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尚戎牽住了手，楊紫昕驚覺到尚戎竟是顫抖，這才意識到了情況緊急，也隨着不安了起來。
素手一揮，狀似無意的去拉了上官婉兒一下，卻是將藥粉灑在綠柳身上，既然她想做出中毒的現象，那就讓她真的中毒好了。
“母親，我與尚戎先行去尚府，你陪祖母在家等候消息。”楊紫昕說話間，已經被尚戎拉出了門外，根本來不及交代其他。
而楊承宗則是又急又氣，急的是自己的妹妹出了事，可綠柳這裡也需要醫治。氣的卻是尚戎竟然相信楊紫昕的醫術，而忽略了他，這簡直就是侮辱。
見楊承宗還站在原地，老夫人氣的怒喝一聲，若不是怕自己去了會耽誤事，早就跟了出去。“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沒見尚戎如此焦急，你妹妹定是出了大事。”
“可是……”楊承宗不放心的看了綠柳一眼，不忍心見她就此死去，儘管在楊紫昕離開之後，綠柳的情況好像更爲嚴重了。
“一個垂死的姨娘，竟是比你妹妹還要重要嗎？”老夫人怒氣更勝了，若是腿腳好，定會狠狠的踹楊承宗兩腳，把他給踢出去。
怪不得尚戎會來找楊紫昕，這個舅舅根本就指望不上！
見老夫人怒氣衝衝，楊承宗也不敢耽擱，只是看了一眼正在用眼神求救的綠柳，歉意的離開了。
綠柳已經無藥可救，楊承宗自是看的明白，又怎會在此耽擱着。
“你也別再這裡守着了，去尚府看看，有什麼情況派人回來知會一聲。”老夫人對上官婉兒交代着，可見如何的疼愛這個小女兒。
“是。”上官婉兒沒有猶疑，擡步便追了上去，即便不想理會這個夫君，可女兒在尚府，她自是要跟過去的，更何況上官婉兒與楊慧心的關係是不錯的。
見所有人都離開，綠柳知道自己是定死無疑了，只能留着最後一點的期翼望着老夫人，希望她能夠垂憐。
奈何，老夫人卻是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只是交代了丫頭準備後事。
如楊紫昕所說的那般，一個姨娘罷了，死了能夠厚葬已經是恩典，不需要浪費過多的人力，就連綠柳託付了身子的男人都將她拋下了，不是嗎？
原本是繼林姨娘之後唯一的姨娘，亦是受寵的綠柳，此刻徹底的體會到了林姨娘曾有過的心態，依附男人在深宅裡度日，若是沒了寵愛，便是什麼都沒有了，生命不過是草芥。
想到林姨娘臨死之前曾對她說過的話，綠柳也勾起了苦澀的笑容，眼淚緩緩的流淌了出來。
果然，這世上除了自己沒有什麼能靠得住，如今她生命就在一口氣之間，可主子又在哪裡？
怕是連她死了，主子也不會有任何的表態，最多派人來代替她的位置吧。
悲涼滿目，綠柳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卻是至死也未能合上眼眸，心裡的傷痛唯有她自己知曉了。
來到尚府，楊紫昕便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府中竟是連個下人都沒有，而暗處卻是流動着真氣，應該是尚戎的人在暗中守衛着。
才進了主臥的門，撲
鼻而來的血腥味濃重的讓楊紫昕的眉頭又一次的蹙起，但這次卻是有着擔憂的。
那個總是在她面前和藹微笑的姑母，究竟怎麼了？
“紫昕……”見楊紫昕怔在門口，楊慧心虛弱的喚了一聲。
“姑母。”楊紫昕想要揚起笑顏來，奈何真的做不到，只能走到楊慧心牀前，替她把脈。可醫者的望聞問切，只要第一關，楊紫昕便可以確定楊慧心已經無救了，卻不忍心說出來。“姑母放心，紫昕一定救得你的。”
“傻丫頭，姑母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子。”楊慧心依靠在軟枕上，說句話便是有些氣喘，脣角的血漬又流淌了出來，卻是黑色的血液，明顯是中毒太深，已經到了藥石無效的地步，就算楊紫昕願意獻血，也無法救得。
“姑母纔是說傻話呢，紫昕可是……”
“休得胡言。”楊紫昕話未說完，便被楊慧心厲聲的打斷了，關於百毒不侵一事，楊慧心是知曉的，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便以眼神警告楊紫昕，略帶斥責的說道：“姑母可是想要把尚戎託付給你的，莫要任性了。”
不知尚府已經都是尚戎的影衛在把守，楊慧心只得隱晦的說着，希望楊紫昕能從大局考慮，即便她有救人的仁心。
“紫昕知道了。”雖是明白楊慧心這是要給二人定下婚約之意，可楊紫昕卻不想在這個時候拒絕或是猶豫，那無疑都是會讓楊慧心帶着遺憾離開的。
