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一定是她!因爲我的那幅畫像,她覺得受了委屈,覺得皇上還在意我,所以妒恨,所以想讓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惜雲裳握着那塊沛恩宮的腰牌,咬着牙說道。
證據確鑿,李沉雪也知道葉疏煙的嫌疑最大,可是總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頭,但是又說不上來。
惜雲裳緊緊抱着那個牌位,忍住了淚水:
“咱們兩人住在這荒廢的梅園深處,沒有侍衛的保護,沒有任何人問津,就算是來送糧食的人,也都只是把東西放在梅園外指定的地方,要是咱們在這兒出了事,只怕是屍體冷了爛了都沒人知道……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我哪裡會妨害到她?”
李沉雪嘆了口氣:“她敢派人來刺殺,就是因爲承春殿無人問津。但是畫像那件事,讓宮裡的人都知道皇上心裡還記掛着娘娘,她是宮裡最得寵的妃子,又怎麼忍受得了皇上愛娘娘勝過愛她?”
惜雲裳緩緩閉上了眼睛:“愛?他對我根本就不是愛!他只不過是要佔有我而已……”
李沉雪卻道:“娘娘是曾經滄海難爲水,所以纔對皇上的愛不屑一顧。如果娘娘打定主意不肯復寵,沉雪也願意陪娘娘在這裡。只是再來刺客,肯定比這次厲害,咱們不會那麼幸運逃過一死了。娘娘固然是看破了世情與生死,可是就甘心被她這麼不明不白害死嗎?”
惜雲裳看着懷裡的牌位,又看了看佛龕上的木魚。
她念了這麼多年的佛,來平復自己被敵國皇帝強擄爲妃的屈辱,壓制自己對太后和迫害她的人的仇恨,只想能安安心心、無人打擾地爲亡夫守孝守節,每天爲他念幾遍《往生咒》。
就是這樣可憐的人,都要成爲別人謀害的對象。
甚至淪落到成爲冷宮廢妃,還是逃不過後宮的爭鬥。
如果是這樣,她忍受屈辱、剋制仇恨,還有什麼意義?
她的故國,她的親人、她的夫君、她所有的幸福,都斷送在唐厲風手裡,如今,他的寵妃又想要她的命!
她還能再退、再避、再忍、再讓嗎?
如果她依然擁有唐厲風的愛,那麼與其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倒不如復寵出去,讓害她的人一一償還這筆賬!
她拿起了那盞油燈,目光陰冷:“我記得殿後的梅花井旁那棵樹下,埋着十罈女兒紅,沉雪,你去把酒挖出來。”
當酒罈被挖出來,惜雲裳便打開了一罈,將酒全都潑在了大殿四角的木柱、擺設和窗戶上。
李沉雪無語地照做,不一會兒整個承春殿內外,除了大殿中央的位置,到處都灑滿了女兒紅。
惜雲裳手裡拿着油燈,拉着李沉雪的手一起走向殿門口,回身看着這個她已經居住了兩年多的宮殿,淡淡說了一聲:“結束,只是開始……”
說着,就把油燈揚手扔向了裡面的帷幔。
“轟”地一聲,帷幔燃燒起來,因爲灑了酒,火勢便迅速蔓延,猶如一條暴怒的火龍,瞬間蜿蜒走遍了整個承春殿。
火光沖天,黑煙瀰漫,趁着烈烈北風,將承春殿變成了一片火海。
“娘娘,您這是……”李沉雪雖然照着惜雲裳做了,但還是不懂惜雲裳的意思。
惜雲裳微微一笑:“去打一桶水來,用溼布矇住臉,跟我進去。”
“進去?使不得啊娘娘,這殿宇若是燒起來,大梁支撐不住,上面的龍骨和瓦塊都會掉下來!”李沉雪急忙阻止。
惜雲裳搖了搖頭:“假如唐厲風連我的畫像都那麼緊張,一旦他看到承春殿起火,立刻就會趕來,命人救火。根本等不到燒到殿樑的那時候。沉雪,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復寵,恢復當初的地位嗎?那就照我說的做。”
李沉雪看着火焰猛烈的大殿,咬了咬牙,便去殿前臺階下的井邊打了一桶水,將自己和惜雲裳都潑溼了。
……
“疏煙,你是說着火的地方是承春殿?”楚慕妍吃驚地問道。
葉疏煙匆匆穿好了衣服,對祝憐月道:“派人去御醫院傳御醫去承春殿,就說那裡走水,帶上最好的內外傷藥。”
童九兒已經率領所有的太監都離開了,沛恩宮也只有宮女們在。
殿外,柳公公送來的那四名身負武功的宮女擡來了一頂輕紗軟轎,因爲此刻沒有太監來擡那笨重的轎輦,也唯有讓宮女用輕一點的軟轎送葉疏煙去承春殿。
葉疏煙急忙登上軟轎,楚慕妍和祝憐月緊隨身旁,安沫則跑去御醫院請御醫。
這一路上,無論是葉疏煙還是楚慕妍和祝憐月,三人心情都很是沉重。
唐厲風發現承春殿走水,竟連衣衫都不換,只穿着單薄的寢衣披着斗篷就往那裡跑,柳廣恩和太監們擡着龍輦還追不上他,看來他是真的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那個淑妃。
經過畫像的事,葉疏煙已經明白了這一點,但如今親眼看到唐厲風爲了承春殿走水而不顧及皇帝的儀容形象、更不顧寒冷,匆匆趕去,她就更切實的感受到他對淑妃的愛意有多深……
她心裡痛楚,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楚慕妍看着祝憐月,二人都很是擔憂。
等到了梅園,這裡樹枝橫生,無法再乘坐軟轎,葉疏煙便下來走。
想起上次在這裡迷路,唐厲風用布條引她出去的情景,她就更是難過。
她所記得的那次偶遇,原來不過是他來此暗暗關注淑妃的結果。
離承春殿越近,越覺得周遭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晝,前面人聲嘈雜,但是卻聽不清說什麼,大概是有人指揮、有人呼喝同伴,都在全力救火。
葉疏煙小跑着來到殿前,提着裙子一口氣登上了玉階,腳步剛剛踏上丹墀,就見殿門已經被掉下來的門框擋住了一半。
可是看看四周,並沒有唐厲風的影子。
這時,童九兒提着水桶慌慌張張地跑過葉疏煙身旁,忽然一愣:“娘娘!您怎麼來了!這要是動了胎氣可怎麼得了!”
葉疏煙抓住他的手問道:“皇上呢?皇上沒有來嗎?還有柳公公,他跟着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