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寂靜到死,又一個人影都不見的地方,猛然聽到腳步聲,我的心很自然地一緊,卻也沒有過多的驚慌——
反正我就是要上來探明情況的,這裡又是十六層。來人不是韓莘就是“山羊鬍”。而這腳步聲,我認得,我已經確定他是誰了。
“你還是上來了?”一回過頭,我就正對上一張冷俊的臉。而這句話則表明我的出現在他意料之中。這倒是讓我有點小小的意外。看來,韓莘比我想象中的要了解我。可是,怎麼會呢?
“怎麼,韓先生,你一早就知道我會上來嗎?”來不及糾結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我直入正題,故作非常驚訝的樣子,瞪大了眼睛,問到。
“進去再說。”韓莘沒有回答,而是拿出一張磁卡,插進了門把手上的銅色小縫中。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他又是扭動把手,進到了屋內,我自然也是跟了進去。而在進去之後,我不由得真心地瞪大了眼睛——這,真的是辦公室嗎?
一眼掃去,可以估算出這間房的面積絕對不下一百平米。整個地面鋪着純色的毛質地毯。無論是天花板還是牆面通體都被刷成了白色。
更誇張的是門右側的牆面更是全都換成了落地窗,室外的一切一目瞭然。此時,百褶簾全部被收拉了起來,陽光得以大幅度地跑了進來,使得整間房看上去格外亮堂。
而與門相距約有二十步之隔的地方,擺着一套高級沙發。離門最近的沙發是長形的,緊挨着它的是一張長方形檀木桌,上面放着一盞純色如玉的檯燈。
而在長形沙發的兩邊,又以相對稱的角度分別各擺一張小型的沙發,夾在中間的雖然也是一張檀木桌,但較爲方正。桌面上倒是乾淨得很,沒有放任何東西。
沙發對面,就是辦公桌。桌子的外側放着兩把座椅,很顯然是給來訪之人坐的。而辦公桌的內側則是一把旋轉椅,比之外側的三把,就顯得舒適多了。辦公桌的右側是一個壁櫥型的書架,公分四層,卻只有最上面一層擺滿了書。
總之,這裡的一切可以用奢華甚至奢侈來形容,我的描述再多,都不盡其中的萬分之一。這倒是讓我更加想不明白了:既然辦公室是這麼的不一般,也就說明販毒集團給韓莘的待遇好到沒話說。那爲什麼他住的地方跟這裡比起來,會顯得那麼寒酸呢?
但更讓我無法移開視線的,是辦公桌後牆上掛着的一副長軸字畫。畫面是小橋流水,很溫馨的一幕景象,似曾相識。
“你怎麼會來這裡?”還沒有容我開始傷春悲秋,緬懷過去,韓莘的問題就拋了過來。好在我早有準備,自然不會手足無措。
“我找朋友跟蹤了你們的車,才知道原來你是‘衷社物流’的總經理。”我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韓莘,說出了一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沒有絲毫的躲閃。
等我說完,韓莘沒有說話,而
是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考量我的話有多少的可信度。半晌,他纔是不冷不暖地說道:“就算是跟蹤我,也只會知道我是這裡的人,又怎麼會知道我是這裡的總經理呢?”
