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9 何去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相遇，閻魁沒有說話，他轉身走到一邊繼續看着0號，只見蕭銘神情凝重，他慢慢走上前來，然後遞給天哲一樣東西。
“這東西是你的。”
天哲接過來一看，原來那是一個護腕，他認得，這是在馬普托城時雨詩給他的，從那時開始他就一直戴着，如今再次拿在手上，內心的感覺實在是百般滋味。
“我知道你很珍惜這東西，所以給你留着。”
“爲什麼？爲什麼你……”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蕭銘說着，他的神情變得更加凝重，他慢慢望向水槽中的0號，他說：“我仍然很清楚地記得，你在虛擬世界對我說過的話，老實說，直到那之後的好一段時間，我仍然是非常非常的憎恨你，但是，當我來到這裡並知道了你的一切後，我……開始茫然了。”
天哲看着他沒有說話，感覺跟那時候的蕭銘相比，現在的他有種說不出的不同。
“我想要對你報仇，但是當我看到0號之後，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因爲就算我殺了你，也還會有下一個你出現，你‘永遠都不會死’，我殺了你，但是你依然會活着，那麼…我的報仇還有意義嗎？”
天哲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對於蕭銘來說，那個親手殺死他哥哥的段天哲已經死了，但是現在眼前的段天哲有着相同的靈魂，那麼對於蕭銘來說，他算是報仇了嗎？
這已經變成了一個僞命題，他既已經報仇了但也可以說沒有，這個矛盾正是讓蕭銘迷茫的原因。
“那你現在想怎樣？”天哲問。
“我不知道，閻魁在帶我來到這裡後，他問我怎麼想？但我完全想不到答案，於是，我跟他說，如果可以的話，讓這一個你保留上一個你的記憶，因爲…因爲我想知道你可否告訴我答案。”
答案？天哲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剛剛得知自己是個複製體，又有誰可以告訴他，他存在的意義又是個什麼樣的答案？
兩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過了好一會後，天哲才首先開口問道：“你還恨我嗎？”
“恨。”蕭銘的答案乾脆利落。“但是，這個恨似乎變得沒有意義，大概正因如此，即使我依然恨你，但仍然可以很平靜地跟你說話。”
“這麼說，你不想再找我報仇了嗎？”
“如果你不反抗，我仍可以毫不留情地殺了你，就算再有下一個你出現，我想我還是會這樣，不過，如果要我不動手的話，我或許也會接受，縱使我內心仍對你有憎恨，但殺不殺你已經變成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也就說殺不殺也沒關係了嗎？殺人償命這個詞也變得無意義了。天哲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麼，能夠平息憎恨的或許並不是所謂的愛，而是麻木，哪怕是寬恕也不過是麻木的一種，時間能沖淡一切這句話，只是讓自己對某種感情的失去，但當人失去了感情的時候，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閻魁再次走了過來，這次他手裡拿了一疊衣服，他把衣服扔給天哲並讓他穿上，蕭銘一直站在旁邊側着頭，閻魁沒有理會他，他說：“你現在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天哲想了一下，然後道：“爲什麼會是段天哲？”
“你意思是爲什麼選段天哲作爲培育？”
“嗯。”
“因爲他是有關聯性的人。”
“有關聯性？”
“你應該從女祭師那裡聽到過吧，那個於2012年消失的人。”
“2012年？啊……那個創世者！”
“你們把他叫做創世者嗎？真是諷刺的叫法，我們這裡把他稱爲‘多出來的人’。”
“多出來的人？”
