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知道,龍椅上的男人用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手下冰涼的龍首,半晌方纔開口:
“諸位卿家說是,就是?”
一句話落下似是激起千層浪,登時朝堂上一片烏泱泱的。
程尚書如今也是想明白了,若是他想要更進一步,那就只能依靠自己的這個女兒。
所以,他必須幫程慕嫺說話。
高高在上的陸又白冷眼看着吵成兩派的大臣,不用細看也知道,那些附和他意見的都是以程尚書爲首的。
還真是富貴動人心,這程安博慣會見風使舵,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穩居尚書之位。
至於他死了以後,是皇后的兒子繼位,想來一個國公位置跑不了的。
陸又白記起來,上輩子他尚且未立太子的時候,程安博這個人也沒有爲皇后的兒子說話,而是哪家都不得罪,還嫁了好幾個庶女到其他皇子府上。
一來不至於所有的寶都壓在一個皇子身上,二來若是其中一個出事,也不至於算到他身上——他頂多是嫁了個庶女進去,加上還有皇后的這層關係,能奈他何?
陸又白借了眼前垂下的碧璽珠串掩蓋眸底的冷光,看似等着這些大臣吵完,實則心裡正在盤算着某些事情。
到底要如何做,才叫這些人不會繼續對他的卿卿口誅筆伐?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的卿卿是禍國妖后,他也樂意。
禍的是他的國,與卿何干?
一個早朝,泰半時間都在爭吵之中度過,陸又白好像就是在看一場狗咬狗的好戲一般,十分愜意,甚至還有幾分想要煽風點火。
和陸又白不同,程慕嫺用過早膳就去了太后宮裡。
本就是循例來請安的,誰知道被太后留下來說話。
太后看着程慕嫺的肚子就樂的合不攏嘴,一個勁兒說待孩子出生了要做什麼做什麼,還問程慕嫺穩婆找了沒有?若是沒有找,屆時她來找。
程慕嫺說了一句沒有,太后立刻就喊了百里嬤嬤前來,要她趕緊的去選靠譜的穩婆去未央宮。
百里嬤嬤笑着下去之前,還說了一句:“皇后娘娘就應該多來壽安宮,太后娘娘成日不是散步就是看雜耍,就是缺個貼心人。”
“母后既然歡喜,那兒臣日日來就是了。”程慕嫺也喜歡太后,“到時候母后可別嫌兒臣煩。”
“誰說的?哀家命人掌嘴。”太后笑的眼睛都快成了一條縫,“哀家看,你也懶得挪動,就留在壽安宮用午膳吧。”
“就我們母女二人說說話。”太后又叫了自己宮裡的首領太監,叫喜延的:
“去告訴陛下,皇后在哀家這兒用膳,他就留在勤政殿獨自吃吧。”
太后娘娘的樣子,像極了嫌棄女婿打擾母女二人獨處的母親。
程慕嫺看着笑意和藹的太后,鼻子有些酸。
若是孃親還活着,想來也是這樣吧?
待喜延下去,太后又叫來人去交代小廚房的,菜色多安排些糖醋口的,生怕程慕嫺吃的不盡興。
太后娘娘現在看着程慕嫺就像是對女兒一樣,說了幾句話後道:“哀家一看你就喜歡上了。”
“哀家以前也想要個女兒,只可惜夫君心疼我生孩子辛苦就沒有讓我繼續生了。”說罷,又拍拍程慕嫺的手:
“好孩子,哀家一看見你就覺得你應該是哀家的女兒,而不是哀家的兒媳。”
“日後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哪怕是皇帝,都只管來找哀家做主。”
這句話,太后說過許多次,程慕嫺都記得。
“兒臣心裡一直記着,母后放心。”
太后笑着把程慕嫺攬在懷中抱着,拍拍她的後背,二人親如母女。
從壽安宮用過午膳出來時,程慕嫺就注意到了壽安宮外頭一大串的宮人。
以及,爲首的陸又白。
陸又白繃了一張臉,上前不由分說的拉着程慕嫺往前走,倒是顧及着她的身子,順着她的速度走來着。
程慕嫺很是奇怪的被陸又白拉着走了一段路,盛泰率領宮人們在後頭遠遠的跟着。
程慕嫺想問又不敢問,斟酌半日總算是開口:
“陛下可是因爲奏摺的事情?”程慕嫺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件事情能讓陸又白生氣了。
想來這個混蛋心裡還是覺得她禍亂國政吧。
陸又白哪裡是因爲這件事鬧得不高興,他就是一個人吃了一頓孤零零的午膳而有氣。
當時喜延來未央宮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傻了。
礙於母后的情面,他不得不一個人坐在未央宮裡頭,一個人孤獨的面臨一桌子的膳菜。
這才用了沒有多少,來了壽安宮外頭蹲人。
聽見程慕嫺問的那句話後,陸又白總算是停下了腳步,順手把她往懷裡一帶:
“卿卿以後,還是少去壽安宮吧。”
陸又白感覺他的母后簡直就是把卿卿當做親生閨女一樣看待,但是他又想不明白爲何會這樣。
他只知道自己有危機感。
程慕嫺聽着這話倒是覺得聽出來幾分不對味,覺着陸又白似乎是酸了?
酸了?不不不。
程慕嫺立刻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感覺陸又白怕她跟太后走到太近,日後他不好收拾她。
想要阻止她抱太后大腿?門都沒有!
程慕嫺更加堅定了自己要牢牢抱緊太后大腿的想法, 嘴上輕聲應了,心裡則是不當一回事。
她就不信了,她去壽安宮請安,這混蛋也能治她的罪要她腦袋?
二人所在的地方正是背靠御花園的九曲長橋,今日外頭日光稀薄,落在身上反倒是顯得有幾分冷意。
陸又白牽了程慕嫺,倒是沒有繼續要往前走的意思,反倒是問程慕嫺累不累。
程慕嫺:廢話!當然累!
她一個大肚子,頂得住這麼造?
爲了避免陸又白這個混蛋發瘋要拉着她繼續暴走,程慕嫺故作委屈,說自己十分的累,還要坐軟轎。
陸又白傷了手,否則當時就會把她抱起來,眼下只能傳軟轎,二人乘了慢慢回去。
穿過倚霞宮附近的宮道時,轎子忽然停下。
緊接着外面傳來一道呵斥之聲: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宮中行巫蠱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