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蘇陽的一個噴嚏讓蘇蔓和秦思都萬分緊張。
秦思立即從隨身帶的藥箱裡，拿出聽診器和體溫計。
“我給你量一下體溫，再聽聽你的心肺。”
說着就去解歐蘇陽的睡衣。
“不用了，我很好。只是這味道有點嗆人，屋裡還有誰在？”
歐蘇陽準確地捕捉到了盛藍藍的方向。
秦思明白了，是盛藍藍身上的味道讓歐蘇陽過敏，立刻拉下臉。
“誰讓你進來的？你怎麼自己就進來了？這裡由我負責，你只要負責外面的衛生就好了。你趕緊出去，身上一股什麼怪味。”
盛藍藍把熱水盆放到椅子上，水很燙，只能拎着毛巾在熱水裡晃。她似乎沒有聽到秦思的喝斥。
拎起毛巾試了試溫度，感覺剛剛好，就用毛巾包住歐蘇陽的手，輕輕揉搓。
“喂，你怎麼回事？聽不見我說話嗎？”
秦思好聽的聲音變成了憤怒，伸手搶過毛巾扔到地上。
“你出去，我要給歐團長檢查眼睛。”
秦思以軍級壓制盛藍藍，正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她聽爸爸說過，歐蘇陽的眼睛如果不能復明，組織上很可能安排一位女戰士終身照顧他。軍區果然派一個才入伍的美女護理員來，用心已經很明顯了。
秦思見到盛藍藍的第一眼，就覺出了苗頭。這會見盛藍藍和她同時進門，卻熟練地照顧起歐蘇陽，好像和歐蘇陽很熟似的，要親近首長攀上高枝的意圖太明顯了。
盛藍藍蹲下揀毛巾，擡眼看秦思，那張俏皮的面孔，此時在她眼裡顯得有點猙獰。突然之間破壞了，她對聲優一慣的美好看法。
“朱迪，你先出去吧。現在是給蘇陽檢查眼睛的時間。”
蘇蔓不想事情鬧僵，她也沒想到愛說愛笑的秦思，這會顯得心煩氣燥。
歐蘇陽的眼睛失明瞭，秦思是有心裡準備的。可真正面對的時候，昔日歐蘇陽讓她癡迷的眼神，覆在紗布之下，讓她難免心潮起伏不能平靜。
“朱迪？是誰？”
蘇蔓見兒子疑問，急忙解釋是軍區新派來的護理員。
“我不需要護理員，我只是眼睛看不見，能走能動。要護理員做什麼？你跟軍區退回去吧！”
“就是呀阿姨，多一個外人在跟前，蘇陽也不舒服。退回去吧，留下沒有用。”
歐蘇陽聽見秦思突然朝護理員發難，就敏感到組織派一位女戰士來，是要給他安排伴侶，照顧他的生活。他不需要組織指定伴侶，盛藍藍走了，他的心也死了。他只想安穩地度過餘生，不再招惹情絲。
秦思的到來讓歐蘇陽非常意外，他不得不考慮怎樣再次拒絕她的美意。這位年長他一歲的初中同學，父母老戰友的女兒，他更加不會讓他們也陷入他的黑暗人生裡。
在黑暗的世界裡，回憶和盛藍藍在一起時的美好時光，足夠豐盈他的內心……
“你怎麼還不出去？”
秦思已經不耐煩地拉扯盛藍藍了。蘇蔓擋開兩個人，讓盛藍藍先回避。
“阿姨，照顧歐團長是我的工作，我不能出去。我先幫他捂捂手，再按摩一下。不耽誤你們檢查眼睛。”
趁着水還夠熱，盛藍藍搓了幾把毛巾擰乾，又把歐蘇陽的手包上，隔着毛巾按摩。
歐蘇陽沒有拒絕。
他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讓秦思先離開，至於組織派來的朱迪，容後再勸退。
“我看這樣也行。手通心脈，按摩按摩對蘇陽有好處。”
蘇蔓打圓場，秦思見盛藍藍還算識趣，並沒有直接握歐蘇陽的手，也不好再堅持。
蘇蔓拉上窗簾，屋裡頓時暗下來。
秦思取出一盞柔和的小燈套在頭上，小心地解開歐蘇陽眼睛上的紗布。
蘇蔓和盛藍藍都緊張地盯着那一層層展開的白紗。
白紗盡落，歐蘇陽閉着的眼睛在燈影裡眨動着睫毛。
“蘇陽，你試着睜開眼睛。”
盛藍藍感覺到歐蘇陽的手，隔着毛巾用力握着她的，好像內心很掙扎。
“蘇陽你別怕，你睜開眼睛，說不定就看見媽媽了。”
蘇蔓眼裡泛起淚花。
歐蘇陽本來坐在牀上，這時挺起身子站了起來，滑開盛藍藍的手，雙手伸向前方，像要觸摸什麼。
秦思本來俯着身子，只好跟着站起來，仰頭看着他。頭頂的燈又攏在歐蘇陽的眼睛上。
盛藍藍看歐蘇陽的眼睛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就像要和人玩捉迷藏一樣閉着。英俊的臉龐絲毫未變，W型的下巴還是那麼性感。
盛藍藍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
她還以爲歐蘇陽眼睛受傷，臉也毀了呢！
做出照顧歐蘇陽的決定時，她的小心肝直打顫。她不否認她是顏控，爲了心愛的人她也什麼都可以接受。突然出現比預想好得多的情況，她心裡歡喜得很。
“我……睜不開。”
歐蘇陽覺得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死死拉着他的眼皮，無論他多想，多麼努力，眼皮就是打不開。
“蘇陽你坐下。”
蘇蔓難過極了，兒子的努力她看得出來。
秦思又俯在歐蘇陽眼前，消毒過的雙手去扒他的眼睛，歐蘇陽像是被什麼燙着了似的，急忙閃開頭，伸手擋住秦思。
“還是快點給我纏上紗布，只有纏上紗布我才覺得心裡舒服些。”
“那你看到光了嗎？哪怕一點點光影也行。”
“沒有，快點給我纏上眼睛。”
歐蘇陽伸手在牀上摸到紗布，就要往眼睛上蒙，秦思拉開他的手，嘆息一聲。
“咱們換新的紗布，你不要動，乖乖坐下。”
盛藍藍擰了一把毛巾，又握住歐蘇陽的手。她是怕如果直接握住歐蘇陽的手，他會立即發現是她，會趕她走。她要看看歐蘇陽會怎樣對待秦思。
很明顯秦思是組織派來歐蘇陽做媳婦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重新纏好紗布，歐蘇陽的情緒穩定了許多。不知爲什麼，只要紗布解開，他眼前就彷彿又看見那塊黑石，又想起掐斷黑石裡麻麻線路板的情景。
如果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肯定會避開那束破壞性的光，肯定會讓任務完成得更圓滿。
晚飯時秦思見盛藍藍也要上桌吃飯，伸手攔住她。
“你去和那些勤務兵一起吃吧。我們這是家裡人的飯桌。”
盛藍藍笑了笑望着蘇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