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李神經”智鬥“座山雕”?
十三“李神經”智鬥“座山雕”?
人羣中嗡嗡起來,交頭接耳聲不絕。大家用語言、用眼神互相傳遞困惑、慨嘆、無奈、懷疑……嗡嗡聲起先如蚊蠅,漸漸變大如林濤,完全是各種音響之混合,聽不真任何一句話。
公安局長一言不發站起來,倒揹着手朝旁邊走了幾步,突然擰過身重複問道:“作案過程?”同時一雙銳利的眼睛緊盯着李欣的臉,像要看透到他心裡去。
這一聲來得突然,李欣冷不防一震,但隨即穩住自己,心說:好狡猾的“座山雕”,可我“楊子榮”也不是吃素的,你來個“臉紅什麼”,我就對個“精神煥發”;你說“怎麼又黃啦?”我就對個“防冷塗的蠟”。
他沉住氣、穩住神,又重複了一遍,與剛纔說的絲毫不差。
所有在場的人都又氣又恨又惋惜,這麼說,作案的兇手竟是李欣而不是張衛東?張衛東這個傢伙,又沒事了?仍然可以繼續稱王稱霸?把整個林業局攪個亂咕隆咚了?
公安局長眼裡露出遲疑的目光,輕聲問:“你想到後果了嗎?”
“幹完以後,我有點後怕,在河邊石頭上一直坐到天亮。但後來我想,用生命去殉我們造反派的神聖事業是值得的,血灑在毛主席革命路線上是光榮的。”這更符合李欣那天真坦率的性格,它引起了人們的記憶,這個李欣是從不說謊騙人的,真的,從來沒有過。
至少是相當一部分人開始覺得:李欣的一舉一動,每個表情、每個聲音,都有點像殺過人的樣子了,他的眼睛似乎有點兇光,他的纖弱的手似乎有點壯實,有足夠力氣,他的胳膊也像能一下子把人推到河裡的樣子了。
公安局長是個辦事果斷,快刀斬亂麻的老公安戰士,可這回卻遲遲不作決斷了,最後他竟宣佈暫停審訊,讓李欣先回宿舍,不準外出聽候傳訊。他要調查一下再說。
有人提出李欣跑了怎麼辦?應把他關押起來。公安局長駁:“他是主動投的案,說明不想跑,不然早跑了還投什麼案?關押是多此一舉還費人力。”其實內心是根本不相信李欣會是兇手。
李欣離開刑事法庭走了,他好像滿不在乎,臉上沒有絲毫犯了殺人罪而引起的恐慌,甚至還隱隱有種得意之態,臉頰有種因興奮造成的微紅。那是如演員演出成功後,走下臺時的喜悅狀態。他的步子很輕快,一舉一動仍脫不了天真性格的烙印,在路上還向熟人打着招呼,又在衆目睽睽之下進食堂買了幾個饅頭,大口大口地吞嚥起來。牙齒磨着饃渣,發出平靜、文靜的咀嚼聲。跨出食堂門時,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挑釁地唱起來:“資產階級保皇派,破壞革命壞壞壞……”
周圍不認識他的人,一聽這歌也馬上能猜出他就是大名赫赫的“李神經”,因爲在當前大聯合形勢下,別人是不會唱這種過時的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