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只是最後的時候他叫我留了下來，然後說了一番感慨當初的話。”薛起亦是笑着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至於樊城與秦季同的事情，則被他給隱了下來。他不想讓薛梓彤擔心。
“其實，您沒必要這麼做的。”沉默了一下之後，薛梓彤擡起頭來，望着院子裡恰巧經過的巡邏的侍衛的輕嘆道。
薛起愣了一下，待明白薛梓彤的話後卻只是無聲的笑了笑。
爲了大曆，爲了景延帝，他做的已經夠多了。而現在，他想做的，僅是保全自己的兒女而已。
“二皇子送了帖子來，說有事相商，請您有時間過府一趟。”薛梓彤暗歎一聲，心知薛起已經有了決定，也不再多言，只是隨手將先前門房送來的帖子遞到了薛起的面前。
那帖子她已經看過了。像她所預料的那樣，蕭弘玥始終還是沒有死心，大有非娶薛子柔不可的架勢。
果然，薛起只看了那帖子一眼，便立刻沉了臉。“這個二皇子，倒真是好算計。”
如果真的如了他願，將薛子柔嫁了過去，那麼，且先不管旁人會怎麼想，單是景延帝一人，便已經很難應付了。
而且，薛起也確實不想將薛子柔嫁給那個二皇子。雖說現在他對薛子柔的疼愛不如以前，可到底還是他的女兒，他又怎能將她嫁給二皇子那樣的人做妾？
“這事……你可有什麼拒絕的法子？”薛起長嘆一聲，而後將詢問的目光落在了薛梓彤的身上。
“父親……您忘了二皇子同四皇子的關係了麼？”薛梓彤無奈的翻了翻白眼。薛起這問題，跟沒問有什麼區別？
蕭弘瑾因爲柳昂川的死而不能與她成親，同樣的，蕭弘玥也是柳昂川的外孫，且他與柳昂川的關係還要親近些。既然蕭弘璟都不能在這個時候舉辦婚事，他蕭弘玥又怎麼可以呢？
“對啊，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薛起愣了一下，而後恍然大悟。
正當他準備叫人去準備回絕的帖子，薛梓彤卻忽然悠悠一笑，而後再次開口，淡聲問道：“父親可是想着現下便去回了那二皇子？”
“嗯。”薛起點了點頭，而後不明所以的望着薛梓彤，等着她的下文。
“女兒覺得，父親還是不要直接回絕的好。”薛梓彤淡然一笑，道：“先就這麼拖着吧。”
“爲何？”
“父親不同意這門親事，有一半是因爲女兒已經同四皇子有了婚約吧。”薛梓彤淡聲解釋道，“這幾位皇子當中，父親一直都保持中立，並沒有明確表明過要支持誰。女兒與四皇子的婚事……父親已屬無奈，若再允了二皇子這門婚事，外界難免會不斷猜測父親的立場問題。甚至，那個人還很可能因此懷疑父親的用心吧？”
“沒錯，撇開二皇子的爲人不說，這的確是爲父最爲擔心的問題。”薛起點了點頭，承認了薛梓彤的這個說法。
“父親怎麼就知道，這一定就是不好的呢？”薛梓彤悠然一笑，問道。
“此話何解？”薛起有些發愣，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現在還沒怎麼着呢景延帝便已經如此猜忌於他，若真的再允了二皇子這婚事，恐怕到時候他會真的動手了吧。
不，他絕不能冒這樣的風險。
“水至清則無魚，但是，渾水底下就一定有魚麼？”薛梓彤輕笑一聲，而後意味深長的回道。
是非黑白，看似公允，可這天下之大，怎麼可能事事都是那麼絕對？
既然沒辦法置身事外，那便索性將這灘水攪得更渾，到時候，誰也看不清誰，自保都來不及，又哪兒還會有心思去對付別人？
更重要的是，在薛梓彤的計劃裡，薛子柔本來就是要嫁給二皇子的。她說過，既然薛子柔不肯死心，那她身爲她的長姐，怎麼樣都是要成全她的。
“如此甚好，便按你的意思去辦吧。”薛起並不知道薛梓彤還存了別的心思，略微想了一下之後便應了下來。
聞言，薛梓彤嫣然一笑，而後便準備離開。
“啓稟老爺，紫衣衛副統領秦季同求見。”就在薛梓彤準備離開的時候，管家忽然走了進來，向兩人行禮後稟報道。
薛起怔了一下，向薛梓彤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留下之後對着管家吩咐道：“請他進來吧。”
管家應聲離去，片刻之後便將秦季同給帶了過來。
將人帶到，並吩咐小廝將茶水上好之後，管家便行禮退去，並將周圍的小廝也一併撤走了。
“下官秦季同，見過大將軍，見過郡主殿下。”站定之後，秦季同對着兩人抱拳行禮。雖說他並無實職在身，不過身爲紫衣衛的副統領，這麼說也是沒錯。
“秦大人客氣了。”薛起微微頷首，道，“秦大人請坐。”
“謝大將軍。”秦季同再次抱拳，然後順勢在一旁坐了下來。
薛梓彤沉默的坐在一旁，暗自打量了一番秦季同，又在偷量了一眼薛起，而後暗自嘆了出來。直覺告訴他，這兩人之間有貓膩啊。
“不知秦副統領突然造訪，所謂何事？”見薛起似乎並不打算開口的樣子，薛梓彤只得率先開口，打破了這房內的沉默。
似有些意外薛梓彤會這麼問一般，秦季同也愣了愣，而後扯出一抹有些尷尬的笑意，回道：“回郡主的話，屬下是來來大將軍的。”
