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鬥毆

高平江回青海後的第四天,陳厚鵬的私人電話打到了徐航手機上,因爲怕隨機竊聽,陳厚鵬沒有多說,只是叫徐航趕緊飛到西寧,陳厚鵬秘書已經爲他訂好了機票。

原來是高平江出事了。

從北京來的那個高姓礦主,在野牛溝開礦已經兩年多了,雖然炸出過一些零星玉料,但是一直未曾找到主脈,曾經一度想放棄,但是已經花了合夥人數千萬元,自己家也是債臺高築,已經勢成騎虎。

高平江他們在野牛溝找到主脈,一開始給高礦主打了針強心劑,但是繼續的一無所獲和經濟上的壓力使得高礦主開始想到鋌而走險。

陳厚鵬的戒嚴令有效的阻止了遊民進入礦區,就算偶然有個把混進來,也不可能帶着大批礦石混出重重關卡。盜採玉礦畢竟不是靠一人之力能辦到的事,必須有組織有人力有供給有運輸設備,高平江有省政府爲後盾,離開礦區時十分放心,只留下4個民警守礦,其他人都撤離了。

高礦主其實是早有準備,在高平江他們帶人離開的第二天,就帶着自己的手下衝入高平江他們的營地,迅速將4個留守的警衛制服囚禁,然後開始瘋狂盜採。高礦主一面採一面把未經開料的原石迅速往外運輸,守關卡的民警雖然有點疑心——怎麼這支礦隊忽然時來運轉,採到那麼礦了,高礦主往他們手裡塞了點錢,民警也就裝聾作啞了(事後那個悔啊,紙包不住火的事,自己幹嘛要沾)。

高礦主從被制服的那幾個民警那知道高平江他們返礦的日期,他也知道高平江他們後臺硬,所以佔礦的主意他從沒打過,只想趁他們不在時能盜採多少就盜採多少,捉姦要在牀,礦石運走後,你去哪追贓去。高礦主是北京人,訴資千萬開礦,也不是沒來頭的,只要不被抓了現行,也沒人奈何得了他。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高平江忽然提前一週回來。

高平江他們趕到野牛溝是是下午4-5點鐘,高礦主的手下剛下工回來,正在營地吃飯,兩邊人馬都在。高平江和塞地一看不如盜採他們的玉礦,頓時眼睛都紅了。

高礦主一看形勢不好,手臂一揮,手下曠工操木棍的操木棍,撿石頭的撿石頭,當廚師的幾個順手舉起了菜刀,他的一個副手則從帳篷裡拿出一支五連發獵槍,向天放了兩槍,嚎叫:“你們敢過來......”話音未落,被塞地手下的一個小夥子扔過來的一塊石頭砸中胸口,“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高礦主衝上去,從副手手裡搶過獵槍,向高平江這邊連放三槍,塞地“哎呦”一聲,被擊中了左肩靠胸的地方。

這邊都是塞地從老家帶出來的維族小夥子,一看塞地受了重傷,生死未卜,都瘋了,頓時不顧死活得往上衝,兩邊打成一團。高礦主手下有40多人,高平江手下有30多人,但是高礦主手下都是來自各省漢族農民工,高平江手下都是同一地方來維族小夥子,團結程度不一樣,身高體重有較大差異,而且一方盜採,一方守礦,氣勢上也有落差,所以40幾個打30個幾,堪堪平手,80個人攪在一起,一時難分高下。

高平江指揮維族小夥子盯着高礦主打:“打死這丫的,給塞地報仇。”高礦主把獵槍當棍子揮舞,高平江忍着身上挨一棍子衝上去把他一拳撩倒,幾個賽地的表親衝上去對着高礦主拳打腳踢,下手極狠。

開始兩邊是互相投擲石塊,棍棒菜刀揮舞,不久後開始互相投擲炸礦用的炸藥,營地上炮火紛飛。塞地其實那時已經醒過來了,血流不止,於是一面包紮傷口一面觀戰,後來回憶:像看香港警匪片。

忽然高礦主的副手大喊:“不好了,高礦主沒氣了。”

這邊塞地也在喊高平江:“不好了,xxx被打破頭了。”

