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童佳沐看着窗外孤涼的夜景,心頭打鼓。
霍凌煬看了眼副駕駛上坐着的她,騰出一隻手,握了握她的小手,“別擔心,二叔不會有事的。”
童佳沐深吸了一口氣,鼓了鼓小嘴道:“都是我不好,二叔每天都在執行那麼危險的任務,我卻還老是氣他……”
童佳沐微微垂了眸子,眼圈微微泛紅。
霍凌煬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車,不知開了多久,終於抵達。
到了北海軍區地帶,霍凌煬的車被站崗解放軍攔了下來。
打開車窗,童佳沐的腦袋探了出去,只見沈秘書已經在門口候着了,她伸手揮了揮,“沈秘書,是我。”
沈秘書連忙上前,對站崗的解放軍道:“是首長的親人,放他們進來吧。”
……
等霍凌煬和童佳沐被沈秘書帶進了軍區病房裡,霍北寒赤着上身,雖然被白色紗布包紮着,但渾身是血,那一向強悍的男人,此刻正虛弱憔悴的躺在病牀上,毫無生氣。
童佳沐被嚇到了,站在病房門,隔着一道玻璃,捂着嘴,兩行清淚滾滾落下。
二叔……
她以爲,霍北寒是所向披靡的戰神,也以爲霍北寒像是刀槍不入的鬥士,她沒有見過霍北寒受傷的樣子,從來都沒有。
沒想到,霍北寒也會渾身是血,甚至是生命垂危的躺在那裡。
他身上所有銳利的鋒芒和威嚴,都全部褪去,柔軟到令童佳沐心疼。
沈秘書輕言道:“童小姐,你進去看看吧,首長最疼你,想必現在在夢裡也惦念着你。”
童佳沐紅着雙眼,吸了吸鼻子,重重點頭。
“嗯……”
霍凌煬後腳剛要跟上去,沈秘書便拉住他,霍凌煬皺眉痞痞的瞧着他,“怎麼,我還不能進去看我二叔了?”
“您是霍少爺吧?”
“那你還敢攔着我?”
沈秘書看着病房裡的人,笑了笑,道:“霍少爺就讓首長和童小姐單獨待一會兒吧,畢竟,童小姐是霍首長帶大的。”
霍凌煬也沒執意要進去,只看了一眼病房裡的二叔和佳沐,瞪了一眼沈秘書,轉身,一屁股坐在醫院長椅上。
而病房裡,童佳沐慢慢走近那張病牀,那個男人,不知爲何,看着他身上從白色紗布中隱隱透出的血跡,心,狠狠抽搐了下。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走到霍北寒身邊時,眼淚簌簌掉落下來。
小手,抓着霍北寒的大手,哭嚥着道:“二叔……佳沐錯了……你醒過來好不好?以後我再也不氣二叔了……二叔……”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小手抓着那大手,重重搖了搖。
“二叔……你快點醒過來……”
若是二叔真的醒不過來了,那她會自責一輩子的,在二叔受傷之前,他們還沒和解呢。
童佳沐哭的像個淚人,將小臉埋在他手臂上,眼淚匯成河。
模糊的意識中,霍北寒感覺自己被搖晃着,還有一個細細弱弱的哭聲……有點耳熟。
霍北寒擰了擰眉心,眼前白光和暗光交替,在意識掙扎之中,耳邊那哭聲越來越清晰。
……佳沐?
他渾身撕裂的疼,撐開沉重的眼皮,微微扭頭,看向旁邊抱着他手臂哭的小女人,想伸手去安撫她,可卻發現,手臂絲毫沒有力氣。
“佳沐……?”
男性低沉的聲音,嘶啞脫力。
這小東西哭的似乎太忘我,沒聽見他的聲音,霍北寒忍着全身的痛意,吃力的又喚了她一聲,“丫頭。”
童佳沐模模糊糊的,似乎聽見二叔喊了她一聲,她哭的淚雨梨花的,茫然的擡起那清潤的小臉來,只見霍北寒睜着黑眸,瞧着她。
童佳沐一時怔住,“二、二叔……醒了……”
霍北寒瞧着她吃愣的小模樣,一時間,之前對她的氣,居然煙消雲散了,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怎麼,還不想讓我醒過來?”