哂笑一聲，楊慧心拉過尚戎的手，將他二人的手疊在一起，卻是交代遺言似的說道：“以後，你們要照顧好彼此，切不要錯過了緣分。”
“母親……”尚戎哽咽了，千言萬語卻只是化作了這一生稱呼。
“姑母！”楊紫昕心疼的低呼着，爲這位心思剔透，卻命運多舛的姑母感到可悲，可她確實是位好母親。
“姑母這一生無憾了，只要你們能夠過得好……”楊慧心並未來得及多說些什麼，只是笑意在脣邊綻放開來，雙手便已垂落，竟是連一句再多交代的話都未能說出口，便撒手人寰。
看着楊慧心垂落的手，楊紫昕雙手緊搗着嘴，怕自己會忍不住的大哭出聲。
而尚戎則是整個人都呆在那裡，手臂還探着，保持着與母親交握的姿勢，但手心裡卻不再有溫度。
楊承宗與上官婉兒進來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面，可他們除了站在原地，感受着不同的哀傷外，又能如何呢？
良久，楊紫昕纔開出聲，輕聲的喚了尚戎一聲，可尚戎卻是笑了起來，脣畔勾起的弧度很是好看，但那濃郁的哀傷卻是自心底所散發的。
“母親走了……”尚戎說着，對楊紫昕說着，可楊紫昕剛剛也是在場的，親眼看着楊慧心落下最後一口氣。
這個商場上的鐵血娘子，竟是死在了血泊之中，卻也是堅強的，在最後一刻還保留着笑意。
“姑母希望你過得好。”楊紫昕聲音裡難掩着哽咽，卻學着尚戎的模樣，勾起了一絲的淺笑來。
“母親定是太想念父親了，所以才捨得扔下我一個人。”尚戎仍
是笑着，只是這笑容裡飽含了太多的心酸。
“姑母將你交付給我，你不是一個人。”楊紫昕輕顫的手握住了尚戎的，卻只感受到冰涼，這個男子是如何的傷感，纔會如此？
不捨的緊握住尚戎的大手，如此柔軟細膩，卻也如此的寒冷的讓人心疼，任由楊紫昕如何的緊握，也不見一絲的溫度。
看着尚戎故作的笑容，楊紫昕的心也被撕裂一般的痛着，若是尚戎肯表現出難過來，倒是更爲正常，不是嗎？
“紫昕，你不會離開我的，是嗎？”尚戎忽然問的小心翼翼，好像再也禁不起失去。
“不會。”楊紫昕堅定的回答，完全沒注意到門口的父母是何等的目光在注視着他二人。
四手相握，楊紫昕努力的想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尚戎，可心卻隨着他一起痛了起來。
楊慧心對於尚戎的重要性，是無可替代的，就像上官婉兒在楊紫昕心中的分量一樣，是可以用生命去替換的。
轉身，尚戎放開了楊紫昕的手，重重的跪在楊慧心的牀前，看着母親安睡般的容顏，終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前一刻還握着他手的母親，怎會永遠的離開了呢？
“姑母，紫昕定不負所托。”楊紫昕在心中默唸着，可她的不負，能否與楊慧心所期待的那般，則是未知之數。
只要尚戎過的幸福，那麼楊慧心便是瞑目的吧，不管尚戎身邊的女子會是誰，楊慧心最在意的只是尚戎過的好，僅此而已，這是身爲人母的心願。
看着一雙小兒女促立在楊慧心的屍首前，上官婉兒輕輕拉了下楊承宗的衣袖，帶他出了屋子，不想去打擾尚戎心中的哀拗。
“老爺，老夫人那邊還是你親自回去告知吧，妾身怕老夫人受不了刺激。”上官婉兒考慮周全的說道。
“嗯。”楊承宗點頭，視線仍是朝屋內望去，只因他的猶豫，竟是連與妹妹話別的機會都沒有，如何能不慚愧？
此刻，楊承宗心裡打定了主意，定是要查出那下毒之人，爲楊慧心討個公道。
許是看出楊承宗的心意，上官婉兒心中嘆息着，查出來真相又能如何，死者不可能重生，無非是讓活着的人又一次的心痛罷了。
“尚府裡沒有了主母，尚戎這孩子又傷心過度，妾身便留在府中爲小姑料理後事吧。”上官婉兒說着，看了一眼跪的筆直的尚戎，打心眼裡心疼這個孩子。
本是孤兒的命，卻遇到了楊慧心這般疼愛他的養母，更是將富可敵國的尚家產業都交給了他，卻是不能陪他走過人生最好的年華，這孩子將會是怎樣的心痛呢？
人生最可悲之事，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夫妻倆沒有再多說話，卻是默契十足的各自轉身，去做他們所力所能及之事。
而屋內，血腥味尚未散去，但那濃稠的不輸於血腥味道的哀傷卻怔在瀰漫開來，而楊紫昕只能站在那裡陪着尚戎，連一句安撫的話也說不出口。
在痛失親人之時，再多的安慰也都是空白的，如何能節哀順變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