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霍亦澤口中所說的有所風險,是擔心在使用於博士所研製的藥劑之後,她體內的記憶有可能徹徹底底的沒了……
從此以後忘記他,忘記小莎,忘記洛洛,忘記身邊所有的人。
童麥最擔心的還是來了。
但是,在性命和失憶兩者之間,若只能選擇一種,當然是選擇後者。
她的耳畔一直盤旋着霍亦澤對她所說過的話: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忘記我了沒關係,我會努力讓你記起我。
可是……
努力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而且,童麥只要一想到她的記憶從今以後就是空白了,她的心下就會不由自主的一陣驚慌和害怕。
尹雨琪和陳玉華在尹父離開之後也開始找各種方法和途經,懇求童麥,可霍亦澤要採取行動將她們母女兩個驅趕出境時,童麥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尤其在見到洛洛時,童麥的雙眸瞬間酸澀溼潤了:“洛洛,讓我好好看看你!”
置於洛洛頭頂的手在情不自禁的顫抖着,他還是那麼冷靜,淡定,小小年紀所表現出來的氣勢的確有遺傳到霍亦澤的冷岑和嚴肅:“小姨,生病了嗎?爲什麼要坐輪椅!”
即使他有滿心的疑惑,緊蹙着眉梢,但說出的話語始終是鎮定自如,他也不會像親暱尹雨琪那樣來親暱她,有的只是有距離感的禮貌……
“小姨是生病了……生了很嚴重的病,可能以後……”
關於以後,現在童麥還沒有一個定論;關於於博士的治療方法,也要等去了拉斯維加斯之後才知道,所以,無論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數,她也無法和洛洛說死亡的問題。
且她更想在洛洛面前表現出萬般正面的能量,洛洛黑亮的雙眸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小姨,有病爲什麼不去醫院,醫院醫生能讓病好起來!”
他的話語帶有距離感,甚至此時童麥在碰觸他時,他也會有意無意的避開她。
這樣細微的情節,童麥注意到了,也令她更加傷心不已:“洛洛……這一段時間,想小姨嗎?”
儘管洛洛和她保持距離,但是童麥卻極力在維護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現在小心翼翼的話語裡,她甚至是在極度的渴望得到洛洛的想念。
洛洛努了努嘴,似乎是在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可這個問題……他好像不知道如何回答,原本是一個很簡單的“想”與“不想”,他卻萬般的爲難,到最後索性不回答了。
童麥也不好繼續追問,因爲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小莎等會回來,洛洛今晚就留在小姨這裡好嗎?”
哪怕是和洛洛多一分鐘時間的相處,童麥都會萬分的珍惜,只是在幾個月和洛洛不見之後,彷彿洛洛明顯對她疏遠了,不僅僅疏遠了,甚至從洛洛的眼神之中,她還能隱約看到他對自己的抗拒……
雖然之前洛洛不會很親密她,但至少不會如此抗拒吧!
在洛洛搖頭拒絕留下來時,童麥的心在一點一滴的緊繃,尤其是當洛洛再次開口時,童麥的痛楚猶如漫天黑沉的夜空,沉沉的壓她下來。
“小姨,我有妹妹了吧!可是?我不喜歡,我也有點討厭小姨了!”
洛洛現在的話一點兒也不像是開玩笑,認認真真的,一本正經的,相當嚴肅的就開口了,甚至雙眸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童麥,宛如是在斥責,埋怨她。
至少現在在童麥的眼底,洛洛給她的感覺就是如此。
……
他說他討厭她……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重重的砸在童麥的身上,喉間發哽,完全是木然的眼神投射向洛洛,心情在激動,甚至她有強烈的衝動想要告訴洛洛:她是媽媽,不是小姨。
似乎,在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媽媽說小姨生病了,看望小姨是必須的禮貌,但是以後洛洛不想見到小姨了,小姨不僅僅搶走了爸爸,連爸爸給我唯一的愛也要搶走,小姨,你讓人討厭!”
不管洛洛這一句話語,究竟是不是尹雨琪教他的,可從他嘴裡說出口時,童麥的胸膛處猶如有千萬針尖在狠狠的戳着她的胸膛。
連續說她討厭……
她是真的很令人討厭吧!
“洛洛……”童麥喚着他名字的聲音,僅僅只是兩個字眼,卻透着深沉的顫抖,幾乎這一刻她已經沒有足夠的勇氣去說話。
“小姨,我要走了,祝你早日康復!”
