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看人低。”
陸淵望着趙大人的背影,他不由得狠狠的啐了一口,眸光再次轉到陸錦煙身上的時候,他就覺得滿心的憤怒都在喉頭上涌。
從未有哪一次,他這麼恨過這個與自己從未有過血緣關係的女兒。
若非當初,若非當初自己沒有因爲貪慕權勢而娶了寧氏,那麼……那麼今日他陸淵必定爬不到如今的地步。
他一直覺的,君子能容人所不能忍,所以他當初才義無反顧的娶了寧氏,一隻破鞋,還帶着一個看了就令人生厭的孩子。
如今,就是這個孩子,害的他被整個帝都的人戳着脊樑骨嘲笑。
念及此,陸淵就開始搖搖晃晃的往外走。
他剛纔似乎看到,禹釋庭帶着陸錦煙出了殿門去了,今日這場晚宴,原本就不熟以他們爲主角,走了一兩個人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到。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了,大約再過幾個月,炎陵就會下雪。
“到時我們一起去看炎陵的一場雪,怎麼樣?”
禹釋庭突然拉着陸錦煙的手問道。
“第一場雪?”
陸錦煙愣了愣,她看着這皇宮內的御花園,感到十分陌生,卻又十分熟悉。
“我記得……”
她微垂了眼眸,眸中閃過一絲痛色。
炎陵國第一場雪落,她已然懷了禹景焱的第一個孩子,只是那個孩子,只在四個月的時候就終究沒能夠活下去。
那時候,她剛剛十五歲,她嫁給他的時候才十四歲,但爲他東奔西走,出生入死卻已經有了些許年了。
雪,這個字其實很容易戳中陸錦煙心中的痛。
“怎麼了?”
感覺到握着的手心冰涼,甚至隱隱沁出冷汗來,禹釋庭不由得俯下身,用嘴朝陸錦煙的手心哈氣。
“冷嗎?剛纔應該給你多帶一件大氅出來的。”
說着,禹釋庭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拖了下來,然後披到陸錦煙身上。
“沒事……”
陸錦煙囁嚅了一聲,“我只是想到一些事,很難過而已。”
她伸手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緊緊的抱住手腕,他看着她,兩人的額頭第一次竟是如此親密的靠在一起。
“聽着,陸錦煙,我喜歡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
“你必須拒絕我,我是皇子,我是王爺,最重要的是我還是你的夫君。”
很明顯最後一句話纔是重點,但問題是……
“……”
有這麼霸道的人嗎?
“你怎麼總這樣。”
陸錦煙的語氣有些悶悶的,“你明知道你不能……”
“我能不能,你要不要來試試?”
禹釋庭抓住陸錦煙的手,嘴角揚起一抹壞壞的笑意,陸錦煙愣了愣,隨後反射性的掙開捏住自己的手腕。
禹釋庭這次倒沒有繼續強迫她的意思,而是很爽快的鬆開了手。
陸錦煙則是一雙大大的美眸死死地瞪着他。
她也不是什麼純情的小姑娘,自然知道禹釋庭話中有話。
她當然知道禹釋庭是個男人,他又不是個太監,只是後天性無能而已~
“生氣了?”
禹釋庭挑了挑眉,語氣中竟然莫名的帶了幾分甜蜜之意。
“你……”
“別說了。”
禹釋庭擡手,他的眸光閃了閃,淡淡的目光竟然往陸錦煙的身上移開。
他先前還帶着一絲寵溺的目光倏然冷冽下來,有些莫名的戾氣在裡面醞釀,甚至還有毫不掩飾的殺意。
“你做什麼?”
陸錦煙有些莫名其妙,她想轉過身去,但是禹釋庭卻是一把抱住了她,還用下巴重重的磕在她的肩膀上,故意不讓她轉過身,陸錦煙也沒辦法掙開他,只得費勁的轉過頭,正好對上一雙略帶着幾分醉意的眼睛。
陸錦煙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跳,有些疑惑,他怎麼跟着自己出來了?
