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珊低頭整理了一下裙襬上的褶皺，擡頭又換上笑容說，“大家都入席吧，時間不早了我都餓壞了。”說着更是熱絡地給衛笙在她們那桌騰出一個座位。
這份熱絡顯然更勝先前的友好，讓人明顯感到是一份已不需要任何戒備，甚至是身爲初三學姐亦或是工商局副局長的女兒對待身爲普通勞動人民的子女那種體貼和親熱。
衛笙又在確定崔賢入座後坐到了他身邊坐下。
因爲這整整一桌子的人只有崔賢是能讓她願意費些口水的。
事實上自打衛笙自報家門，杜珊的那幾個好朋友就沒再搭理過自己，顯然她們也不願意在自己身上多費口水。
而杜珊因爲是組織者，加上她本人又是崔賢班級的班長，所以整場一直被人拉着說話。
此刻，崔賢轉頭看向衛笙，那張俊臉上有着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然後他率先開口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杜珊邀請的我，她不是跟你說了嗎？”衛笙拿着筷子大快朵頤毫不客氣。
崔賢抿脣道，“我的意思是她邀請你，你怎麼就答應了。”這種場合明顯不適合衛笙，班級同學那邊的幾桌都是初三的，衛笙並不認識。而這一桌坐的都是一些班級裡家境不錯的，以及這些家境不錯同學的朋友們。
此刻那些人在相互攀談認識，亦或是顯擺吹牛，只有衛笙與他們格格不入。
衛笙轉頭露出笑臉，“這不是給你踐行嗎？”
崔賢頓時搖了搖頭，覺得跟這沒羞沒臊的姑娘說不明白。
他就要轉學了，而她則是留在虎臺縣，他要進入朝南市最好的第一中學，天子驕子們的聚集地，而她或許要在虎臺縣繼續讀高中，即便高中考入了朝南也不會是第一中學。
他們今後的人生從此再無交集。
這將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想到這，崔賢莫名地鬆了口氣，因爲他實在想象不出繼續留在虎臺縣怎麼面對這樣一個沒來由對自己無比熱情和好意到讓他感到不適的女生。
“你在想你馬上就要轉走了，我們就再也沒交集了？”衛笙淡淡地話語忽然在耳邊飄響。
崔賢立馬轉頭看她，卻見她依舊在埋頭吃東西。
“你想什麼我都知道。”衛笙忽然擡起小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對他咧嘴一樂。
崔賢呆愣住，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發慌。
二人的對視不期然地落在了杜珊的眼中，她對身旁正與她說話的同學笑了笑，忽然對衛笙笑道，“衛笙，你跟崔賢倆人揹着我們聊什麼哪？”
她身邊那個民政局趙局長的女兒趙彤一直知道杜珊喜歡崔賢，先前也聽說了杜珊今天要探談衛笙的底，更從杜珊那裡得知衛笙對崔賢做過什麼。
此刻，趙彤就接口笑道，“我說杜珊珊，你今天做的可有點過份了啊，人家衛笙什麼家境，你什麼家境？再說人家是學妹來着，你讓人家也跟着你們一起出五十塊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杜珊頓時不好意思地一笑，“這事真是怪我了！先前沒想那麼多，以爲衛笙家裡條件很好才讓她出了錢。”
就見那個建設局周主任的女兒周樂樂又樂道，“人家衛笙過來就是有心了，這一桌又不差她的五十塊錢，這事我也得批評你兩句！”
這幾個人明着裡玩笑似的批評杜珊，卻也顯出她們的親近，暗着裡是在挖苦衛笙，將他們的家境擺在桌面上顯現出差距、諷刺挖苦。
桌面上的其他同學頓時都暗暗發笑，大有看人笑話的意思。
衛笙面色自然地擡頭看了她們幾個一眼，“你們在說我？”
杜珊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衛笙，先前是我考慮不周。五十塊的份子錢就不要你出了，大家沒意見吧？”
並不是所有被區別於所有人對待都是一件令人感到光彩的事。
“所有人不是都出了嗎？”衛笙環顧四周問道。
“嗯，可是……”
杜珊話沒說完，衛笙微笑淡淡地看着杜珊問道，“既然所有人都出了，爲什麼只有我不用出。”
她又點了點頭道，“當然，如果你們認爲我因爲家境不好而出不起這份錢，所以同情我，那我欣然接受。”
衛笙的話令整張桌子都靜了靜。
杜珊也有些尷尬起來，被當事人這樣直白地點破實在令她有些難堪。
而且雖然她嘴上承了情，也答應了不掏那五十塊錢，但卻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相反更像是在譏諷她們的勢利。
“她的份子我幫她出。”坐在衛笙身旁的崔賢忽然開口說道。
他並不是想上演什麼英雄救美的戲碼，起碼衛笙還談不上美。或許是覺得有些過份了，或許是突然生出了同情，總之他這樣說了。
“咦？衛笙？就是在操場上親了崔賢的那個初二的衛笙？”隔壁桌有人聽到這邊他談話，突然插嘴。
頓時有人跟着笑道，“就是她，行啊崔賢！初二小嫩芽猛追你，聽說擁抱都讓人給瞧見了！”
“不對吧，我怎麼聽說是衛笙主動抱崔賢的？當事人給我們說說到底咋回事？”
趙彤頓時嗤笑一聲，“我怎麼聽說崔賢以前壓根都不認識她。剛纔說到哪了？對了，初二這小學妹家庭條件不好就不讓她出份子錢了，大家都沒意見吧？”
衛笙被現場氣氛驚得目瞪口呆，這幫熊孩子欺負起人來也忒誇張了。
真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有百樣性格不同。
就在這時，坐在隔壁桌的趙磊騰地一下就起身了，“你們說誰沒錢呢？衛笙能沒錢？眼睛都讓狗吃了是吧？”
他似乎喝了兩杯酒，面色潮紅聲調頗高。
他本在初三就是有些名氣，認識的都是社會上的人，抽菸喝酒打架無惡不作，此時開聲叫罵旁人也都嚇得一靜。
其實趙磊關注衛笙這桌有一陣子了，先前是對幾個女生目光短淺有些嗤之以鼻，到了後來他都覺得簡直有點太他媽欺負人了！
先前說過虎臺大飯店是虎臺縣最老最大的飯店，雖只有一層樓，但包廂倒是有那麼幾間，起的也都是聽濤閣、望月閣等雅緻的名字。
先前還說過，今天的虎臺縣包廂大半都讓不知名的金主兒給訂走了。
說來也真湊了巧，大堂正對面的望月閣大門就在這時被人嘩地推開！裡面傳出一道帶着醉意微醺的聲音，“誰他媽說衛笙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