高平江瞬間腦子清醒了:“趕緊把傷員都擡上車,我們撤。通知公安局。”

高平江他們上車返回,傷重的一人在途中死亡。死亡原因據法醫的鑑定是:被銳器損傷頭部導致右側額顳頂部硬膜下血腫、左側顳頂部硬腦膜外血腫、蛛網膜下腔廣泛出血、腦挫裂傷、腦疝形成而死亡。

高礦主那邊也趕緊把高礦主,還有重傷的幾個塞上車送往醫院,剩下的人一看形勢不好,開始四處流竄(野牛溝是無人區,潛逃不易,後被悉數抓獲歸案)。高礦主這邊,有兩人送到醫院後傷重不治,高礦主自己雖然遍體鱗傷,倒是隻斷了幾根肋骨。

這場持械聚衆鬥毆,一共涉案80餘人,3人死亡,18人受傷,另有輕傷輕微傷者,幾乎人人都掛了彩。雙方動用了獵槍炸藥等殺傷性武器,情節惡劣,事態嚴重,如果消息擴散,足夠上新聞聯播了——陳厚鵬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把所有涉案人,包括那些守關卡的民警,一個不剩全部抓捕。因爲是大案重案,但是陳厚鵬又不願引起更多的注意,所有案犯都被暫時被關押在格爾木市看守所。

徐航飛到西寧,一聽情況,不由的汗如雨下。

徐航匆忙趕到格爾木見高平江,兩人相對無語。徐航長嘆一聲:“我不是刑法專家。聚衆鬥毆罪是重罪,尤其是過程中有人重傷死亡的。直接致人重傷或死亡的,承擔主要刑事責任,定故意傷害罪和故意殺人罪,比如那位高礦主。但是首要分子和其他積極參加人員也要受嚴厲處罰,一般按三年以下量刑,但是持械鬥毆,人數多規模大情節重的,按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量刑。”

徐航忍不住指責高平江:“你明明可以先行撤退,向陳省長報案,將高礦主繩之以法,追回經濟損失。你爲什麼要這麼衝動?杜玫已經懷孕五個多月,前兩天她去做三維b超,因爲她是外籍,醫生比較放鬆,暗地裡告訴她是個男孩。你有兒子了。你爲什麼要出這種事......”

高平江無言以對。

杜玫張子淳匆匆從北京輾轉飛到格爾木看高平江,高平江剃着光頭,穿着囚衣,坐在玻璃窗後面,杜玫忍不住淚如雨下。

高平江看着杜玫已經顯山露水的腰身,慚愧萬分:“杜玫,對不起。我不配當一個父親,請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我。就告訴他,他爸爸已經死了。”

張子淳惱火:“平江,你這算什麼話。”

高平江站了起來,走了進去,從此拒絕跟杜玫張子淳見面。

賽地受重傷(倒是逃過一劫),高平江刑事拘留,礦隊羣龍無首。徐航去找辛濤,辛濤放棄了美國的科研項目,回野牛溝管礦,塞地傷口癒合後,也回到了野牛溝,繼續開礦。

徐航使出渾身解數,動用一切關係,爲高平江減輕罪名。高平江指揮鬥毆並且嚎叫要打死對方,對案情非常不利,唯一的好事是,他並沒有親自打傷或者打死誰.......

因爲案件性質嚴重,涉案人員衆多,犯案的兩邊都開始上下打點,疏通關係。高礦主也不是泛泛之輩,高礦主的家人朋友開始在北京市四處張羅。徐航跟對方接觸了幾次,兩邊都想盡量把大事化小,願意對死者傷者進行經濟賠償。但是因爲有三條人命在,觸犯的是刑法,附帶民事賠償,案犯們將被公訴,所以一場牢獄之災是免不了了,兩邊都在努力的走關係,安撫對方人員,希望能讓高平江、高礦主他們儘量往少裡判。

就在這個時候,陳厚鵬那又有消息過來。高平江在看守所裡跟人鬥毆,多處肋骨骨折,好在還沒傷到心肺。看守所裡的事,即使是陳厚鵬也有手不能及的地方,監獄和勞改農場也是如此,裡面自有它的遊戲規則,而高平江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陳厚鵬以就醫的名義,立即將高平江接到了西寧。杜玫和張子淳,徐航趕緊飛到西寧,去醫院看望高平江。