韓莘這話問得犀利,而他的眼睛也沒有移開,而是一刻不放鬆地盯着我,絲毫不給我思考說辭的機會。
“不一定要親眼見到或是親耳聽到什麼,才能瞭解一些事情。只要動腦子想一想,就可以猜個大概了。
看徐廣圖對你那麼尊敬,還有你開的車,自然可以猜出你在這裡的身份不一般。再去問一下前臺就可以得到證實了。再說了,即便是猜錯了,也還是可以知道你在這裡究竟是做什麼的,怎麼也不會白跑一趟。所以不論怎麼樣,我都沒有損失啊。”
我的話句句都是合情合理。臨陣對敵,又是有備而來,我又怎麼會被他的懷疑給弄得心慌意亂呢?只是,在那樣的注視下,我插在口袋裡的手還是不由得輕輕握成了拳頭。
“好,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一間纔是我的辦公室的?”韓莘挑了挑眉,又是繼續問到。
這一次,他不再是面無表情,而是帶上一絲不明顯卻也掩不住的笑意。看上去態度溫和了不少,實則是話裡有話,暗藏殺機。要是我回答不出或者是有什麼紕漏,這裡完全是他的地盤,他當然是想怎麼樣都可以。
“那就更簡單了。我去前臺,發現那裡根本沒有電話之類的通訊工具,而負責前臺接待的女孩兒又是親自上來找你。那麼解釋只有一個——你這裡接聽不了電話,也就是說沒有信號。所以在她上來找你的時候,我注意了一下樓層。
之後,藉口要上衛生間,從樓梯跑了上來。到了以後,又看着手機屏幕的信號強度。等到這間房的外面時,信號完全就沒有了。所以我敢肯定,這間就是韓先生你的辦公室。”
我鎮靜自若而又清楚詳細地解釋到。而這些,也是真正的理由。陸洋川說過,即便是將謊言編得再精妙,也瞞不過韓莘,還會引起他的懷疑。倒不如據實以告,讓他了解到我的能力,事情說不定會有轉機。這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的偵查力不錯啊。”我一口氣說完了理由,韓莘的笑卻愈發得迷離起來。
我很清楚,這是他開始懷疑我身份的徵兆。但是從進來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尚在我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所以,我沒有任何好慌張的,還不得不佩服起陸洋川來——他的估計真的分毫不差。
“那說說看,爲什麼要來找我?”韓莘的疑問自然不止一個。而這個,也是早在預料之中的。
“我記得那天在公園,你說會給我一份工作的。所以……”說到這裡,我突然說不下去了。
因爲我忽然想起那日他那溫柔如水的目光。在“逍遙湖”邊,這個人說會給我一份工作,要的是我以後不再做小偷,不再冒險。儘管之後發生的事情
讓我很生氣很難過,可是那話裡的真誠,那眼中的溫情我記得清清楚楚。
那麼我現在,無疑是在利用他的那份關心。這樣的我,比起他,不是更卑鄙嗎?
“工作我不是已經給你了嗎?在我家做保姆就是我給你的工作。”隨着這句話同時出現的,還有地面上的一大片陰影。
我擡起頭,韓莘正站在我面前。原來在他身後的一整片陽光,被那偉岸的身影打散,斑斑點點地落到地面上,在我們的腳邊晃動着。而他臉上的表情,卻不似這溫熱的陽光般暖意洋洋。
我說過,他是一個如罌粟般的男人,只要他不掩飾,隨時可以散發出那種危險又讓人無法抗拒的氣息。真不明白,爲什麼有好幾次,我都會把他看成陸梓允。他們,明明是這樣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啊。我好像,又開始有些恍惚了。
“回去吧。”韓莘皺着眉,說完這句話後,轉身朝辦公桌走去。而我,也在他那句帶着嘆息聲的話語下回過神來,急忙上前拉住了他。
韓莘站住了腳步,沒有開口,低頭看了看,又是望向了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不妥,又是趕忙鬆開了手,連着向後退了兩步,與他保持開了一段距離。
“我根本不會燒飯做菜,每天在你家就只是打掃衛生,而你上次給的錢那麼多,我覺得你是在可憐我。要知道那種感覺很不好,所以我纔想到這裡來幫你的忙。”我暗暗鬆了口氣:幸好沒有忘記這個理由,否則一切就說不過去了。
“你來這裡,又能幫上什麼忙呢?”聽了我的話,韓莘挑了挑眉,滿眼帶着戲謔地問到。
“什麼都可以啊,反正燒菜做飯的那些我是學不會,但是你這不是物流公司嗎,我可以幫你跑業務。要不,搬貨也成啊。”事實上,這句話也是真心的。要我燒菜做飯,就好比讓一個習慣了舞刀弄槍的江湖女子去繡花彈琴,還不如讓我做苦力呢。
“是嗎?就這麼簡單?”韓莘的戲謔已經不僅僅存在於眉眼之間了,而是變換成了一個邪邪的壞笑。
聽了這話,我心下一驚:嗯?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剛纔露出了什麼破綻,讓他察覺到了什麼嗎?不會啊,我的回答滴水不漏啊。我在心裡嘀咕着,面上卻是隻一臉疑惑地望着他,等着他進一步的解釋。
韓莘朝着我近了兩步,整好將我跟他之間的距離清了零。這樣的感覺很壓迫很怪異,我不由自主地就要往後退,卻被他一把鉗住了腰。
我掙脫不開,只好向後仰去,極盡所能地保持距離,滿臉愕然地望着他。韓莘卻還是帶着那股壞笑,慢慢將臉湊了上來。我吃不准他想做什麼,而他的氣息又全部呼在我的臉上,一緊張,我就乾脆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但,聽到他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話的時候,我又是不由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韓莘他,他,怎麼會,這麼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