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墨依傷心難過的模樣讓夙滄心裡也不舒服得緊,他不是不想說,就算說了她也沒有任何辦法控制自己,最主要的是,不想讓她爲此事心煩,上次她魔性大發傷了那麼多人,不也是很久才緩過來麼?
夙滄都難以想象如果秦氏兄弟活不過來,如果宋姐不能被救活,她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直接跟殺相錯同歸於盡麼?夙滄想到這裡就會忍不住後怕,怎麼會讓她再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說白了,夙滄也是個很自私的男人,他只想守護自己在乎的,自己不在乎的,他根本就不關心,所以她寧願在乎的她魔性大發傷人性命,也不想她因爲即將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傷神。
扶住她的肩膀,夙滄道:“不要在這裡坐着了,等到人多了你想走都走不了,起來,”一把打橫將她抱住,黑色的大袍一下子將她遮得嚴嚴實實。他淡淡嘆息一聲,這事情,怪不得她。
她睜開雙眸,剛纔驚心動魄的一幕讓她根本不敢閤眼,殺相錯,你好樣的,如果有一日我可以報仇,定然要你死得難看!心中滔天的怒火和怨恨,恨不得讓她立刻衝到殺相錯面前將他碎屍萬段!
知道她心裡的痛苦,夙滄什麼話都沒說,將燒好的水端進屋,給她擦洗臉頰和手上的血跡,用法術清乾淨她的衣服,想讓她換衣衫,見她那般模樣實在不能說什麼,只好嘆息讓她一個人坐在凳子上。
過了好一會,她都沒有說話,沒有動,雙眸睜着,卻無神,夙滄蹲下握住她的手,臉緊緊地貼在她的膝蓋上。“不要這樣,你這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墨依,難道你不想好起來,去報仇嗎?”
她冷笑一聲,“報仇?他是個絕世老妖怪,等到我可以報仇的時候,他的修爲又不知道幾何,我連送死都不夠看的,我怎麼報仇?”她太想報仇了,這兩個字死死地紮根在她心上,不棄不離。
痛苦從未減輕過,今日颯央的下場,就是在提醒她,提醒她總有一日,她必會衆叛親離,再無落身之處。她怎麼覺得自己那麼命苦呢?末世被心愛的人拋棄,後來又被喜歡的人設計致死。
直到死過來,才明白,其實生活能夠有另外一種活法,如今有宗門有夙滄,有疼愛自己的大哥和朋友,很快她就會多個嫂嫂,今日她卻因爲魔性對自己的嫂嫂動手了。
之前的畫面跟如今的畫面重疊在一起,緊緊地纏繞在她的眼中,記憶中,心中,她無法呼吸,難受得恨不得現在就死掉,但是不行,她不能死,她必須牢牢地保證自己這條小命,好在來日有機會的時候,報仇!
“你要怎麼幫我祛除魔性,是一次性祛除乾淨嗎?”她呆呆地問夙滄,雙眸沒有任何焦距地看着他,眼中卻無他,彷彿透過他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夙滄微微一笑,“不要怕,一切都交給我吧,我會讓你平安。”
灰寶探出頭來,這次是它的過失,它因爲貪睡在空間裡躺着,外面發生的事情它根本就不知道,等到醒過來,它家依依已經該殺的都殺了,該趕來的已經自行趕來了,完全沒它什麼事。
灰寶看到她心碎神傷自厭自棄的模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默默地鑽進空間,夙滄淡淡地撇了一眼灰寶,就算灰寶在,他也就是能早趕過去一刻而已,未必能夠改變什麼。
他嘆息一聲,總歸還是會這個樣子,罷了,不破不立,只有如今多承受一些,她的心智纔會更加成熟,道心亦會更加堅定,也不算浪費功夫,日後,自然會有他的好處,這纔是他當時什麼都沒說的原因。
“你好好的,我先去看看颯央,等我。”她沒有說話,夙滄站起來,摸摸她的小腦袋,這才轉身離開,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凳子上,身體都佝僂着擡不起頭,彷彿一身傲骨都被打碎。
藍雍早就已經在屋中等着他,夙滄看了藍雍一眼,“情況如何?”“剛剛給餵了藥,傷口已經在癒合,就是她疼得不行,可有什麼藥能夠讓她不要那般疼?”夙滄冷哼一聲。
沒腦子的女人,明明知道那個人不是藍墨依的本意還在她清醒的時候推開,說了那麼過分的話,讓他的依依心裡怎麼承受得住?夙滄有意想讓這個女人吃吃教訓,根本不提這事。
走過去看了一眼,對着她施了幾個法術,轉頭對藍雍道:“沒有什麼大礙了,還魂草本就是極有靈力之物,定然會保她無虞,等到颯央傷勢好了,你就帶着她離開宗門,走得遠遠的,不要再讓墨依看到你們。”
藍雍聞言一怔,“尊上,她是我妹妹,我……”夙滄冷冷的眼神止住他的話頭,“能不能,在我們離開之前,讓我見見她,我沒有怪她的意思,我知道那並非出於她的本意,颯央定然也知道的。
她那時候是嚇壞了,尊上,我跟墨依感情非同一般,你讓我再不見她這未免太過強人所難……”夙滄淡淡譏諷地道:“現在知道強人所難了,她醒來興師問罪的時候,怎麼不這般說?”