高平江的就醫條件完全是高規格,朝南的單人病房,門口有警察看着他,不像看押囚犯倒更像保鏢。陳厚鵬有指示,儘量讓高平江呆在醫院,能拖都就就拖多久,最好能拖到開庭。

高平江坐在病牀上,不能快速運動,不能高聲說話。

杜玫已經懷孕八個月了,身體十分臃腫,行動不便。高平江黯然:“杜玫,身體要緊,你別再來看我了。養好肚子裡的孩子,平安分娩,比什麼都重要。”

杜玫低頭無語,心想:你這樣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的,我不來怎麼放心得下。

徐航卻有更糟糕的消息,高礦主他們到處找關係,自然消息四處傳播,高平江的前妻知道了,現在正在動用一切關係,意欲定高平江定位聚衆鬥毆致人死命的首犯,同時追究故意傷人和故意殺人的責任,這樣的話,就可以判無期徒刑直至死刑(杜玫臉白了)。他前妻還在四處蒐羅活動,想把過去高平江做的事情都翻出來,企圖讓他幾罪並罰。高平江前妻畢竟跟高平江結婚五年,對高平江做過的那些事瞭如指掌,手裡多多少少有點證據,什麼行賄、走私、販毒、賭博、非法集資,哪條都夠高平江把牢底坐穿了。

杜玫緊張,心突突亂跳。高平江趕緊把病牀前的氧氣面罩取下來,讓杜玫吸氧。

徐航握住了杜玫的手:“杜玫,你放心,平江前妻不能把他怎麼樣的——如果她能,不會等到現在。”

杜玫一面吸氧,一面說:“聽說她爸又升了一級。”

徐航點點頭:“但是你放心,她爸的手沒那麼長。就算她爸手有這麼長,這裡是陳厚鵬的地盤,如果陳厚鵬在自己的地盤上連自己的人都保護不了,被一個北京市府裡級別還不如他的壓得頭點地,他尊嚴何在。所以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杜玫放心了點。高平江叫張子淳帶杜玫去休息。

病房裡只剩下高平江和徐航兩人。高平江慢慢的說:“徐航,最近我想了很多。你說得很對,我如果不爭強鬥狠,而是換一種處理方式,事情絕不會是這樣......杜玫和孩子......還有那死去的三個曠工,他們的父母妻兒......”

徐航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多想了,”

高平江黯然:“我對不起杜玫,還有孩子。請別讓孩子知道我是他爸爸,別讓他學我......”

徐航又好氣又好笑:“你過去做了那麼多事,從來沒良心發現過。怎麼今日忽然懺悔起來?看來真正讓人悔恨的不是自己做過什麼,而是忽然發現,要爲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了。”

高平江苦笑:“我前妻知道我很多事.......”

徐航淡淡的說:“那又如何,她能把這些事抖出來嗎?除非她想把她爸拖下水。更何況她自己也平分了好處。她沒拿得出手的證據,否則你不會逍遙這麼多年。好了,你別多想了。現在你就一件案子,就是爭礦,別的什麼都沒有。你在這裡養好身體,準備上庭.......”

高平江慢慢的說:“她會不遺餘力把我之置於死地,即使做不到讓我死,也會爭取判我十年八年,甚至判我無期......”

“關鍵不在於她怎麼想,關鍵在於她能不能辦得到。這世界不由她說了算。”

“徐航,我在想,要不要去加拿大。你知道的,我有綠卡,只要我離開這個醫院.......”

徐航臉色大變:“平江,你想潛逃。”

“嗯,總比坐以待斃好。”

徐航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閉嘴,高平江,陳省長把你弄到這裡來,你如果潛逃,你將置他於何地?”

“就算你不考慮他。你也得爲杜玫想想,爲她肚子裡的孩子想想。杜玫雖然不願嫁給你,但是心裡對你還是抱有期望的。不管怎麼說,你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你本來坐幾年牢就可以重見天日。你如果想一直了之,那麼你就得永遠的告別你的事業你的親人,永遠生活在被通緝的陰影下,永遠要隱姓埋名,永遠不能在陽光下自由的呼吸。杜玫和孩子就要永遠的失去你......”

