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吳堅
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間屋子是自己這一兩年一直呆着的地方,今天就要離去了,再也不會以一個主人的身份坐在這裡了,想到這裡,我的心裡有些莫名的傷感。
拎着方便袋,慢慢的走出辦公室,走出熟悉的野田商廈,將東西往奧迪車上一扔,走在車上發呆。想想其實楊遠對我還是不錯的,這部車獎勵給我雖然是爲了安撫我,但我說要走,他並沒有想要將車要回去,我們算是兩清了。
正在胡思亂想、發呆之際,手機響了,將我從其中驚醒,接通電話,問道:“那位?”
吳堅的聲音:“老弟,是我。”
“吳哥呀,什麼事?”
“我剛到海門,一起聚聚。來老鄉親吧。”
我對老鄉親飯店的印象不錯,上次吃的魚面至今仍讓我回味無窮,今天也正想找個人喝個一醉方休,吳堅倒是個喝酒的好對手。看看外面已是吃晚飯的時間了,於是說:“好的,我馬上就到。”
也不知怎麼的,看着吳堅,覺得他有些侷促,有些彆扭,這是我們認識這麼長時間都沒有過的感覺,我相信還是自己今天的心情不好,所以看什麼都不順眼。吳堅特意要了一個雅座,這是一個意外,通常他是很節儉的,隨便在大廳吃吃飯就好,不會花費這雅座的房間費的。
幾杯米酒喝下肚以後,吳堅的話開始多起來:“老弟,我從來沒問過你家裡的事情,也沒跟你說過我自己在臺灣的事情,今天我想跟你聊聊。你這歲數,有過婚姻吧?”
我愣了一下,兩個大老爺們,聊什麼家庭瑣事,但不想掃他的興,就回答說:“有過,我結了兩次,都離了。”
吳堅說:“我結過一次,老婆不幸很早就去世了。”
我說:“我聽阿萊說過,吳哥是個癡情的人,嫂子去世後再沒娶,真不容易。”
吳堅談起自己的妻子,可能觸及了心底的傷痕,眼睛裡含着淚水說:“不是我癡情,是我老婆對我太好了,我虧欠她太多了。”
我安慰吳堅說:“事情過了這麼多年了,吳哥還是要往前看,我想嫂子在地下,也不希望吳哥這麼痛苦。”
吳堅嘆了一口氣,說:“我也知道,可我就是無法忘了她。老弟聽說過臺灣的五湖盟吧?”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吳堅說:“當年我們眷村子弟不甘受人欺辱,以五湖四海皆兄弟爲宗旨,創立五湖盟,那時我憑着一腔熱血,混跡其中,由於敢打敢拼,很快就成爲天虎堂堂主,風雲一時。可是好景不長,臺灣一清專案時,我們五湖盟是打擊的重點,我被收監五年,財產被政府沒收,那時候,我老婆大着肚子,還要去打工賺錢,臨盆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打車到醫院,那種辛苦自是不用說了。就是這樣,她還是含辛茹苦等我,從未在我面前埋怨過一句。出獄後我發誓一定拼命賺錢,讓她過上富足的生活,於是我跟幾個兄弟改組五湖盟,變成公司化運作,涉足到房地產、媒體等很多行業,漸漸我們賺了一些錢。那時我老婆就勸我,人要知道惜福,錢夠花就行了,可是我當時被錢迷了眼睛,根本就不聽她的。人心就是不足啊。後來爲了爭奪一塊土地,我們跟臺灣另一大幫派產生衝突,我跟我老婆在到臺南去的途中,遭到他們伏擊。我跟我老婆身中數槍,我體力好,被搶救過來了,可我老婆就沒這麼幸運,永遠的離我而去了。你知道當時我是多麼希望死去的是我,而不是我老婆,這種痛苦我承受到現在。”說到這裡,吳堅的眼睛裡含着淚水,強忍着不讓它滴下來,神情十分的痛苦。
我說:“你不是說嫂子是出車禍去世的嗎?”
吳堅說:“那是我不想別人知道我的社會背景,編造出來的。我老婆去世以後,我心灰意冷,不想再留在臺灣,就跑到大陸來,租了個山,開始種茶,一晃快到十年了。”
我說:“想不到吳哥的經歷還這麼傳奇。其實嫂子去世這麼多年,吳哥也應該再找一個了。”
吳堅說:“我以爲我心如死灰,不會再找了,直到前些日子,我遇到了一個人,那神情就是你嫂子當年的翻版,我又動心了。”
我說:“那你還不趕緊追。”
吳堅說:“我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經過一段時間的追求,那個女孩子昨天終於答應嫁給我了。”
我說:“那恭喜吳哥了,什麼時候把她帶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