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廖幕城等着看她笑話時,那香包倏然停留在脣邊,尹莫幽側頭對他嫣然一笑:
“我忘了,這樣吃,脣上的口脂會花了妝。”
旋即手指細細地撕開一片放在口裡,抿脣輕輕咀嚼,只覺得齒頰留香,空蕩蕩的胃瞬間就舒坦起來。
廖幕城看着她把那小小的香包,一條條撕開,指尖捻着放入口中,那雋秀斯文的吃相,看得他身上雞皮疙瘩暴起:“你的吃相斯文來,實在太滲人了。”
尹莫幽無視他的毒舌,聽得掌聲擡頭看去,那跳舞的女子已經下臺了。
廖幕城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接着上臺的尹莫幽的庶妹尹倩兒,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柏影悄悄查了,尹莫幽換上他送的衣服回去後,接觸過她衣服的就只有這個莫名其妙地抱着她乞求的庶妹,他實在好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她這個庶妹往她身上放的那種香料,到底會有什麼樣的精彩後果。
他讓宇青依樣弄些給他,宇青說那香料短時間難以弄到,說是可以給他些類似的但效果更勁爆的。
廖幕城毫無同情心地接了,敢給他的小幽兒下料,定讓讓她百倍承受惡果。
轉手把藥丟給柏影,讓他在尹倩兒上臺演出前,想法子弄到她身上一些,尹倩兒當然不知道,在她望着尹莫幽演出失神嫉恨,對田氏與皇后充滿畏懼的時候,那個從她身邊經過無意撞了她一下、又伸手扶住她的太監就是柏影。
尹莫幽看着尹倩兒姿態千嬌百媚地上了臺。
尹倩兒身姿輕盈柔軟,穿着田氏專門爲她定製的百花舞蹈服,那翠綠顏色的舞裙上,繡滿了各色漂亮的花朵,栩栩如生,隨着她的舞動,那些花如同環繞着她身體旋轉的真實的花朵。
她爲了在每次聚會上出風頭,在練舞上尤其下得了苦功夫。她表演的是掌上舞,那優美的舞姿讓人沉醉,遠遠超出前邊表演舞蹈的那個女子。
尹倩兒跳舞一貫專注,那優美的音樂節奏,讓她的心都充滿着歡愉,只有在跳舞時,她才覺得自己能夠成爲萬衆矚目的核心,她才能忘記一切的煩惱,把自己幻想成世間最美最動人的女人。
隨着舞蹈越跳越熱烈,那些花朵就像是從衣服上飄落一般,一隻蝴蝶、兩隻蝴蝶,很多人驚喜地發覺,她的舞蹈優美得似乎能夠把蝴蝶都吸引過來。
尹倩兒見到自己的舞蹈引來了蝴蝶,知道身上裙子上花朵定然功不可沒,那穿着這樣裙子的自己,定然美如仙子,當即跳的更加的賣力了。
皇后臉色鐵青地瞪着尹倩兒,該死,明明是讓她往尹莫幽身上弄的香料,她怎麼竟然用在自己身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女人!
廖塵封的臉也陰沉起來,他看看皇后,寒聲道:“這都是你教給她的招兒嗎?”
皇后慌忙搖頭,一時間六神無主:“皇上,這裡露天臨湖,蝴蝶出入也屬正常,說什麼招兒不招兒的。”
正當人們看得忘我驚奇的時候,突然坐在殿閣軒
窗邊的人驚呼起來。
只見那翩然在湖面上飛翔的鷗鳥,忽然都開始往軒窗飛來,撞到坐在軒窗邊的人的頭上肩上,絲毫不懼人羣,從各種能夠進入的途徑,涌入到殿閣裡。
一時間女客擁擠,躲來躲去,尖叫聲此起彼伏。
男客那邊的人也開始起身躲避,只不過不曾有人如女賓一樣大呼小叫。
殿內一時間忙如一鍋粥。
廖塵封冷哼一聲,鐵青着臉指着那場面,對身邊強作鎮定的皇后怒喝:“你還說這一切也都是正常的嗎?來人,把臺上那居心叵測的女人拉過來回話!”
這時,衆人才發覺,那些沒有受到攻擊的鷗鳥一進來就直接朝着尹倩兒圍籠過去。
開始只是幾十只繞着她打轉,尹倩兒愕然站住,不知道如何應對,隨後,越來越多的鷗鳥飛來,幾乎將她團團圍住。
一隻鷗鳥直接啄她的頭,那尖銳的劇痛讓她雙眸含淚。
尹倩兒心生恐懼,她站在臺上,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鷗鳥被衆人追趕,成羣結隊地朝她飛來,轉眼之間,上百隻鳥已經圍住她。
她想要呼救,卻已經渾身是鳥,那些白色的鷗鳥張開紅色尖嘴,朝着她的身體啄去,那些後來的啄不到她,索性就展開雙翅,猛力往她身上撞擊。
她又驚又痛,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能用手護着面頰,痛得倒在地上打滾。
田氏瞧着這一幕幾乎嚇死,捂着嘴險些暈過去,皇后嚇得從座位上站起來,招呼着護衛:“叫神箭手隊護駕,把這些鷗鳥趕出去。”
神箭手護駕!
