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獨孤西謨提筆劃了一副分析圖,將近日發生的事情一一用符號代表列出。
風乾陌看後,想了許久有些不解道:“六爺爲何要將楊德伺候過的那個妃子劃入這些關係鏈中?我們如今派出去的人,關於這位妃子的消息仍舊是一點兒都未查到。”
獨孤西謨放下筆,淡淡道:“這位妃子的信息顯然是被人刻意抹了去,既然要刻意抹去,那說明這個妃子是個很重要的人物。而能夠將宮中記錄過的信息給完全抹掉的那個人,身份地位必定不低。你想想後宮,能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能耐?”
風乾陌雙眸一動,立即道:“太后,皇后,李貴妃,甚至是皇上。”
獨孤西謨不置可否道:“不管是誰,都足以證明這個妃子很重要,若是能夠查出她是誰,我想有很多事都可以跟着解出,特別是秦微遺的身份。待這裡的情況一明瞭,我們的佈局可能就會大變。我總覺得秦微遺的真實身份查出後會讓我們大吃一驚。你有沒有覺得秦微遺的眉眼看久了與端親王有些相似。”
風乾陌回憶了一番,道:“聽六爺你這麼一說,幹陌倒也覺得像了。難道……”
獨孤西謨看着風乾陌那冷酷的臉上吃驚的神色,搖搖頭一笑道:“一說什麼你就跟着發散着去想了。端親王這些年清心寡慾來周遊列國,全然不顧朝事,亦是不插手任何事情。而秦微遺能夠擁有這麼多的資源,顯然背後是有雄心勃勃的高人相助。我想關於那位妃子的資料應該是在父皇登基後沒多久就抹去了的,而那時皇后和李貴妃也纔剛剛進宮,根基不甚,根本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六爺你是說相助秦微遺的那位高人其實是皇上或者太后?”
獨孤西謨提筆在那副關係圖上又修改了幾處地方,只道:“這還不能斷定,得找到更多的資料進行分析纔是,現在說再多也只是我們的揣測,說不定我們說得都是錯的。況且畢竟父皇是太后的親生兒子,而太后她老人家也是快入土的人了,還有什麼好爭的。”
“爺,柔郡主求見。”獨孤西謨話音一落,一侍衛走進來恭聲稟告道。
獨孤西謨面色不改的擡眸看向那侍衛,心中卻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溫子洛竟然會來找他!
風乾陌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看着獨孤西謨那副一聽見溫子洛就忘記自己正在分析局勢的神色,如今心頭也只得是連連嘆氣。他已答應六爺不再去打溫子洛的主意,也只得是隨他去了。只盼着這溫子洛能早些醒悟,好好的對六爺,畢竟這許多年來,六爺他受過的苦痛太多太多。
六爺到底還是太寂寞了,能有個人陪着也總是好的。
“六爺。”風乾陌輕咳一聲喚道。
獨孤西謨也跟着低頭咳了一聲掩飾自己剛纔的尷尬,道:“你快去請柔郡主進來。”
“倒是不必了。”無霜在外面聽清楚獨孤西謨的話後,一把掀開簾子走進來,緊緊的盯着獨孤西謨道:“我家小姐說了,今晚想請六皇子你去賽馬,不知六皇子你可否賞臉?”
獨孤西謨擡眸看向無霜,如古泉般深邃的雙眸神色複雜。
“咳咳……咳咳……”
“王上,您就好歹喝口藥吧。”
赫巴推開那漆黑的藥汁,喘着粗氣道:“本王無礙。”
“王上……”
“拿下去!”