童佳沐喜笑顏開,一時激動的抓着他的手臂,“二叔你沒事真好!”
“嘶——”
男人倒抽了口涼氣,這小丫頭,抓着他受傷的地方,一股鑽心蝕骨的疼。
“二叔?”
童佳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興奮了,竟然抓着霍北寒手臂的傷口處,她連忙放下,“二叔對不起,是不是很疼?”
她關切的小眼神,那麼急迫,霍北寒忘記了身上的疼痛,黑眸定定的瞧着她,啞聲笑了下,“不生二叔的氣了?”
童佳沐被說的慚愧了,低着小臉道:“二叔不生我的氣纔對,我知道二叔是爲了我好,二叔,我們以後能不能不冷戰了?”
萬一,他們哪天冷戰了還沒來得及和解,二叔又出任務了,在任務中光榮犧牲了……
呸呸呸,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二叔怎麼可能會光榮犧牲?
霍北寒吃力的擡手,童佳沐連忙狗腿的扶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腦袋上。
她知道的,二叔想摸摸她的頭。
霍北寒哭笑不得,“不是長大了,不讓碰了?”
童佳沐耳根子紅了下,說的氣話,二叔怎麼這麼記仇?
“二叔,你沒事就好,我嚇死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可我聽沈秘書說,原來你的工作那麼危險,隨時隨地都會爲國家付出生命……”
“沈浩通知你的?”
童佳沐剛點了下頭,男人目光一兇,臉色刻板又嚴肅,“沈、浩!”
在門口候着的沈浩,一個激靈,聽見首長“中氣十足”的喊聲,連忙推門進去,“首長!”
“誰準你擅自泄/露軍/情的?”
沈浩:“……”
沈浩用力給童佳沐使眼色,希望這個小丫頭能給自己求求情。
首長髮火起來,真的不是色厲內荏,會真的發火,革他的職務的!
“二叔,沈秘書也是擔心你……”
“閉嘴!”
霍北寒一個冷眼掃過去,童佳沐嚇得縮了縮小脖子,立刻閉上了小嘴。
二叔這又是發的什麼火?
她是他的家人,他受傷了,沈秘書通知她來看看他,這又算哪門子的泄/露軍/情?
沈浩背後出了一層汗,面上保持鎮定的道:“首長,我的確擅自做主,將您受傷的事情,透露給了童小姐,我願意接受軍法處置!”
童佳沐忍不住了,連忙爲沈浩辯解,“二叔,你受傷了,沈秘書叫我來看你,難道不應該嗎?”
霍北寒的心,微微一動,黑眸專注的盯着面前的小女孩,“你當真擔心我?”
童佳沐認真的點點下巴,“當然擔心了,二叔是我最親的家人。”
家人?她就只是把他當做家人而已?
霍北寒黑眸中,閃過一絲隱痛,對沈浩道:“你先出去吧。”
沈浩得令,鬆了口氣,連忙告退。
童佳沐的目光,順着霍北寒的胸膛和手臂看去,那上面不僅有新傷口,還有許許多多陳年舊傷。
她眼圈一熱,咬着脣道:“二叔,你以前受傷,怎麼都不讓我去看你?”
她還以爲,二叔是戰無不克的戰神,不會流一滴血。
眼淚,情不自禁的掉落下來,砸在霍北寒手背上,男人擡手,用指腹擦了擦她的眼淚,“你又不是醫生,告訴你,有用嗎?”
除了會讓她擔心,別無用處。
童佳沐鼓着小嘴,“是沒用……”
她吸溜着鼻子,眼淚掉個不停,霍北寒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碾碎,比在戰場上受傷流血好不到那裡去。
“哭什麼,我還沒死。”
忽然,一個柔軟的小身子,撲進了他懷裡。
一雙藕臂,緊緊圈住了他的脖子,那沁人心脾的少女清香,就那麼撲面而來。
“二叔,我以後會乖乖聽你的話,不會讓你煩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