“對，根據三賢人法則，人類的存在是‘既定’的，也就是說，每個存在於世上的人和各種生物都爲固定，所有的靈魂都統一由三賢人系統進行管理，以以前的人的說法，這就類似於命運。”
“你意思是，那個人不受命運所掌控？”
“多出來的人，也就是不受三賢人系統所控制的人，類似於BUG的存在，相對於其他擁有完整命運的人來說，BUG是會對世界造成很大影響。打個比喻，一趟列車從A點抵達B點，按照電腦的行駛速度設定，列車使用的時間和行走路程都是固定的，但是，如果中途路軌上出現什麼狀況的話，那麼所有設定都會全部失效。”
“列車……是指命運？中途出現的狀況就是BUG？”
“嗯，但是，BUG影響的可不止列車的時間，還有裡面的人，一個人的命運或者一段歷史裡面，如果突然出現一樣不存在的東西，如果只是很小並且影響力不大的話，世界是可以自行修正，然而，當這東西接觸的事物和人物越多，產生的影響就會越來越大，就類似於蝴蝶效應一樣。”
天哲想起了世界重組的事情，雖然只是由安薇口中所述，但那件事應該是真實發生過的吧。
“世界重組這件事是真的？”
“不知道，因果律裝置看不到那個人的記錄，但從他遺留的歷史痕跡分析，他應該去過很多地方，接觸的‘歷史數據’也很多，這事如果是女祭師親口所講，那麼應該是真的，2012年世界接近崩潰，三賢人系統於是進行格式化，那個人消失了，所有歷史數據重新編排。”
於是，世界重新發展，沒有人記得末日的事情，一切都很平靜地渡過，那個多出來的人也消失了，他所影響的歷史也恢復正常，世上關於他的一切都被抹去。
“那麼，創世者的事跟段天哲有什麼關係？”天哲問。“你剛纔說的關聯性是什麼意思？”
“段天哲是最後一個跟他有關聯性的人。”
“你不是說跟他有關的記錄都消失了嗎？”
“的確是這樣，所以關於這點的依然是個謎，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段天哲的靈魂是2012年後才從主導意識中誕生的，這是一個新的意識，我說過，一切的靈魂都是固定存在的，他們從世界被創造開始就已經規劃好，所以這個突然誕生的意識就顯得很奇怪，而且還是在2012年後不久，段天哲是這個新意識的第五次轉生，前四個輪迴之中，都看不出他和BUG有什麼關係，但即使是這樣，納亞人仍然將他選爲研究對象，並認定段天哲在過去或者未來必定會和BUG有某種聯繫。”
“所以，這就是納亞人選我……啊，是選段天哲作爲培育的原因？”
“就是這樣。”
天哲擡頭望向水槽中的0號，只見0號依然靜靜地沉睡着，因爲真正的段天哲和創世者有關聯性，所以納亞人就認爲用他來作培育對開啓核會有幫助。對了，說起來當初亞瑟提過天哲的擊殺數目是0，那麼這個數目應該就是指0號自己吧，畢竟拋開殺死自己的爺爺，從滅世後開始算的話，真正的段天哲的確沒殺過任何一人，因爲他一直沉睡在這裡，那些動手殺人的都只是他的複製體而已。
“皇帝同化爲人類，用的也是段天哲！”天哲突然想起了這一點。
“對，同一條意識網絡作用於你和0號，這本身已經快到極限，要再作用在第三個人身上，這是非常難的事，而且第三個意識還不屬於這個世界，成功率只有不到1%，但是納亞人認爲用段天哲來作爲同化，進入核的效果必然會更好，所以最後仍然這樣做，但是他們沒把握一定會成功，所以把這第三條線放到了零計劃的最後，至於結果，你現在也已經知道，通過這四年來的不斷實驗，皇帝在不久前已經覺醒，那個女祭師爲了阻止皇帝進入聖地，於是把世界的三維進行扭曲，把核隱藏在九層扭曲空間的最底處。”
原來空間扭曲是因爲這個原因，天哲終於知道世界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原來是安薇爲了阻止皇帝進入而設的，把地球變成一個迷宮，最起碼也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那現在皇帝呢？”
“皇帝已經離開了帝靈都，他好像已經找到前往核的方法，但我不知道他要怎麼樣做。”
皇帝已經出發前往核了，也就是說，他必須儘快趕回聖地才行……啊，趕回去嗎？但自己不只是個複製體嗎？他的存在只是爲了幫真正的段天哲收集數據，從某程度上來說，自己也是輔助納亞人進入核的幫兇。