語畢，秦季同若有似無的瞥了薛起一眼，想看看他是何反應。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從頭到尾，薛起的神色都未有絲毫的變化。那神情，像是完全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一般。
事實上，薛起在等，等秦季同自己坦白。雖然薛起並不能肯定秦季同的來意，可他相信，既然他來了這裡，那便說明這事還有轉機。
“如此，有什麼話你便說吧。”薛梓彤無所謂的笑了笑，道，“秦副統領……應該不需要我回避吧？”
雖是詢問的語氣，但薛梓彤卻並沒有半點要回避的意思。
見狀，秦季同也不好多說什麼。好在，他也並沒打算要瞞着薛梓彤。遲疑了下，秦季同決定直奔主題，道：“恕季同無禮，敢問大將軍，先前去南街，所謂何事？”
聞言，薛梓彤眉頭微皺，而後暗自瞥了薛起一眼。她也很想知道，薛起爲什麼會去南街。
“秦副統領這話……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受命所爲？”薛起意味深長的瞥了秦季同一眼，淡聲問道。
“這個……”秦季同有些爲難，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說了。
“秦副統領有什麼話便直說吧。如此吞吐，實在不是紫衣衛的作風！”薛梓彤並不知道秦季同在想些什麼，只是覺得他這吞吞吐吐的模樣實在不像是他的性格。
這樣一來，薛梓彤更加堅定了秦季同別有用心的念頭。
“實不相瞞，皇上曾經讓屬下調查過郡主殿下。”秦季同苦笑着回道。
秦季同本沒打算這麼快便將實情說出來的，可薛梓彤那紫衣衛三個字讓他驀然想起蕭弘瑾來。
“調查我？什麼時候的事？”薛梓彤皺眉，冷聲問道。
“就在前兩天。”
“調查我什麼？”薛梓彤繼續問道。
“您的生意，以及，您去夏公子的關係。”秦季同答。
“那你跟蹤我又是因爲什麼？”早在聽到景延帝下令調查薛梓彤的時候，薛起便已經黑了臉，而現在，他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可怕。“難不成也是奉命而爲？”
“大將軍誤會了，季同只是恰巧經過南街看到大將軍，心下好奇，於是便自己跟了過去罷。”
“恰巧？”薛起冷笑，微眯着雙眼瞪着秦季同，冷道，“既是如此，你又爲何將這些講出來，難道……你不怕皇上治你的罪麼？”
“皇上的確是下令讓紫衣衛調查郡主殿下，但是，他也沒說不能將此事告知郡主殿下啊。”秦季同苦着臉回答道。
這樣的說法，雖有些強詞奪理，卻也讓人有些無話可說。
“大將軍，如果季同沒有認錯的話，那位同您一起飲酒的老者，便是樊將軍吧？”
對於那老者的身份，秦季同本不知曉。但是，就在他準備離開南街的時候，卻忽然瞥見那老者的左腿是跛的。
這本來沒什麼好奇怪的，那老者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腿腳有些不利索也是利索。但怪就怪在，這老者雖左腿是跛的，但行動卻很是迅速，甚至比一些年輕人還要來得利索。
而後，秦季同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腦海中浮現出樊城這個名字來。
薛起素來不喜應酬，能夠與他交好的，多半是武將。而能讓他放下身段真心對待的人，多半是真的值得他敬佩的人。而這樣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一手之數。
恰好，樊城便是這樣一個人。凡是與樊城打過交道的人，就算是他的對手，也會爲他傾服。因爲，他是真正的將領。他這一生，大大小小的仗打了數百場，只輸過一場。
而且，那一場還是他故意輸掉的。
而樊城還有兩個最爲顯著的特點，一個，便是他天生左腿有缺陷，另一個，便是他嗜酒如命。
“沒想到你竟然也認識樊將軍。”聽秦季同說出樊城的名字，薛起覺得意外的同時也不由得暗自提高了警惕。“可有別人知道此事？”
“加入紫衣衛之前，季同也是軍中一名將領，自是聽說過樊將軍的大名。”見薛起露出了警惕的表情，秦季同趕緊立刻解釋道，“季同並未將此事告知第二人知曉。事實上，季同也是在見到大將軍與樊將軍飲酒之後才聯想到是他。”
頓了一下，暗自量了一眼薛起的臉色之後，秦季同這才又繼續說道：“說來慚愧，在此之前，紫衣衛也曽調查過那酒肆，但卻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此事最好不要再有旁人知曉，否則的話……你應當知道後果。”薛起滿含警告的瞪着秦季同，近乎威脅一般的說道。
見狀，薛梓彤不由得直接愣住了。她很想問一句，這個樊將軍究竟是幹什麼的，竟然能讓她這個剛直不阿的老爹幹出威脅別人的事來？
但是，看薛起這謹慎的態度，恐怕就算她問了，他也不見得就真的會告訴她。
“秦副統領，你可明白，你今天來這一趟，說這些話，究竟代表着什麼？”沉默良久，薛梓彤終於開口，意味不明的向秦季同問道。
