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景回宮,皇后見他一路風塵,不禁向他道辛苦。
“娘娘折煞小的了,”樑景惶恐道,“這次一路過去,竟依舊無甚所得。唯有潯陽文虛觀有個叫玉清子的道長,說七八年前,青闕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皇后聽後不禁一笑,“想來所知也有限。”
“正是,他只說青闕的確道行頗深,是神龍一般的人物。
還說那一夜,二人對酌,青闕曾大施法術,帶他領略了一番仙境風光。”樑景把問到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仙境?”皇后聽了頗爲驚異,“他該不會是喝多了在做夢吧?”
“小的仔細問過了,應該不是。”樑景搖頭,“玉清子在如今道教中也算得上一號人物,而且他生性淡泊,從不涉足俗世。
況且他自身也是頗習得一些法術的,應該還不至於,分不清是不是做夢。”
“如果青闕的道術果真高妙到這般地步,那麼陛下對他只能更加言聽計從了。”皇后的臉上籠上愁雲,“雖然到現在還沒聽說他帶陛下見識仙境,他也只是和陛下坐而論道。
可是陛下已然對他推崇備至,親信有加。
你也知道陛下自始至終最想要是什麼,我真是害怕……”
後面的話皇后沒有說,但樑景都懂。
“娘娘也不必過於憂慮了,只要前朝後宮都在您的掌握之下,青闕也絕不敢輕舉妄動。”
“好了,暫且不提他了。你回來了,我倒也省心。”皇后緩了口氣,“接下來宮裡有一大堆事要操持,光是賢妃幫着也還是左右支絀。”
“小的急着趕回來也是爲了這個,再過些日子就是娘娘的生辰了。”樑景自然心裡有數。
“我都說了我的生日不要緊的,只要九月裡皇上的大典辦得好,也就是了。”皇后說。
樑景還要再說話,太子卻從外頭走了進來。
樑景連忙轉身向太子行禮。
“樑總管,你回來了。”太子見到他十分高興,“許多日子不見你,在外頭想必很辛苦,我瞧着你都瘦了。”
“爲主子辦事就該盡心盡力,些許奔波不足爲道。”樑景道。
“恰好你回來了,也幫我向母后求求情吧!”太子微微苦了臉,“我那邊的秋嬤嬤,是自幼哄着我長大的。
只因她一時糊塗,在上夜的時候摸了兩把牌。母后便要把她發落到浣衣局去。”
“我這已經是留了情面了,”皇后不悅道,“否則就應該杖斃!”
“母后……”太子望着皇后,欲言又止。
“我這還不都是爲了你?你這裡不忍心,那裡不忍心,縱得下頭的人亂了章法,沒了規矩。
我若是不幫你轄制着,傳出去叫人怎麼說你?”皇后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兒臣明白母后的苦心,只是想着訓誡她一次也就是了,以後必定就改了,何必責罰得這般重。”太子不敢高聲,卻仍在極力挽回。
秋嬤嬤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
他實在是於心不忍。
“你是讀聖賢書的人,當知道什麼叫殺一儆百,擒賊先擒王。”皇后譬解道,“若是一般的人犯下了這樣的錯,未嘗不能訓誡。 可秋嬤嬤身份特殊,她仗着自己是東宮的老人兒,便不把一些規矩放在眼裡。
如果不嚴懲她,那下頭的人豈不有樣學樣?”
“殿下,皇后娘娘實在是出於一片苦心。”樑景自然要從中斡旋,“您慈悲寬厚,有仁德風範。但有些下人是不懂得感恩戴德的,他們妄爲欺上,心懷僥倖。
遇上這樣的刁奴,如果不嚴加懲治,非但不會讓下人們感懷您的德行,反倒會生出欺哄之心。
再者說,如果秋嬤嬤真的知錯,到時候皇后娘娘也自會開恩,把她重新叫回來的。
前頭娘娘旨意已經下了,怎好立刻就收回成命?殿下您是最體諒人的,也該多體諒體諒皇后娘娘。”
太子哪裡辯解得過樑景?
只好低下頭不說話了。
皇后看了他一眼,說道:“還不快回去讀書,以後休要做這等本末倒置的事。”
等到太子離開,皇后忍不住向樑景抱怨:“這孩子怎麼竟如此婦人之仁?要說年紀也不算小了,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預備着入宮選秀了。”
“男子一向比女子晚熟,”樑景一邊走過去給皇后捏肩一邊說,“況且有娘娘您一切都爲殿下準備好了,不需他親力親爲,免不掉要天真一些。”
“倒是有些這方面的原因,但我總覺得這孩子天生的心思就太軟。”皇后搖着頭說,“我得想法子讓他的心硬起來才行,否則這前朝後宮都是虎狼橫行,毒蛇環伺的地方,我總有老得陪不了他的一天。”
“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不過娘娘如今春秋正盛,並不需如此憂慮。”樑景說着手上稍稍用力在皇后的肩頸處捏了捏,“您太緊繃了,這樣不成,久了會生病的。”
皇后聽他如此說,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
“是啊,我總是太心急了些。”說着慢慢將雙肩鬆了下來。
隨後樑景伺候着皇后用了午膳,等皇后歇下,他纔出來。
薛姮照因前些日子將御用監的賬冊統統整理了一遍,福妃娘娘念她辛苦,要她好好歇上些時候,並不叫她到跟前去伺候。
如今天氣也頗和暖,池素不讓薛姮照總悶在屋子裡。
吃過午飯後,兩個人便出來遛食。
“這幾日沒見到世子爺呢。”池素邊走邊和薛姮照說着閒話,“不知他怎麼了,見了你總是繞着走。”
“那還不好,省得彼此惹麻煩。”薛姮照不在意。
“你的心可真硬。”池素搖頭,“世子爺真可憐。”
“你可憐他做什麼?”薛姮照冷笑,“他什麼都不缺,將來更不缺一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可誰叫他癡心呢。”池素說,“我之前在宮外就知道世子爺海量,如今酒量只怕更高了。
夜深人靜,無可排遣,可不是隻能喝悶酒麼!”
“前面的人站住!”有人在她們兩人身後叫了一聲。
回頭一看,竟是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