赫巴一聲冷喝,眉宇間氣勢兇凜。
“是。”
那侍衛憂愁的看着赫巴咳得天翻地覆後一臉無血的蒼白,心頭打了無數個結。
自從大王子出事後,王上他其實就病了,但王上如此圓潤的一個人,卻偏偏在這上面較真兒,任由病情一天天嚴重,也不肯就醫喝藥。
其實大家心裡都知道,王上他是因爲大王子的事而傷了心,彷彿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後,心頭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可這難受的始終難受,哪會病了就不會難受的,只會更難受而已。
如此想着,不由得回憶起當年大妃阿麗絲去世時,王上也是這樣折磨自己。可那時的王上正值壯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可現在王上畢竟還是已經上了年紀,哪能還和年輕的時候比。
“下去吧。”赫巴深呼吸幾口氣平了氣息,揉着太陽穴吩咐道。如今不過是咳嗽幾下,這身子骨好像就不能承受一般,好歹他也是這大漠裡馬背上的王。
藉着跳躍明亮的燭光,翻開今天呈遞上來的奏摺,赫巴開始細細的看了起來。從上他登基王位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個勤勉的皇帝,奏摺從無有一天的堆積。可即便是這樣,邊國的綜合國力也始終是停滯不前。當年先王去世後留下了一個爛攤子給他,他不得不勤勉,可雖然勤勉了局勢穩定了,但這國力問題始終是個難題。
這次他助了獨孤謨乾一臂之力,雖然多得到了一些好處,可這於邊國整體來說幫助並不大,要想恢復百年前的強盛,還是得從根本上改變纔是。只是這根本又該如何改變?他想了這麼多年來連頭髮都想白了,可還是沒有想出個頭緒來。
赫巴長長的吐了口氣,閱完這本越城暴動的奏摺後寫下評語後,又隨便拿出一本看了起來。
但越看,赫巴的臉色越發的難看,待看完後,赫巴緊緊的捏着那本奏摺,氣的狠狠地一閉眼一把仍在地上。
隨即又拿起一本,赫巴看完後這臉色是徹底的難看了。
“畜/生!”赫巴怒氣難掩的罵道,又連續看了好幾本,但所描述的內容大抵都差不多。
“一羣沒良心的,難道就這麼巴心不得本王死了!撒喀他才死多久,就這麼的急不可耐了!”
赫巴越說越怒,一把將面前如小山高的走着推到地上。
“王上!”守在外面的侍衛聽到裡面的動靜後,趕緊走了進來。
“派人去把二王子給本王立即叫來!”赫巴冷冷的吩咐道。
蒙泰這個急不可耐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一點兒對撒喀的兄弟之情!
這些年來,蒙泰因王儲一事心底有怨氣他不是不知道,可蒙泰性子急躁易衝動,自信的有些自負,手段又狠毫無仁愛之心,他怎麼會放心將這重擔交到他身上。到時候只怕好不容易和諧的各個部落都會紛紛鬧得獨立出去!
而現在,撒喀才死幾天,竟然就有十幾位大臣上奏摺請命蒙泰爲儲君,而這十幾位大臣都曾是他極爲信賴的,但這些年來紛紛有向蒙泰靠攏的傾向。
而除此之外,另外還有十幾本奏摺是彈劾蒙泰這些年來結黨營私壓榨彈收的奏摺,文中皆寫出了蒙泰這些年來的不仁不義不慈不容不德不禮之舉。身爲王子,行爲竟如此荒唐,簡直是有失邊國的臉面!
面對着這羣臣一褒一貶的內容,赫巴心頭滋味難辨,心中怒氣過後是深深地無力,難道他真的該服老,將這天下交給這些年輕人了?
但即便是這樣,蒙泰太過急功近利,易被他人利用,自身也無甚身爲君王該爲天下百姓所想的心,他怎能怎敢將這天下交給蒙泰!而迄雷……
赫巴深沉的嘆了口氣,那是一個王者也是一個老父深深無力的哀嘆。
天外,黑夜如墨,圓月高懸。
蒙泰從赫巴的王帳走出來後,一腳將露天高腳燭火燈給踢倒,臉色陰沉的可怕。
剛纔父王將他給臭罵了一頓,卻是因爲有人推薦他爲下一個王儲和有人寫了彈劾他的文章,竟然連證據都舉例的井井有條,果真是別有用心!
蒙泰越想心頭的火越大,難道他在父皇眼中就真的如此擔不了重任麼!
他有哪一樣比不上撒喀,父王竟偏心至此!而今撒喀都死了,父皇竟然還不肯將王位傳給他,難道是想留給迄雷那小人麼,他也配!
蒙泰雙手緊握成拳,發出清脆的響聲,骨節處是狠狠的雪白。
那些奏摺父王讓他看了,而那些推薦他爲王儲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人。這些人當年都曾死忠於父王,後又來暗中投靠他。而他怕這些人是父王故意派來摸清他的實力的,所以統統拒之門外,卻不想今日被這些人給打了一耙。都是些背後害人的宵小!可恨!
王儲,彈劾……
蒙泰渾身突然打了一個冷顫,這些溫子洛剛剛纔對他說過,難道……
蒙泰眉頭深鎖,既然溫子洛都這樣說了,那他子時的時候就去月牙泉旁看看!本來獨孤西謨叫他這段時間什麼都不做靜觀其變,他的心裡面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若當真是如溫子洛所說的那樣,那他蒙泰絕不會放過獨孤西謨和迄雷!
“將本皇子叫出來所爲何事?”
朦朧的月色下,獨孤西謨與溫子洛一人牽着一匹馬走在蒼茫的大漠中。
一路走出來,兩寂無言。溫子洛淡淡的平視前方,不知心頭再想些什麼。
獨孤西謨見他二人已遠離了那些王室大帳,終是打破這寂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