“請不要再提杜玫和孩子,我對不起他們。杜玫說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父親,不能給她和孩子安全感,所以不願意嫁給我。我現在才發現,我確實不配擁有家庭,我帶給他們的只有痛苦和羞恥......”

徐航急:“平江,聽我一聲勸。你因爲一時衝動,惹來這場無妄之災,就不要再次衝動,把事情變得不可收拾。這件事,判三年以下我做不到,但是我會盡一切努力,陳省長也會幫忙,讓刑期不超過五年。刑期是從你被拘留那天開始算起的,等案子判完,你開始正式服刑,已經大半年過去了,等你刑期過半,我馬上把你弄出來,這樣你真正喪失人身自由的時間,也不過2-3年。等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來,回到北京,跟杜玫和孩子團聚,繼續你的事業,繼續你的公司,沒有任何人會在後面追捕你......我發誓,我一定辦到。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潛逃,爲了杜玫和孩子,不要把有限的刑期變成無限的逃亡。”

高平江又是羞恥又是感動:“哎,徐航,好的,我聽你的。”

高平江想了一夜,第二天卻把張子淳單獨叫了來:“子淳,我要你爲我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麼事?”張子淳從來沒見高平江這麼鄭重過。

“我想把杜玫和孩子託付給你,請你替我照顧他們。”

張子淳好笑:“這你還用託付。你不說我也會的。”

“我是想你跟杜玫結婚,並且把我兒子養大。我會把所有財產都轉到我兒子名下,所以你不用擔心繼子的財產問題。你只要好好的跟杜玫過日子就行了。我答應徐航,好好服刑。但是我希望在我案子判下來前,杜玫有個好歸宿,我兒子能有個家,有個疼他的繼父。這樣,不管我被判多少年,我都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高平江認真的說,

張子淳愕然:“平江,你不覺得現在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嗎?”

“不不,子淳。這事情現在對我最重要,比我的案子還要重要。我慎重考慮過了。我確實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但是你是。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你也喜歡杜玫。把他們託付給你,我最放心。請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張子淳哭笑不得:“平江,就算我肯,杜玫現在也沒這心情。”張子淳發現人都容易矯枉過正。

“我會跟杜玫談的。”高平江說。

高平江又把杜玫找來,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杜玫,子淳一直都喜歡你,我相信他會是個好丈夫,也會是個好繼父.....”

杜玫狂暈:“平江,這不是你現在應該操心的事......”

高平江急,握住杜玫的手:“這是我現在最操心的事。我只想看見你和孩子平安幸福,有一個可靠的依靠。爲了我,跟張子淳結婚吧。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了。”

杜玫惱火:你神經病啊,自己懺悔,拿我來痛改前非。你有沒搞錯,我不需要你來安排我的人生啊。

但是高平江肋骨還沒癒合,杜玫不敢跟他吵,只好嘆了口氣:“平江,現在真不是你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你應該養好身體,準備上庭。”

“那你就答應我吧。讓我可以無畏的上庭。”高平江熱切的說。

杜玫無語望蒼天,男人敲起亂鍾來,比女人更離譜。

但是高平江孜孜以求,一定要杜玫和張子淳答應他。兩人怕他情緒過於激動,對傷口不利,於是只好答應他考慮考慮。

高平江不依不饒:“什麼時候考慮?能在孩子出生前麼?”

杜玫無奈,只好說:“平江,你面對現實。我肚子裡有你的孩子,怎麼可以說跟子淳結婚就跟子淳結婚?多少得考慮一下今後孩子的感受吧。還有,子淳是有父母的,你怎麼也得站在人家父母的角度想一下吧。”

高平江一愣,忽然想起,原來張子淳跟自己不一樣,結婚還得父母批准,頓時情緒一落千丈。

張子淳忙說:“我回去做做我爸媽工作。我爸一直很喜歡杜玫的。”

杜玫心想:那是工作上好不好,你爸啥時候喜歡過一個離婚兩次,帶球嫁人的兒媳婦?而且肚子那孩子還不是你的。

高平江卻非常認真的對張子淳說:“那就拜託你了。”

杜玫昏倒:這都哪跟哪啊,我沒想要嫁人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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