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色篇 痕三九 皇帝駕到(二)
痕三九皇帝駕到(二)早知如此,真是何必當初。
再憶當初,悔也已經晚了。
彥戢是彥國第七代皇帝。
相傳彥國的開國皇帝在打江山的時候,某日戰敗,負傷逃到一深山中,被一位上山採草藥的女子救下。
那女子便是後來的第一代知玉大師。
開國皇帝有感於那女子的救命大恩,在治傷期間又生愛慕情愫,便想將她娶回家去。可是開國皇帝有結髮之妻在前,而這女子又是修練巫術之人,她便不答應,只是等開國皇帝傷好後,贈他一個布袋,將他送下山去。
女子所贈的布袋裡有符紙若干,還有無相人偶,開國皇帝歷經艱險打下江山的過程中,這些都派上了切實的用場。所以,皇帝登基後,念念不忘這位女子,便讓人尋遍世間各處,終於將她找到。
皇帝對這女子情深意切,屢次想將皇后廢除改爲立她,但均被她婉言拒絕。
對於這女子來說,救皇帝與幫皇帝,只是機緣偶遇,那日受傷的無論是誰,她都會相救。
最後,皇帝知道她在宮中呆得厭煩,但又捨不得她從此斷線而去,便苦想折衷之法,這時,皇后向他進言。
對於皇后來說,這女子於她有大恩。
先是救下夫君,僅憑這一點,便已是彥國之開國元勳。後來,在皇帝幾次想廢除自己的時候,都是她挺身而出,維護自己,這才保住自己中宮之位。
皇后知道,如果這女子稍有一絲貪權之心,自己早就沒有好日子過了。所以她才向皇帝進言。
皇帝聽了皇后的方法後,大喜過望,對皇后也是另眼相待了。
隨後,皇帝先是向百官講明原由,令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上天專爲彥國之帝而來,在傳言廣泛地滲入百姓之中後,他再擬詔書,冊封女子爲**師,因她叫知玉,便喚做知玉大師。
知玉大師負責在每年祭天、地之時大興舉辦祭祀禮,爲彥國祈福禳災,求國泰民安。另,皇宮中建祭祀宮殿,以便知玉大師每年在此做慶新年之類的法事。
知玉接到聖旨後,知道再不可避免,便答應下來,但也提了三個要求。
其一、她只負責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前後要做的事,一律不由她做;其二、皇宮之地她可自由出入,不能有任何限制,即使是皇帝,也無權過問她去哪兒在哪兒;其三、做知玉大師可以,但也僅僅如此,皇帝以後萬要自持身份。
對於這三個要求,皇帝都一一答應,他知道知玉今生不可得,但也要與她一世牽絆。
這便是爲何彥國有個知玉大師的原由。
後來,開國皇帝因病去世,知玉大師竟也同時死去——這應是彥國曆史上的謎團之一。而太子登上皇位之時,皇太后從知玉的弟子中選出一人繼了**師之位,並將知玉大師的三點要求一一照傳,只是最後一項,改爲皇帝與知玉大師絕不可生男女之情,不然必將霍亂天下。
就此後,皇帝與知玉大師之間的種種,便一代代傳下來。
而彥戢與夙命的相識,也是從彥戢登基之前開始的。
傳到這一代,皇帝與知玉大師之間的關係也可謂幾經變數,但還是保留了下來。畢竟到了這個時候,全彥國都已熟知並敬重知玉大師,她在民間的聲望,甚至超過了皇后。
彥戢在看到夙命的第一眼,便十分喜歡。在他的心目中,包括父皇在內的所有的彥國的皇帝,都與知玉大師有着奇特的曖昧關係。他們可以隨時見面,可以不拘禮數,甚至在接見羣臣的時候,知玉大師都可以取皇后之位而代之。所以,他當上太子之後,便經常想象與自己命中註定的那個女子,會是怎麼樣的情貌。
第一次見夙命,夙命緩緩撩起面紗,抿脣微笑。
是的,就是她,彥戢終於明白緣份的妙不可言。
能與這樣的女子一生相系,正是他向來所願。
然而,登上皇位後,彥戢才知道,原來與知玉大師之間的距離,不是最近,而是最遠。
那一夜,彥戢第一次看到了那份經歷幾代皇帝總結下來的一份遺詔。
而同是那一夜,夙命被點上守宮砂,印下永遠的禁忌烙印。
這時彥戢才知道,皇帝與知玉大師,其實是不可以有任何的曖昧之情。
雖然萬分可惜,可是當彥戢知道,若有一日,自己死了,知玉大師要以同死殉葬的時候,他又釋然了。
不能同生,卻可共死。
雖然錯過一世,但是棺槨相靠,是永遠在一起的。
可是,事到如今,彥戢還是後悔了。
一生何其漫漫,卻不能與之相守,畢竟還是一大憾事。
若是放到眼下,也許彥戢會不同意將夙命定爲知玉大師之舉,他寧願多個至情至愛相伴一生,也不願只能像眼下這樣,難尋她的蹤影,又差點失了她的信任。
夙命見彥戢連飲了幾杯酒,便奪過他的杯盞,道:“你還沒有說,遠到這雲吊磐來,只是來看我在不在的?”
