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聽得尹莫幽此話,頓時大笑:
“墮入地獄,難入輪迴,這都是你與老太太的結局吧?那些被射死射傷的人,你們倆脫不了干係,老太太按的機關,絕對是你教的,是你——是你卑鄙地借了老太太的手,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報應也會到你的身上,死無葬身之地的應該是你!”
“既如此,官府爲何明火執仗地把你囚禁於此,而不是把我關押論罪?
你膽大敢欺天,不顧人倫,策劃京郊劫持大案,天子腳下,朗朗乾坤,豈容你如此肆行無忌!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真是個異數,死到臨頭依然執迷不悟!“
田氏氣得咬牙切齒道:“尹莫幽,你活着,把我的風光福分都佔盡,我死後必化作厲鬼,索你性命!“
尹莫幽看她到如此地步尚且不知反省,也不再多言,只說道:“我等着你來索命!”而後看看一直在一邊站着面無表情的差役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走吧。”
田氏望着尹莫幽淡然離去的背影,目光中浮現出驚恐之色。
是了,昨天下午要錄口供,她裝瘋賣傻地撒潑,愣是把所有差役的耐心耗盡,她等着皇后赦免她的懿旨,可昨晚上皇后親自來了,告訴她這次的案子是皇上親自過問的,她只有死路一條,不,是唯有假死這條路可走了。
一會兒,她可能就要過堂了,今日再裝瘋賣傻估計等她的只有刑杖,讓她低下高貴的頭,跪着像犯人一樣認罪,向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的家屬認罪,簡直是癡心妄想!
既然只能假死,乾脆就早些吃了藥丸得了,免得煎熬受罪!
田氏打定主意,找出那藥丸,解開錦帕,耳邊響起尹莫幽的話來,她死死地盯着藥丸,皇后的話可信嗎?
她不知道,卻只能選擇吃下,她無路可退!
田氏捏着藥丸,仰頭望望看不見的天空,在這孤苦的人世間,她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兒倩兒。
若能活下去,無論多艱難,她都會找回來,陪伴女兒生活,沒孃的孩子有多苦,她是最清楚的,所以此生她纔不顧一切地地去尋找絕對的掌控權,最終落到如此境地,若人生能從頭再來,她願從不曾遇到皇后,不曾來這繁華富庶之地,她狠狠心,把藥丸放入口中,合着淚水吞下,希望這藥丸真的如皇后所說,能保着她的命,讓她藉以逃避未知的命運。
尹莫幽出了京兆府衙的牢獄,擡頭看看那湛藍的天色,回來不過三日,府內的壓抑氣氛讓她實在難以忍受,索性不直接回府,而是帶着馨菊、紫芍,去宣陽坊尋找宇青王爺。
她知道自己會很忙,難得有機會,她自然要去宇青王爺那裡借幾本與生育有關的醫書,好好研讀,她無法把孃的命運交付到任何一個人的手上,她要自己親自來做,孃親來日生產,她定要保得母子平安。
順便告訴他他的皇兄宇銅的事情,若烏暘國鐵了心要與明月王朝
開戰,那麼宇青將是最早受到致命打擊的那個,作爲人質,他可能會被明月王朝殺了祭旗。
當然還有點小事她順便要問問宇青,自從那次在沼澤邊破了宇銅的陣地,她在沼澤裡沾滿渾身泥污,到一側的水裡游泳,因爲湖水稍微有些涼,她又意外發現了疑似二皇子失蹤的船隻,泡在水裡的時間有些久,後來雖然身體並無明顯不適,可身上的月事竟然從那次之後,接連兩個月都不曾來過,而且小腹經常有寒涼之感。
她對用毒頗有研究,重生後在吃食上十分注意,肯定自己不曾吃過帶毒的食物,實在鬧不懂,爲何會有這樣的症狀,覺察到自己的身體不對勁,想了許久,才推測到是不是那個湖水太深太涼了。
到了柳氏醫館,宇青仍然是做師傅柳鬼手的模樣,瞧得尹莫幽過來,讓人帶她入了內院,自己應付完手頭的那個病人,就讓其餘的病人散了,到內院客廳見了尹莫幽。
一臉的笑容,說道:“何時回來的?那麪皮用得可好?”