秦季同怔了一下，而後肯定的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紫衣衛是隸屬於皇上的力量，而現在，它的統領是宸王殿下！”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只要聽的人能明白這話裡的意思就夠了。
聽到這樣的話，薛梓彤雖然覺得很高興，可同時也有些不放心。秦季同是紫衣衛的副統領是沒錯，但這並不表示他就能代表整個紫衣衛。
“郡主殿下放心，屬下雖不能代表整個紫衣衛，但屬下相信，其他兄弟也定會是這樣的想法。”像是知道薛梓彤在想些什麼一般，秦季同淡笑着解釋道。
“秦副統領客氣了。我並不是你們紫衣衛的人，更不是那個掌管紫衣衛的人，因此，你還是不要在我的面前自稱下屬了吧。”薛梓彤淺笑着回道，“而且，你方纔的那番話，我相信會有人比我更願意聽你說的。”
“郡主殿下說的是。”秦季同笑笑，而後緩緩的站起身來，對着薛起再是行禮，道：“如此，季同便不再打擾了，告辭。”
語畢，秦季同又再同薛梓彤辭禮，而後轉身離去。都已經到了門邊了，秦季同忽然卻停了下來，轉身對薛起說道：“大將軍近日還是不要再去南街的好。而且，既然季同都能認出樊將軍來，那麼……樊將軍若是隱居在那裡的話，那恐得重新換個住處了。”
“那個樊將軍是誰？”待秦季同離開之後，薛梓彤在猶豫了一番之後，終究還是將這話給問了出來。
“不過是個朋友罷了。”薛起扯了扯嘴角，沒有要多說的樣子。
見狀，薛梓彤也不再多問，又再閒扯了兩句之後也跟着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後，薛梓彤愣了會神，而後便吩咐英兒差人去將薛子柔喚過來。有些話，她要當面對她說清楚。
兩人的院子本就隔得不遠，因此，英兒離開沒一會之後，薛子柔便已經過來了。
“梓柔見過大姐，不知大姐差人喚梓柔來所謂何事？”進門之後，薛子柔立刻斂身行禮，對着薛梓彤盈盈拜一拜。
“看來你倒是長進了不少了嘛。”看着她着看似恭順的模樣，薛梓彤涼涼一笑，也不叫其起身，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笑容曖昧。
在這座大將軍府內，薛子柔最大的倚仗便是陳凝華，其次是薛起。而現在，陳凝華被關了禁閉，而薛起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疼她。而害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便是薛梓彤。甚至，連以前對她最爲迷戀的四皇子也因爲她而置她不顧。
對於這一切，薛子柔時刻都記在心裡，並暗自發誓遲早會十倍百倍的還給她。而現在，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反省之後，她也算聰明瞭幾分，學會了暫時隱忍。
薛梓彤不發話，薛子柔也不敢起身，只得仍舊保持行禮之姿。許久之後，就在薛子柔覺得自己快要暈厥過去的時候，薛梓彤終於緩緩的開了口：“起來吧。”
聞言，薛子柔暗自鬆了口氣，再次行禮之後才強自撐着桌沿站了起來。
“今日叫你來，主要是想問問你的婚事。”瞥了一眼薛子柔那有些蒼白的臉色，冷聲道，“原本這事不應由我來問，但是母親現在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因此，身爲你的長姐，我只能將這事攬過來了。”
說到這裡，薛梓彤故意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瞥了薛子柔一眼之後才又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我跟你不一樣，不會整天想着怎麼害你。所以，你若是有什麼想法，現在便提出來，這樣我也算心裡有個底。”
“是。”薛子柔柔柔的應了一聲，故作思索後答道：“梓柔仰慕宸王殿下，但宸王殿下卻與大姐訂有婚約。相信大姐也是容不下梓柔的，如此，只能怪梓柔福薄，否則的話，也不會與宸王殿下有緣無份了。現下大姐既然問梓柔，那便替梓柔找一個像宸王殿下那樣的夫君吧。”
薛子柔哀嘆一聲，一副哀憐嬌羞的模樣直讓人覺着噁心。而這也的確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要噁心薛梓彤一把。
只是，她顯然還是小看薛梓彤了。
“宸王是王爺，也是皇子。大曆不只他一位王爺，但其他那幾位王爺都已年長，相信你也不會嫁給一個比父親還要年長的人吧？”薛梓彤冷冷的看着薛子柔，明知故問的說道：“如此說來，你是看上哪個皇子了？”
薛子柔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算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