“從宏國一事事發起你便沒了音訊,你的使女們也找不到你,我怎能不急。”彥戢怨道,“若不是知道那個太子妃已經回去了,還當你搶了人依然遊蕩在外。”
夙命順勢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太子妃已經回去了?”
“他們那邊也不是沒有安差咱們的人。”彥戢掃了她一眼,見她若有所思,便突然心跳失了一拍,忙問:“你不會還沒有把人送回去吧?”
“你先把他們知道的事說給我聽聽。”夙命催道。
“只說是太子妃的親孃去世,太子妃悲痛欲絕。她在晏府的另一處府邸裡披麻帶孝,說是要守三個月才返回皇宮。”彥戢點頭讚道,“嗯,她做的倒還不錯。從這時候起積攢出好名聲,等到她做了皇后便可大爲有利。”
“確實不錯。”夙命掐指一算,就算自己慢慢走,也能趕得上回宏的時間。
彥戢一看,便知道夙命與自己論的不是一個話題,便奇怪地問道:“你說的不錯,是什麼?”
夙命微微笑道:“彥戢,我也不瞞你,你的人知道的,包括大家都知道的,不過是假象罷了。”
“假象?”彥戢愕然。
“對,太子妃到現在依然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守孝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不過——”夙命蹙眉,“流光的親孃死了,是真的,他們只是利用了這點罷了。”
“流光——”彥戢見她叫得如此自然,便猛然想到,“你不會真的根本沒有把搶走的太子妃還回去吧。”
“對!”夙命輕輕點頭。
“你——”彥戢頓了頓,然後緊鎖眉頭,“好吧,她在哪,把她交給我,我來處理。”
“不必了,我會送她回去。”夙命拒絕道。
“你送她回去?”彥戢瞪大了眼睛,“你把她劫走了,我理解,你只是要幫我解那一口氣,也確實將他們攪亂了。但是又要把她送回去?難道她不會說是你抓得她,你不怕她與你爲敵?”
“那以你的意思,”夙命看着彥戢,問道,“當如何解決更爲妥當?”
彥戢看了看桌上,拿起支筷子,將它一折爲二。
“殺人……”夙命側目,慢慢地道,“滅口?”
“宏國太子傾已經去了彥都,想必你是知道的。不管他心裡還疑不疑你,你都已經跟這件事沒有了關係。把人再送回去,是絕對不行的,爲了以免他對你再起疑心,殺了她是最好最乾淨的辦法。”
“好一個,最好最乾淨的辦法!”夙命嘆道。
“不過,你爲何要把她千里迢迢帶到這裡,又想要把她送回去?”彥戢突然笑道,“難道這個太子妃真如傳說中的美貌,竟連你也迷了去,捨不得殺了?”
“這又如何,你那寶貝七弟,不也是個只愛男子的人麼。”夙命淡聲道。
“提他做甚,”彥戢立時氣道,“等他南巡迴來,我就給她指定王妃。”
“流光真的還在雲吊磐裡,你想不想見見?”夙命微微一笑,移來話題道。
“果真?”彥戢仍然有疑,如果不是事出有因,這事辦得不像夙命的方式。
“她現在就在我的疏枝閣裡,等你吃好了,我們就去。”夙命指指滿桌的菜,“你吃慣了瓊珍名餚,也嚐嚐我們這山野之菜。”
“你居然讓她住在你的疏枝閣裡?”彥戢這下疑心更重了,“難道說她不是你的俘虜麼?”
“其實她之前住的是聽宿閣,”夙命瞧了他一眼,“你來了,才搬出來的。”
彥戢這下坐不住了,拍案道:“我現在就要見她,你叫人把她找來。”
“你可是我雲吊磐的客人?”夙命不理他,只是反問道。
“是,如何?”彥戢也問道。
“流光也是我的客人,且比你來得早些,”夙命依然四平八穩地道,“要見,自然是你去見她。”
彥戢連連點頭:“好好好,你這就帶我去。”
“只是讓你們見一見,別忘了你是彥國皇帝。有什麼話,回頭再問我。”夙命站起身來,“那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