尹莫幽說了回來時間,而後向他道謝,說廖幕城嫌棄那面具無法遮蓋住她的脖子,把那個收走了,又送了自己一個一模一樣的。
宇青悶悶地哼了一聲:“這傢伙,慣會拆我的臺,不過他送你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理直氣壯地用着唄,我在這裡受環境限制,哪裡弄得來極好的皮膚,我給你的已經是盡力了。”
尹莫幽再次道謝,宇青方不再耿耿於懷。
尹莫幽說了來意,宇青倒也不曾爲難她,直接帶她入了閣樓。
只見那閣樓裡四面牆壁的書櫥裡,放滿了各種醫書,還有許多竟然還是竹簡殘卷,尹莫幽在那面婦科類的書櫥上翻翻看看,尋找與接生有關的。
宇青也不幫忙,只是袖手靠着書櫥與她說話,問她各種好奇不已的問題,尤其是她在軍營裡的生活。
尹莫幽也不矯情,問什麼就給他說什麼,她是說故事的好手,聽得宇青心生嚮往,羨慕不已。
尹莫幽找好了書,略略翻看了一些,覺得自己的症狀與書上列舉的症狀並不相同,就放棄了自己給自己治病,主動向宇青求助。
宇青也不客氣,伸手給她號了脈象,他的臉色越來十分凝重,許久,放開她的手腕,勉強笑道:
“無妨,我給你個方子,一會兒抓了藥,回去就熬着喝,不可間斷,要堅持吃三個月,才能奏效。”
尹莫幽不疑有他,笑着道謝了,待他開了方子,自取了藥離開。
傍晚,廖幕城帶着僕僕風塵,終於到了京城,他自然先回府見了祖父,命手下的人把東西給宇青送去。
宇青看了那一車水葫蘆,一車致幻魚,驚喜不已地命人小心地給他擡入了冰窖裡冷藏着,聽着柏然傳達廖幕城說的話,讓他提煉生長素與致幻劑,正中下懷,當即就開始興沖沖地研究起來。
廖幕城見過祖父,報了平安,洗漱吃飯,稍事
休息。
睡得正香,聽得柏影來報,說京兆府衙內有異動,廖幕城當即就起身過去察看。
他昨晚聽了柏然的話,知道田氏要對尹莫幽下手,雖然知道尹莫幽有對策,卻仍擔心不已,命手下的人密切關注着。
今兒入了京城,手下就告知這兩天尹府內發生的事情,聽得廖幕城七竅生煙,恨不得立馬去見尹莫幽,看看她是否受了驚嚇。
卻也知道自己剛回來,不回家,不入宮,先去看尹莫幽,只會給她招致禍患,當即忍着刻骨的擔憂與思念,讓自己回府養好精神,待深夜再去夜探香閨。
廖幕城趕去的路上,柏影給他說了白天發生過的事情。
田氏害怕面對苦主,壓根兒就不曾過堂,待府衙傳她上堂時,走着走着,她竟然毫無預兆地突然猝死。
京兆府尹嚇得連忙上報朝廷,一邊查找她猝死的原因,一面還要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據說田氏被擡到大堂上被女婆驗屍,確鑿無疑是死了,卻壓根兒查不出死因。
那些苦主的家屬看她那雖死猶生的美豔模樣,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壓根兒不信她死了,都憤然地圍過去撲過去,又咬又打,虐屍泄憤。
衙役們緊攔慢攔,田氏仍然被虐得十分悽慘,頭髮連頭皮都被揪得脫落,臉上被抓出道道血痕,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得絲絲縷縷,到處都是被咬被掐被踢的青紫痕跡。
尹丞相聽得田氏畏罪自殺,沒有說什麼,主動拿出銀子,給那些苦主家屬作爲撫卹金,但卻拒絕領回田氏的屍體。
田氏的屍體在停屍間裡放了一天,傍晚時才被一領席子卷着丟到了亂葬崗。
入夜,皇后的人過來,把田氏從地下挖出來帶走了。
他們的人還在跟蹤,廖幕城與柏影照着留下的信號追了出去。
二人循着信號一直追,追到時看到的是被燒得渾身發黑、面目全非的田氏。
手下的人回稟道:“主子,屬下追到這裡,不曾發現他們朝屍體上放了易燃物,瞧得火起,只能當機立斷,制住作案的人,女屍已經被燒損毀了肌膚,所幸面目受傷輕些。”
廖幕城忍着噁心,過去瞥了一眼田氏,覺得皇后的這個行爲無法理解。
按說田氏已經死了,埋入亂葬崗,勉強算得上入土爲安,皇后一直把她當做親人,爲何不把她厚葬,反而還要派人把她挖出,帶到這偏僻的荒郊野外——焚屍?
他本能地覺得有陰謀,皇后似乎在掩飾着什麼。
當即讓柏影帶着抓到的皇后的手下,秘密關押審問,把燒得不成樣子的田氏屍體,連夜送到宇青那裡。
宇青看到廖幕城,笑嘻嘻地謝他給自己帶回來的好東西。
廖幕城笑得奸詐,指着後邊手下背過來的包着田氏的包裹,對宇青說:“這裡還有更好東西。”
宇青看他那笑容不懷好意,警惕地聳聳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