如何不難過。”
傅老爺對妻子無怨無悔跟着他吃苦受累,向來再體貼不過,不想這回卻……傅順委實替母親感到委屈。
“難道你與女婿相處。他公事上頭有什麼不與你說,你也學你母親這樣。跟女婿對着幹?”
傅順直覺就要回,父親能有什麼公事不能對母親言,忽想到姑母的身份,和那表妹的身份,不禁又把到嘴的話咽回去,在心裡慢慢思量起來。
“若你母親仍是這般,就到廟裡或庵堂裡去靜靜心吧!”
傅順則道:“父親難道要把姑母和表妹這樣留在府中一輩子?表妹可是公主,難道能一輩子不嫁?既如此,父親爲何不與母親明說,然後爲弟弟求娶表妹?”
傅老爺冷哼道:“爲父自有安排。”
傅順與傅老爺磨了許久,都不見父親鬆口,心道,還是回頭勸勸母親得了,父親畢竟是男人,是一家之主,以前能事事順着母親,也算是難得的了!總不能因此,就要求父親一輩子忍讓下去,再說,母親也鬧得實在太過,想到家裡送信給她時,說的好像母親就只剩一口氣了!把她給急得啊!
老實說,她也覺得這些年父親把母親慣得太過,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嬌,稍有不順就大吵大鬧的。來到母親房裡,管事嬤嬤拿了順王妃的請柬進來,傅太太臭着臉叫着:“拿出去扔了,什麼玩意兒!還沒見到咱們靜兒哪!就嫌咱們家規矩不好,誰家不送人,偏往咱們家送個教養嬤嬤,我呸!什麼東西!”
傅順一聽急了,連忙提起裙襬就往母親房裡跑,傅太太正氣得臉紅脖子粗,見到女兒進來,把那帖子往旁邊扔了,衝將上來抓着長女的手哭天喊地。
傅順朝自己心腹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立時將屋裡的人帶下去,看二姑娘坐在炕上,她不敢去拉,朝傅順看去,傅順看到妹妹那張臉,心中一嘆,擺手讓那嬤嬤下去,自己把母親帶到炕邊,悄聲說着那個嬤嬤的身份。
“…….你說什麼,那個嬤嬤是你姑母?”傅太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雞,怪腔怪調的道。
傅二姑娘也撲過來,幾乎要逼問到姐姐臉上。“你真沒看錯?你又沒見過姑姑,怎麼知道那就是她?還有,既然那是姑母和表姐,爲什麼父親要瞞着我們啊?”
傅順慢慢的說給母親和妹妹聽,不過話說的很含糊,最後又將父親的話說給母親聽,見其母一臉忿然,她耐心勸道:“父親一直對母親敬愛有加,但姑母與父親姊弟情深,如今終得相見,想護住她們母女周全,也是人之常情。”
傅太太猶再反駁,然想到夫妻多年,丈夫對她如何,她怎麼不曉,“若你爹早跟我說明白了,我也不會無理取鬧啊!”
傅順不敢說您也知道是無理了,那還鬧什麼,只道:“父親明白的,只是事出突然,他也是見到了,與之交談後,才曉得那是姑母。”見母親稍稍氣平,又勸母親別亂撒氣,“我明日陪着您帶妹妹一同去赴宴,可您千萬記住了,可別亂說話,那可是給父親添亂哪!”
“知道,知道!”傅太太沒好氣的道,既然知道順王妃無意中幫老爺尋到了姐姐,她哪還有氣啊!只是這會冷靜下來,方纔察覺自己好像說了許多不好的話,不免憂心的問長女會不會把順王妃給得罪了。
傅順拍拍母親的手,柔聲安撫道:“您放心,我已讓年嬤嬤嚴令底下那些人封口了,您是在家裡說的,順王妃如何會知道您說了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