廖塵封眼神一凜,掃視一下紛亂的大廳,知曉自己的暗衛已經全部到位,他冷眼瞧着皇后,卻什麼話都不曾說。
他倒要看看,皇后這對策到底是要趕走鷗鳥還是要添亂。
尹莫幽被廖幕城護着,躲在安全的地方,她淡然地吃着芙蓉包。
廖幕城瞧着她那悠然的模樣,擡手抓住一支朝着這個方向射來的冷箭,只見那箭頭上穿着一支雪白的鷗鳥,餘力仍然往他們這個方向射過來,不過到此處已經力量衰竭,隨手拈來丟下。
拿錦帕擦拭着手指。
他心知肚明,這隻箭是衝着誰來的,再看那目標恍如未覺,死鷗鳥一點都不曾影響到她的好胃口。
“你倒是好興致。”
尹莫幽側頭對他嫣然巧笑:“死也要吃飽了再死吧?再說了,有你在前邊擋着,我怕什麼呀!”
很快,殿內一片血腥之氣以及亂飛的羽毛,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尹倩兒身上的鳥兒被驅散後,衣裙破碎渾身都是被鳥啄出的傷痕,一個內監慌忙拿出一身備用的衣服給她裹上。
侍衛這纔過去,押着狼狽地裹着一身褐色太監服的尹倩兒,跪倒在御駕前,尹倩兒似乎已經昏迷,那跪着的身體在侍衛一鬆手之後,直接就歪倒在地上,那臉正對着皇后。
一個頭上披着斗篷的黑甲衛士到廖塵封面前低聲稟報道:
“神箭手射殺鴿子時,有兩個人誤傷朝臣,四隻箭頭穿殺鴿子後射向廖世子與青州郡主的方向,都被世子阻擋住,失手的幾個神箭手已經帶走,刑訊之後才知結果。”
廖塵封露出一抹原來如此的神色,冷然瞥了眼皇后。
手指着地上暈倒的尹倩兒,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人,將這個引起大亂的妖女拖下去亂棍——”
他話音未落,田氏已經知道後邊的話是什麼,皇帝金口玉言,說出後斷然不可能更改,她只能冒死張口打斷皇帝的話,之後在衆人的震驚之中,跌跌撞撞地衝出人羣,跪下大哭求情:
“皇上,皇后——賤妾有話要說!”
廖塵封不悅地冷哼一聲。
當即那司禮內監噶聲道:“擅驚御駕,非命婦掌嘴四十。”
田氏來不及反應,就被內監堵住嘴拖出去,很快清脆的巴掌聲就傳了過來。
那啪啪啪的巴掌聲,如同打在皇后的臉上,她故作鎮定的眼神在垂下時,無意看到尹倩兒朝着她微微睜眼——那眼神裡含着絕望,含着哀求,含着驚懼,還有孤注一擲的憤怒。
這一切表情在她那被鷗鳥啄破的血肉模糊的面頰上,讓皇后恍如見鬼一般惶悚。
皇后移開眼睛,看周圍沒人注意到尹倩兒的暗示,憤怒地咬牙,都是你這笨女人,自作自受,讓你給尹莫幽放藥,你爲什麼貪圖香味,放在自己的身上!
尹倩兒看出來皇后那試圖旁觀的意圖,蜷縮着的身子微微動了下。
她剛剛想要裝作昏迷昏過去,哪成想孃親冒死救她,皇后見死不救,她知道必須給孃親與自己的活路爭取機會了,這是御前,稍有不慎,就會屍骨無存。
一直在意的人還有尹丞相。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這一切,短短一個時辰,他由大喜轉到大悲,被惡言纏身的尹莫幽,一鳴驚人,活得青城郡主的封誥;而此刻,歷來被人欣賞的弱質纖纖的尹倩兒竟然御前驚了聖駕,連累姨娘被掌嘴。
這這這——簡直是從天堂到地獄一般的落差。
此刻,看到尹倩兒微微動了一下,知道她已經從昏迷中轉醒,以他對尹倩兒的瞭解,她選擇此時甦醒定然是自以爲必死無疑,要死前一搏。
而此女心智短淺,一旦開口,必然再生禍端。
當即快步跪倒御前:“皇上,容臣回稟。”
廖塵封笑得極其不解:“愛卿有何話說,儘管道來,只是,既然今兒表演的兩個都是你的女兒,怎麼前後差別如此之大?”
尹丞相叩頭請罪:“此女乃丞相府庶女,其母乃剛剛衝撞您的田氏;
昨兒丞相府接到三張請柬,今兒大早,家母帶着嫡妻白氏與女兒尹莫幽前來赴宴,只是不知道本該在家閉門思過的田氏與抄寫經書的庶女,身無請柬,如何能夠進到這裡?
還請皇上一定徹查,若然今兒這一切都是居心叵測之人蓄意謀劃,臣請皇上嚴厲懲處這無法無天的母女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