藍雍這下子聽明白了,是還在怪當時颯央神志不清做出的積累動作,這是記仇了,藍雍嘆息一聲,不再說話,夙滄丟過另外一個瓶子,“一日三次,水服,我只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
藍雍知曉尊上這是已經下了決定不容他和颯央反駁,無奈地嘆息一聲,目送夙滄離開,他心知夙滄定然是不想讓墨依傷心,可是若能夠跟墨依說說話勸解勸解她,不是效果會更好麼?
“咳咳,”藍雍聽到颯央的咳嗽聲,趕緊撲到牀邊。颯央睜開雙眸,就看到藍老大焦急的模樣,她忍不住勾脣一笑,“藍老大,你幹嘛這麼慌里慌張的,難道我還會從牀上掉下來不成?”
藍雍深呼吸一口,“你沒事麼,哪裡還疼,告訴我,”她搖頭,颯央不是個嬌氣人,之前也是太過震驚弄得回不過神來,現在自然是反應過來,她皺着眉頭道:“怎麼辦,我在墨依那麼脆弱的時候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那會我真的腦子還沒清醒過來,還在之前的反應裡,現在怎麼辦?對了,我不是感覺我死了麼,我怎麼活過來的?”藍雍將她摟在懷裡,“嗯,是,你是死了一會會,就被墨依給救了。
她那裡有還魂草,給你服下之後你就醒過來了,我以爲,差點以爲……”藍雍說不出話,只是緊緊地抱着懷中的女子,她溫柔地笑了笑,“我沒事,你放心吧,原來是墨依,她那裡好東西可真多。
那這不就毀了,她現在肯定很傷心,對了,她怎麼會弄成那樣子的,分裂靈魂啊?”颯央倒是說了個新鮮詞,藍老大道:“是殺相錯,往她的身體裡灌入魔氣,她纔會爆發魔性,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我相信她不是要故意傷害你的。”藍雍緊張地道,一個是自己老婆一個是自己妹妹,他哪個都不想失去,盡力當着和事佬。颯央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別緊張,我當然知道這不是她的本意,說實話,如果她想讓我死,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她本來修爲就比我高。
我們沒在一起的時候,她就跟我經常一起出任務,那麼多次大家同生共死,你別不承認,我比你瞭解她,不行,這事我一定得跟她說個清楚,不然就爲成爲女人心裡的坎了,你不要攔着我啊!”
颯央嚴厲地警告藍老大,藍老大苦着臉,“我不想攔着你,問題是得看尊上會不會攔着你,他老人家剛纔說了,給我們半個月的時間讓我們滾蛋,你知道不,我連話沒說完呢都,他就把我瞪回去了。”
颯央也瞪大眼睛瞪着藍老大,沒想到藍老大這麼沒用就屈服在了夙滄的眼神下,她心道自己得趕緊好起來,不然這事就擱那小丫頭心裡了,她不想失去這麼好的朋友,儘管她當時的樣子太過嚇人。
這廂藍墨依依然在自我厭棄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經被當事人給原諒,而且還在醞釀如何躲過夙滄的眼睛來這裡看她安慰她,想讓她不要把事情放在心裡。她卻難過得恨不得自己死掉。
爲什麼會發生那麼多不幸的事情,都是因爲殺相錯,她現在由衷感覺到爲何那麼多人都不希望殺相錯來到這個世界,他就是個禍害,這次縱然沒有禍害人間,卻狠狠地禍害了她。
只要她還活着,那麼殺相錯就一定要玩死自己,這次沒有任何預兆就控制了她,讓她難受得不行。知道夙滄是爲了她好,也知道他會無限包容自己,剛纔纔會說出那麼難聽的話,其實她剛說完就後悔了。卻不知道該如何認錯,爲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呢?
大腦一片空白,她閉上雙眼,坐着一動不動,過了半晌,夙滄回來了,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放心吧,颯央已經脫離危險了,我去的時候她還睡着,就沒有叫醒她跟她說話,不過我看那意思,你藍哥哥不怪你,怕是颯央也不會怪你,莫要放在心上了,這不是你的錯。”
她自然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問題在於這些錯都是她一手幫助殺相錯完成的,這纔是最讓她難過氣憤的事情,她站起來,看着夙滄,直視他的雙眸。“幫我,我不想這樣,”不想被別人控制,不想不像自己,不想殺人。不想傷害身邊親近自己的朋友和親人。
她難得再次擁有這一切,這些的意義對她來說完全不一樣,夙滄肯定體會不了,但是她知道,夙滄會幫她。夙滄握住她的雙肩。“好,我幫你,我們去練功室,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可以睜開眼睛,行麼?”
她點點頭,此刻她早就無法思量夙滄那玲瓏心到底轉了多少個彎,只是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裡疑惑了一下下,卻沒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