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義肅聲道:“說起這個,小蘇,我得提醒你,現在把生意做大,風險很大。主要是國家不提倡私人做生意。你悠着點,注意把握那個度,別給自己惹麻煩。”
“肖大哥,你放心。跟安家合作之前,我已經打電話去京市,問過主管這塊的大領導,跟領導談過,我提出每年把養殖場掙的錢捐十分之一給國家搞建設,領導便批准了我的生意。”
“準確的說,是我們養殖場和海城食品加工廠的生意。這是國營廠子之間的買賣,可不是私人交易。”蘇漪言辭間不乏自得。
肖義擰住她的鼻頭扯了扯,笑:“你說得都對。咱們蘇老闆有大將之風,在下拜服。”
“那是!”如果蘇漪有尾巴,現在怕是已經翹上了天:“現在國家好多廠子都經營不善,上面需要提攜我們這種能帶動當地經濟發展的企業,讓我們多爲國家納稅,做貢獻。”
“有大領導給我撐腰,不會出事的。”蘇漪見肖義臉色不好,有點忐忑:“肖大哥,你別不高興,你信我,我現在可是三個娃的媽,不會亂來的。”
肖義嘆息:“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很失落。我連你什麼時候瞞着我把這些事做成的,都不知道。我這個丈夫,當得也太失職了!難怪爸總說我。”
“小蘇,我很抱歉。從前是我疏忽了。以後我一定多多關心你。你有什麼事兒,也不要瞞着我。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好不好?別凡事都你自己扛,這樣太累了。我會心疼。”
蘇漪叫肖義一番話說得熱淚盈眶,她嬌嬌地掄起小拳頭捶肖義的心口:“你會不會說話,幹嘛惹人家哭?”
肖義沒有說話,任蘇漪打,只溫情脈脈地凝視她,眼裡的憐惜和愛意讓她哭得更厲害,“閉眼,不準看啦。我哭起來很醜的。”
“哪裡醜了。我媳婦是大仙女,不管什麼模樣,都好看。”
肖義哄人很有一套,蘇漪很快被她哄得粲笑連連。兩個兒子,尤其是小寶的嘴甜,都繼承於他。
只是肖部長這人對外性子清冷,話很少,夸人就更稀少了。
直播間的觀衆不是很想看這兩位撒糖,催促蘇漪把觀看模式調換,他們想看別的風景。
兩人在郊外談心後,感情更進一步,相處起來更如膠似漆。
如果可以,肖義想和蘇漪成爲連體嬰,時刻不分離。
進入初冬,武裝部清閒下來,蘇漪卻更忙了。這時節,正是養殖場生意最好的時候,每天都有上百斤燻肉從養殖場運出,主要送向京市和海城。
蘇漪直接收拾東西,住進了養殖場。老爺子因爲換季得了風寒,咳嗽得厲害,他怕把寶貝小孫女傳染了,讓肖義帶着女兒去養殖場陪蘇漪。
還好家裡有齊巧巧、嚴二和蘭子照顧老爺子,尤其是蘭子,把老爺子當自己爹伺候,無比盡心,肖義走得很放心。
父女倆開車載了一堆東西去養殖場,還沒進蘇漪的屋,便叫她往回趕。
“肖大哥,這養殖場味道不好聞,而且細菌多,不衛生,你把女兒帶來做什麼?小孩子免疫力和抵抗能力差。怎麼能住在這種地方?”
“老爺子得了重感冒,險些咳成肺炎。他怕把病傳染給孩子,讓我帶心心過來陪你住。”肖義覺得蘇漪的表現太誇張了:“這養殖內也有員工帶着孩子住,我瞧那些小孩兒身體挺好,也沒得什麼病。別的孩子都能住,怎麼我們心心不能住?”
肖義故作委屈:“小蘇,你是不是嫌棄我們父女過來耽誤你工作了?心心不愛哭鬧,乖巧得很,我會帶好孩子,不會耽誤你做事的。你忙完,抽空回來看看我們就成。”
蘇漪心累:“心心才幾個月大,那些在養殖場住的孩子,最小也有兩三歲。我們又不是沒別的地方住,爲什麼要讓孩子來養殖場受罪?這裡髒臭是一回事,還特別吵,孩子在這兒,怎麼能睡好覺?”
“肖大哥,你聽我的,把心心帶去別的地方住,你們可以去大丫家,或者梅子家住……”
蘇漪話還沒說完,就被裴大頭喊住:“蘇老闆,你在這兒啊?可叫我一通好找!京市那邊的領導來電話找你,說是有重要的事兒要和你談,快跟我過去。領導還等着呢。”
“哎呀,肖部長和咱們小心心也在啊。”裴大頭衝肖義父女微笑點頭示意,“肖部長,你自己找個地方先坐,我們先去忙了。一會兒我讓家裡老婆子做飯,你們都上我家吃去。回見啊!”