無論是話語,還是言行,他不熱烈,也不激動,越是淡漠,就越讓童麥難受了。
“洛洛,別走……洛洛,我纔是媽媽!”情急之下,童麥不由自主一句話就已經脫口而出。
爲了怕洛洛受到傷害,爲了怕洛洛難過,她和霍亦澤都不說誰是親生媽媽的問題,但現在……
不管是情急也好,還是她已經忍無可忍了,總之這件事情必須要說出來了。
洛洛對童麥的話語,沒有任何的反應,那樣的表情好像是在聽童麥說着一件非常無關緊要的事,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洛洛,其實我纔是你的親生媽媽,雨琪媽媽……她纔是阿姨,你和念桐,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沒有不疼誰,或者更疼誰,我們都很愛你們,一樣的愛,愛着我們兩個寶貝!”
童麥緩緩上前護住洛洛的肩膀,雙眸裡溼潤的淚珠簌簌的垂落,這一刻呼吸是凝窒的令人透不過氣來,深深的鎖住了她的胸膛。
她在薰衣草瓶裡面寫下的心願……
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如此自然而然的對洛洛說出口,即便現在心底下的情緒在肆無忌憚的翻滾,狂肆,但既然說出口了,就不後悔,只是對洛洛的愧疚和虧欠也越來越深了。
但是,她還有沒有機會彌補洛洛,又再次是一個未知數。
以前,她的生活裡處處充滿了未知數,尤其是在倫敦的時候,她不能確定自己還能在倫敦待多久,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因爲缺少學費而被學校退學,更加不確定有一天她是否還能擁有一段幸福。
那時儘管有太多的未知,但她卻習慣了;而現在有了縷縷的希望之後,她反而會不習慣這種不確定了……
“在我生下洛洛的時候,因爲有某些原因,洛洛不得不跟着雨琪媽媽生活在一切,但是媽媽一直以來最心愛,最疼愛的就是洛洛,洛洛可不可以給媽媽一個機會,讓媽媽彌補洛洛!”
不管,她還剩下多少時間,她還能爲洛洛做點什麼?但這一刻,她何其的渴望洛洛能給她一個機會。
並且,她也沒有說出是尹雨琪和陳玉華隱瞞了他的存在,纔會迫使他們母子兩個是越來越遠。
若是這麼一說,也許反而會增加洛洛對她的反感,畢竟在洛洛的心裡,尹雨琪是何其的完美,何其的善良,她也不想破壞尹雨琪在洛洛心中的形象和位置。
只要洛洛能接受這個事實,他能同時接受她們兩個人,這是最好的結果。
顯然,洛洛不接受,也不買賬,緊蹙的眉梢裡有着獨屬於小孩子的深思熟慮,最後她拒絕的搖頭:“小姨,今天不是愚人節,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
原來他淡漠的表情是因爲他以爲童麥所說的純屬是在開玩笑……
這無疑是給童麥深深的打擊:“不是的,洛洛,小姨沒有跟你開玩笑,這不是在開玩笑,我纔是你媽媽,這是事實,小姨完全沒有必要要騙你,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問爸爸,或者你可以去問奶奶,姥姥……他們可以證明,我說的不是假話!”
“不……不是的……我不聽……小姨不是媽媽……我的媽媽是尹雨琪,我的媽媽也只有尹雨琪!”
終於,他的情緒有莫大的起伏了,洛洛對於童麥的話語不能接受了:“騙子,你們都是大騙子,爸爸是騙子,小姨也是……”
霎時間,洛洛的淚水也涌出來了,嫣紅的雙眸裡是對童麥的討厭,掉頭就走:“洛洛……洛洛……媽媽不是騙子,媽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當初我若是知道洛洛的存在,知道洛洛還活着,媽媽說什麼都不可能讓你和雨琪媽媽一起生活!”
洛洛痛,她現在更痛。
被自己的孩子說成是騙子,情何以堪,她還能跟洛洛說些什麼?
童麥緊拽住霍正洛的手臂,不肯他離開,可洛洛的反抗舉止是越來越劇烈:“放手……放手……騙子……你們是大騙子……我以後再也不要來見小姨了,小姨不會是我媽媽,不可能……”
以前,他會偶爾親暱童麥,但是他無法接受她是他媽媽。
在洛洛的心中,尹雨琪已經根深蒂固了,沒有人可以取代。
洛洛的力氣太大,童麥坐在輪椅上舉止不太方便,而洛洛在睜開童麥的瞬間,童麥追不上他,太過激動之下,童麥從輪椅上摔下來:“洛洛……別走……等等我……”
頃刻間,她的鼻尖再次有汩汩的鮮血流淌出來,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