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曄收起了瓷瓶，這才吩咐來喜道：“你去挑八件首飾，再拿八匹綢緞給崔貴嬪送去。”
來喜答了一個“是”，隨即躬身退了出去。
楚曄突然叫住他，道：“你再去挑一塊玉佩，連同前幾日定州刺史進貢的白狐狸皮斗篷一起送去。”
來喜聞言，似要說些什麼，可只是嘴脣微動了幾下，就慢慢的退了出去。
瀲灩記得定州刺史一共進貢了四件白狐狸皮斗篷，楚曄晉獻給太皇太后和韋太后各一件，還有一件賞給了平陽郡主，只剩下了一件。如今楚曄卻將這件斗篷給了崔貴嬪，楚曄的用意已經昭然若揭。
想到這裡，瀲灩不由擡頭看了楚曄一眼，楚曄已經拿起書案上的奏摺看了起來。
瀲灩倒了一杯茶，輕輕的放到書案的一角。
楚曄依舊埋首看着奏摺，連頭也不擡一下。
屋內靜悄悄的，只有楚曄翻動奏摺的聲音。突然楚曄擡頭看向瀲灩，用御筆指着一旁的一摞奏摺，吩咐瀲灩道：“這些好生收着，朕閒了看。”
瀲灩忙答應了，抱起那摞奏摺放到書架上。因爲奏摺摞得有些高，瀲灩剛將奏摺放好，那摞奏摺略一傾斜，就掉落了幾本在地上。
瀲灩忙蹲下身子，將奏摺一一撿起。瀲灩掃到一本奏摺上署名是“陶景文”，心中不由微微一動。瀲灩依稀記得這個陶景文是自己父親的得意門生，父親甚至有將姐姐許配給陶景文的意思。
瀲灩只覺得眼中有些發酸，可卻極爲乾澀，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本奏摺。那本奏摺似乎極長，拿在手中厚厚的。
一陣腳步聲傳來，瀲灩慌忙收拾好奏摺，慢慢的站起身，見來喜已經走了進來。
楚曄似乎並不急着問話，硃筆在奏摺上勾畫着。半晌，楚曄才擡頭看向來喜。
來喜道：“陛下，貴嬪娘娘命奴才叩謝皇恩。”
楚曄點了點頭，道：“今晚朕去景暉宮用膳。”
來喜垂首答了一個“是”，自去吩咐小太監準備。
……
屋內一點點暗了下來，瀲灩欲將書案上的燭臺點亮。
楚曄放下御筆，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朕這就要去景暉宮，你也回去吧。”說完，楚曄就站起身來。
瀲灩忙躬身行禮，楚曄邁步走了出去。
瀲灩看着楚曄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楚曄一點兒也沒有初爲人父的喜悅，雖然對崔貴嬪寵愛有加，可卻多了幾分刻意。
瀲灩出了一會兒神，檢查了一番，看着小太監鎖好了門，這才轉身離開。
瀲灩吃過了晚飯，因無事可做，也就回到了自己房中。
屋內一片漆黑。瀲灩慢慢的蹭到桌旁，點亮了桌上的燭臺。
燭光流瀉一室，瀲灩一擡頭，卻見窗前立着一個人。那人背對着自己而立，一身青色的長衫。
瀲灩一見那熟悉的長衫，幾乎欲喊出聲來，所幸一絲理智尚存，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個人。
那人慢慢的轉過身來，燭光下，他臉上的面具依舊猙獰。
瀲灩平靜了心緒，拱手爲禮：“屬下見過少主。”
那人低沉的笑了，道：“你不怕我是鬼？”
瀲灩答道：“少主英明神武，屬下早知少主定然無恙。”
那人不再說話，只是將一個瓷瓶放在桌上。
瀲灩拿起那個瓷瓶，神色間流露出了一絲疑惑來。
那人道：“這瓶中裝的是毒藥，人只要沾上一點，立刻毒發身死。你現在極得楚曄信任，在他的飲食中加一點進去，他立刻身死，你的大仇也可得報。”
瀲灩冷笑：“屬下素來欽服少主，只是今日少主之命，恕屬下不能遵從。”
那人陰沉的聲音傳來：“難道你想抗命？”
瀲灩恭敬的答道：“屬下不敢，只是屬下竊以爲少主的命令不可行。”
“你怕了？”那人的聲音中似帶着一絲嘲諷。
瀲灩正色答道：“少主，屬下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手刃仇人能讓屬下大仇得報，只怕屬下早就下手了。可屬下縱使殺了楚曄，於天下無損，大周皇朝只不過是換了一個皇帝罷了。”
那人感興趣的問道：“那你要如何報仇？”
瀲灩昂着頭，眼中閃動着仇恨的火焰：“滅我族者，我必滅其國。我要讓楚曄失去一切，權力，天下。”
那人逸出了一串低沉的笑聲：“我果然沒看錯人。”
瀲灩道：“屬下甘心聽從傾樓的差遣，也是因爲只有傾樓有力量顛覆天下。”
那人淡淡的說道：“你很誠實，現在有一個機會，就看你如何利用了？”
瀲灩道：“屬下願聽少主差遣。”
那人道：“你要想辦法讓高、崔兩家聯合起來。”
瀲灩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訝，慢慢的說道：“如今何家的勢力已被從朝堂中剷除，高、崔兩家爲爭奪權勢，已無合作的可能。”
那人道：“如果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呢？”
瀲灩沉吟了一會兒，道：“朝中如今無人可以高、崔兩家一較高下，而且今日崔貴嬪又傳出有喜的消息，楚曄藉機挑撥，只怕高皇后如今已將崔貴嬪恨之入骨了。”
那人道：“既然朝中他們沒有共同的敵人，那麼宮中呢？”
瀲灩有些疑惑道：“宮中？”
那人道：“對，宮中。你不會忘了我，還有臨川王送你進宮的目的吧？”
瀲灩已經明白傾樓少主的用意，腦中登時一片混亂，可還是說道：“屬下縱使做了楚曄的妃嬪，可屬下在朝中毫無勢力，只怕威脅不到高皇后和崔貴嬪的地位。”
那人道：“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了一步棋。”
瀲灩又道：“楚曄如今待屬下並無特別之處，屬下又該如何肯讓楚曄收屬下做妃嬪呢？楚曄爲人疑心極重，如果屬下輕舉妄動，只怕前功盡棄。”
那人輕笑出聲：“你難道忘了你的舊主人，你不也是他安插在宮中的棋子？”那人說完這句話，輕輕附在瀲灩耳邊說了幾句，縱身躍出窗外，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