蘇漪人都跟着裴大頭走遠了,還回頭催肖義快帶孩子離開。
肖義也覺得蘇漪的話沒錯,讓孩子住這兒,確實苦了些,他也怕孩子染上什麼病受罪,聽蘇漪的,開車帶心心去大丫家住。
心心小仙女走到哪兒都很受歡迎,主要是孩子顏值高,性.情更好,見誰都笑,也不認生,大家都愛抱她逗她。
大丫的婆婆林秀紅還在供銷社賣東西,聽家裡退休了的老頭子說肖義帶心心到他們家來了,頓時生意也不做,關了鋪子,在供銷社裡撿了些瓜果點心和雞蛋,跟老頭子拎回家,打算招待肖義和心心。
林秀紅自己也有孫子、孫女,平時她也很愛兩個乖孫,護短的很,便是柳元一和大丫想教訓做錯了事的兒子、女兒,都不行。
每次大丫和柳元一訓孩子,都是揹着林秀紅的。訓完,回頭等她知道,兩人還得捱罵。
林秀紅一直覺得自家的孫子、孫女天下第二乖和第二好看。因爲第一乖、第一好看的娃,都在肖家。
以前是城城、大寶和小寶,現在是小心心。
大丫和柳元一現在都在養殖場上班,一個管運輸,一個記賬。現在養殖場生意正興隆,他們每天都早出晚歸,柳家只有兩個老人和倆頑皮的小孩兒在。
大丫和柳元一這些年跟着蘇漪,沒少掙錢。早把柳家的磚瓦房改建成了樓房。
柳家的屋子挺多,肖義和心心在柳家,受的那都是貴賓級待遇。
因爲太疼小心心,不捨得她吃苦,林秀紅自作主張,將樓上向陽的那間大臥室整理出來,讓肖義帶着孩子住,還把大丫和兒子給乖孫買的奶粉、麥乳精,和蒸熟的雞蛋羹什麼的,都抱去樓上,硬塞給肖義,讓他喂孩子吃。
柳家兩個小孩兒一個五歲,一個三歲,看着林秀紅把他們的好東西拿走送人,氣得直接哭鬧開,還摔東西撒潑。
若是往常,林秀紅肯定會順着他們哄,把好東西都給他們。
可在小仙女面前,家裡兩個皮孫立刻被比成了草。
林秀紅看孫子孫女鬧得難看,讓她在肖義和小仙女面前丟了臉,氣得提起掃帚,將兩個熊孩子揍了一通,揍完,孩子哭嚎得更厲害,居然還在地上打滾,完全潑不能更潑。
林秀紅看不下去,讓老頭子把娃領出去管教,別在家裡丟人現眼。
她開始反思,覺得都是她太寵娃,把兩個娃慣壞了,默默決定,以後兒子、兒媳再訓娃、打娃,她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蓋因自家的兩個熊孩子有時確實挺沒規矩,純屬欠揍。
……
下午武裝部沒有事兒,肖義讓林秀紅幫忙帶心心,他開車去養殖場見蘇漪。他怕蘇漪忙得忘記吃飯,拿飯盒從柳家給她帶了些飯菜。
“小蘇,還沒忙完啊?你吃午飯沒?沒有的話,過來吃飯。我特地給你送來,你吃幾口。”肖義直接去辦公室,果然看到蘇漪還在伏案工作。
聞到飯菜香,蘇漪肚子咕隆個不停,瞬間被飢餓侵襲。她放下鋼筆,將寫到一半的計劃書收起來放一邊。
等肖義把飯菜擺在她面前,她拾起筷子,埋頭往嘴裡塞吃的。
“你慢點吃,小心噎到。”肖義給蘇漪倒了熱水,讓她喝:“你看你,一工作起來,什麼都忘了。連飯也不吃。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住?你都沒有照鏡子麼?看看你瘦成什麼樣兒了……”
“我覺得還好。”蘇漪其實不算很瘦,她只是恢復了還是姑娘時的標準身材。這陣子瘦掉的,都是生完小仙女後長的膘。
“一點都不好。你這臉色也太蒼白了。明天跟我去醫院檢查身體。別累出什麼毛病了?”
“不要。我哪兒走得開!”蘇漪想也不想就拒絕。
肖義差點沒控制情緒,暴吼蘇漪一通。
蘇漪早摸準了他的脾氣,在他爆發前,喜笑嫣然同他說:“肖大哥,你知道上午京市的領導打電話找我,是爲了什麼事兒嗎?哈哈,你肯定猜不到。領導讓我去京市開養殖場和罐頭廠!”