陸淵一身青衣官服,他站在不遠處,他注意到陸錦煙和禹釋庭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不由得頓了頓,禹釋庭的目光有些冰冷,他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看來,你又有麻煩了。”
禹釋庭看着陸淵朝這裡走過來,他的聲音不由得帶着一絲戲謔,湊到陸錦煙耳邊笑眯眯的說道,“你說,他是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這話讓陸錦煙着實是聽不清他究竟是在幸災樂禍還是怎麼樣。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陸錦煙明顯不怎麼想多說話的意思,她只是挑了挑眉,眸中帶着幾分冷淡,“他最喜歡的女兒無緣無故被關了禁閉,他自然該找我來問麻煩的。”
“恐怕不止這些吧。”
禹釋庭閉着眼睛,作出一副享受的樣子。
不過他的小丫頭軟軟呼呼的,抱起來是真的特別舒服,如果再胖一點就更好了。
不過沒事,等她嫁給自己後,自己一定有的是時間將她喂胖。
不會有人再比陸錦煙更瞭解禹釋庭,所以陸錦煙根本就不打算理會禹釋庭的小孩子脾氣,她的嘴角在一瞬間展開一抹柔弱的笑意,眸中的冷意被溫順的收斂在眼底,她躬了躬身,對着來人懶懶的行禮道,“女兒拜見父親……”
她話還沒說話,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朝着自己撲面而來,幾乎將她薰的暈倒,而陸淵已經朝自己撲過來,可以看見的是他已經喝紅了眼。
“你這個孽子……”
他怒罵道,一杯酒直接朝着陸錦煙的臉上潑過去,陸錦煙被這一幕整的一愣一愣的,待她回過神來,就被禹釋庭直接一把拉到自己身後,然後伸出手用寬大的袖子擋在二人面前。
“嘩啦”一聲,冰涼辛辣希的酒水有多半是直接潑在了禹釋庭身上。
“你沒事吧?”
禹釋庭拉住陸錦煙的手,有些緊張的問道。
“沒事。”
陸錦煙搖了搖頭。
“你,你這個孽子,在外面丟盡了爲父的臉……”
而那廂,陸淵又已經指着陸錦煙的臉罵罵咧咧的嚷了起來,“虧我把你拉扯到這麼大,你偏生就是不給我一點安分日子過,你說說自從你回來,你給丞相府帶來了多少災害,如今,如今你竟然還要嫁給一個廢人,你簡直丟盡了丞相府的臉,丟盡了國公府的臉,你你你……”
陸淵恥辱的話沒有再來得及說完。
“找死的話本王可以成全你。”
“啪”的一聲,骨頭脆響,陸
淵的慘叫聲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陸錦煙一針不聲不響的封了啞穴。
陸淵疼的一張老臉當場憋成了豬肝色。
禹釋庭的臉色可以說是相當的不好看了。
若非還顧及着陸淵是陸錦煙的父親,以陸淵如此的失禮,哪怕是丞相又如何,這樣的丞相,他禹釋庭寧願不要,白白掌了手握天下的大權,卻偏偏一點用處都沒有。
“本王想殺了他。”
禹釋庭的聲音異常冷淡的說道。
陸錦煙沒答話,她感到有些難怪,但也只是一瞬間。
“你心軟了?”
禹釋庭把目光瞥向她,他本以爲陸錦煙是心疼陸淵的,畢竟都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陸錦煙卻是出乎意料的冷靜,她看着自己手裡的銀針,半晌才說道,“殺他只會髒了自己的手,我們走吧,晚宴也該結束了。”
陸錦煙說罷,就轉身走在了前面。
禹釋庭微微勾脣,他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陸淵,眸中的目光看起來既是憐憫,又是嘲諷。
把一顆石頭當成夜明珠,卻把真正的寶貝當成一顆石頭,也不知該說你是蠢呢,還是蠢呢。
“你應該感謝你有一個女兒是本王最愛的小丫頭。”
臨走之前,陸淵清清楚楚的聽到了禹釋庭在自己的耳邊說了這麼一番話。
他原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卻偏偏,又這麼死裡逃生。
陸錦煙恨自己,恨到厭惡,因爲他這些年對她的不聞不問。
而陸淵也恨,他怎麼會不恨,被一個自己養了那麼多年的小丫頭爬到自己的頭頂上,是真當這麼些年他就是個吃素的嗎?!
回到上陽宮內的時候,殿內男賓處明顯東倒西歪了一片。
皇帝體力不支已經同太后先行退下,韶元公主坐在太后身邊的位置上,她身邊圍了不少世家公子,都是一個勁的對着她敬酒,看起來也喝了不少。
殿內的幾個皇子早已離開,連着主事的人都沒有一個,除了身邊的宮女,根本沒有人會去搭理爛醉如泥的韶元公主,而很明顯,韶元公主瘋起來根本沒人能夠攔的住她。
禹釋庭拉着陸錦煙就走。
“你不管她了?”
陸錦煙皺了皺眉。
“誰?”
“韶元公主。”
“管她?”
禹釋庭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本王可沒有那麼閒。”
陸錦煙擡起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今日的夜色甚好,月色清泠泠的灑在亭子之間。
青衣公子半坐半倚在柱子上,他的兩根修長的手指提着一個酒壺,時不時的擡起往自己的嘴裡灌上一口。
“連城。”
赫連飛霜看不過眼了,他推了他一把,皺眉道,“你什麼這麼學會喝酒了。”
“我不是一直都會喝酒嗎?”
連城搖搖晃晃的擡起頭,如星月般明亮的眸子有些在夜色下竟然顯得有些黯淡。
“飛霜,這一次你沒有猜錯。”
“嗯?”
赫連飛霜的神色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沒有猜錯?”
連城看着赫連飛霜,忽的輕輕一笑,他輕聲道,“我好像,我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