現在究竟要怎麼辦啊？回去找雨詩他們？回去要怎麼說？說自己只是個假貨……
自己的存在意義究竟是什麼？
天哲低着頭沒有說話，閻魁知道他心裡面想什麼，他看了看0號，然後說：“既然皇帝已經覺醒，你和我還有0號都已經失去了用處，也就是說，以後你要做什麼也是你自己的事情。”
“……”天哲擡頭看向他。
“你是不是複製體都已經不重要，反正納亞人應該不會再理我們，你是段天哲也好複製體也好，這都已經沒所謂。”
“你把一切都告訴我也是這個原因？”
“其中之一吧。”閻魁邊說邊轉過身。“過來，我們先到外面去。”
“去哪？”
“跟我打一場。”
“啊？”
閻魁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天哲十分錯愕，但他似乎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轉身就直接往出口走去，天哲看了看旁邊的蕭銘，兩人沒有說話，之後他也走向了出口。
兩人的戰鬥說來就來，完全沒有任何的序幕，天哲他再一次來到這座機械之城的上層，他跳到了其中一座電路建築上，此時，閻魁已經在對面的另一座建築頂等着他。
“我把前27個你的戰鬥數據都輸入到現在的你身上，所以你的力量可以說比上一個你有大大的提升。”閻魁說道。
“前27個我的力量？”天哲張開手掌看了看自己，但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除了新的身體有一種新生的靈活感以外，其他和以前似乎沒什麼變化。
“這樣是看不出的，數據是直接加入你的本能裡面，只有真正打起來纔會有感覺。”
說畢，閻魁把手往兩邊一甩，他整個人慢慢漂浮起來，天哲見狀，於是也把禁力集中到手裡，頓時，一道道藍白色的線條從手心中出現，線條快速地構築出“段”的形狀，光一閃之後，這把能夠剖開一切的利刃再一次出現在天哲手中。
“來吧！”
閻魁大喊一聲，天哲也往上空一跳，然後直接放出五段氣擊攻向閻魁，強大的白刃直往前方砍過去，一瞬間，巨大的破壞力把整個地域都掃除，白光就如同能吞噬一切一樣把所有建築都粉碎掉。
“好輕鬆！”天哲感到十分意外，因爲如果是以前，五段氣擊幾乎會消耗他所有禁力，但現在，他感覺身體仍然強而有力，似乎就算再放多幾次都完全沒問題。
“啊…後面！”
更加靈敏的反應力，讓天哲猛地往旁邊一跳，頓時，上方數道空氣波直衝而下，把他剛纔所站的位置壓穿了數十米。
閻魁在上空不斷放出空氣波，只要輕輕一張開手，腳下的地面就全都夷爲平地，至於天哲，在接下來的攻擊中他完全沒有近身，或者說，他絲毫沒有要靠近閻魁的意思，而是不斷保持一段距離釋放氣擊，由此至終他都是在進行遠程進攻。
“這不像你，竟然不對我進行近身。”閻魁說。
“那是因爲，一旦靠近你我就會輸。”
“哦……”閻魁露出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來你注意到了。”
“早就注意到，那是你的禁力場。”天哲降落到一棟建築上，然後擡頭說：“在不久之前我遇到一名使用幻覺的武者，從那時開始，我就對你的概念武器有了頭緒。”
“就是說，你已經知道我的能力是什麼？”
“對。”天哲把刀指向了他。“正如你上次所說的，你的能力是最接近造物者的能力，所以你的概念武器幾乎就是亞摩斯的本質能力。”
“呵呵呵，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麼你有應對的辦法嗎。”
“有，但我不肯定有沒有效。”
閻魁看着天哲，看着他手中的刀，那鋒利的白刃是能夠切斷森羅萬象，是能夠切斷一切的刀，當中也包括一切概念。
“呵呵。”閻魁冷冷一笑。“所以我早就說過只有你能當我的對手，能夠切斷一切概念的刀，只要條件達到的話，從某程度上來說那幾乎是無敵的存在，我…就是等着這麼一種可以把我打倒的概念武器。”
“把你打倒？這是你想要的？爲什麼？”
“答案，等你把我打敗我再告訴你。”
說完，兩人同時把禁力集中起來，接下來，似乎只要一擊就可以決定勝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