“上頭說,國家提供場地,還出錢給修廠房,買設備的錢,國家出大頭,我給小頭,算下來我大約需出四五千。當然,我還得提供養殖技術、做肉罐頭和燻肉的配方與步驟,還有種豬、幼崽等。”
“利潤的話,本來是國家七我三的,後來我和領導討價還價,又多爭取到半成。養殖場也由我全權管理,罐頭廠的日常管理與運行,我也有權干涉。”
蘇漪根本不給肖義說話的機會,滔滔不絕:“至於銷路,上頭給安排。我什麼都不用愁,只要負責把家禽養肥,監督人把燻肉和肉罐頭做好,把養殖場管理好就成。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領導說他想在京市修全國最大的養殖場和肉罐頭廠,有他老人家撐腰,三歲小孩兒也知道生意肯定能火!我中午沒吃飯,粗略算了算,要是真按領導說的幹,以後一年我至少能掙上兩萬!”
“哈哈,肖大哥,這次我們發財了!”蘇漪嘴裡還包着飯菜沒有吞下去,她一激動,噴了肖義一臉!
肖義被蘇漪描述的前景,驚得心跳失衡,“你說的,都是真的?小蘇,我怎麼聽着,感覺那麼不真實呢。”
蘇漪看他驚嚇過度,都忘了擦臉上的髒東西,從兜裡掏出手帕,細緻而溫柔地給他清理儀容:“感覺像在做夢,是吧?我也覺得這事兒挺夢幻的。可這是事實。”
“肖大哥,我明兒就要去京市,跟領導談合作開廠的事兒。”蘇漪差點沒興奮得手舞足蹈:“一會兒你載我回家,咱們去街道辦開介紹信。我還得收拾行李呢。”
“哈哈,當初我搞養殖場,也是在開着玩兒,主要是想方便咱們一家人吃肉。沒想到有一天,我能靠它成爲萬元戶,還被領導賞識,指名要和我合作,給我送錢。這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嗯哼,肖部長,採訪你一下,馬上你的妻子就要成爲聞名全國的養殖大戶,年收入過萬的女富豪。請問你現在是什麼心情?”蘇漪裝模作樣地把筷子當話筒,伸到肖義面前。
“……我的心情很複雜,難以用語言來形容。”肖義還沒有消化這個驚喜。
“真沒趣。”蘇.假記者.漪斜乜肖義一眼,繼續埋頭大吃。
肖義看辦公室只有她一個人,問:“怎麼不見大頭叔和他女婿?小蘇,我覺得你們這麼大的辦公室只放三張桌子,太浪費了……”
“大頭叔和他女婿出去外面盯着人上貨了。”蘇漪邊吃邊回答:“我們這麼大的廠子,領導待的辦公室不能太小,不然客戶來看了,會覺得我們這兒寒磣沒格調,小瞧我們。這都是爲了生意。”
“再說,咱們廠子佔的場地,都是市委工商處那邊出面給跑批下來的,上面算是半買半送,反正空間足夠大,這麼安排也挺好。”
“喔。”肖義等蘇漪吃得差不多,才問她:“你這次去京市,大約要待多長時間?如果和領導談妥,打算在那邊建廠做生意了,咱們是不是要舉家搬去京市?那孩子們和他們的老師怎麼辦?咱爸那副身子,怕是受不了去京市的顛簸。還有我的工作……”
蘇漪頓時沒胃口了,她把筷子放下,“肖大哥,這次真的是很難得的好機會。錯過這一次,不會再有下次。我想把握好它。”
肖義按按太陽穴,沉默半晌,才道:“小蘇,如果你執意要過去那邊發展。我和爸、費老他們,還有孩子們,可能沒法隨你去京市,你自己一個人過去,能行嗎?”
“要不你把嚴二也帶過去?這樣我比較放心。真有什麼事兒,他也能幫幫你。還有費大哥那邊,回頭我給他去個電話,你去京市,先借住在他家。等穩定下來,再搬出去。省得被不長眼的人欺負了……”
“肖大哥,你怎麼這麼好?!”蘇漪沒想到肖義會是這種反應。肖義沉默的那會兒,她還在想,如果他反對到底,她該怎麼辦?
是毅然決然離開?還是爲他和家庭妥協,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猶疑的結果是:她多半會放棄去京市。在她眼裡,還是家庭和孩子更重要。反正她也不缺錢。
只是如果錯過這個搞事業的大好機會,她恐怕會抱憾終生。
不料肖義居然選擇成全她。放手讓她出去闖蕩,由他照顧家裡。他真的比同時代的其他男同志開明太多!蘇漪很清楚,這種開明,都是基於他對她的愛。
因爲肖義原本就是很傳統的男人,還有些大男子主義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