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怎麼了？”老人看着突兀起身的靈寶，詢問道。
靈寶沒有回話，依舊死死盯着那位小女孩，眼中透露無盡殺機。
殺伐氣滔天，像是地獄之門大開，猶若洪荒猛獸奔來，有崩天裂地之威。
這種氣象，這種霸道，這種殺氣，壓迫着虛空轟鳴不已。
不過這種殺機只是針對小女孩，老人雖然察覺到異樣，但並沒有受到傷害，而林瞳瞳雖然非常難受，但也只限於難受。
“祖上……怎……怎麼了？”
林瞳瞳顫顫巍巍地說道，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可以猜測到必然是發生了大事，不然天尊祖上不可能會這樣。
小女孩畏縮在門後，像是個瓷娃娃，大眼黑白分明，靈寶那種恐怖的氣息對她起不到任何作用。
靈寶一步一步向小女孩走去，以他現在的狀態來說，這些鎮殺了億萬生靈的殺機只有勢，並沒有規則相伴，但就算是這樣也不是尋常修士可以無視的，聖人都會受到些許影響。
這個小女孩不簡單！
早在見到小女孩的那一刻，靈寶就發現了異樣，這不是一般的凡人小女孩，反而像是一位神嬰，一位大帝的道果。
因爲，在靈寶眼中，他看到了一副副場景。
大地上流血漂櫓，伏屍千萬，直打到山河崩毀，日月星辰一顆接着一顆的墜落，更有帝道陣紋磨滅。
有無上存在參戰，但是最終全都倒在了血泊中，只剩下了她在那片古戰場上，震撼世間。
而隨着場景轉換，最後只剩下了這位小女孩的身影，她發出熾盛的光，像是飛仙了。
小女孩像是殺遍了九天十地，惟我獨尊，橫跨過萬古歲月。
靈寶露出無比凝重的神色，眼眸中流轉星辰烙印，隨後有兩道神光激射而出，如兩盞永恆不滅的明燈，無比璀璨。
神光照在小女孩的身上，一下子讓這片虛空都扭曲了，仿若要崩潰了一樣。
同一時間，刻有殺陣的神靈石被靈寶祭出，鎮壓住了這間小飯店，穩固住了虛空。
“大哥哥，你是誰，爺爺我怕……”小女孩帶着哭腔，怯怯地說道。
聽到小女孩的哭腔，老人第一時間安撫她道：“囡囡，別害怕，這幾位都是好人，是來吃飯的食客哦。”
而林瞳瞳則嚇得大氣不敢出，噤若寒蟬，因爲她感覺到了無以倫比的恐怖威壓。
她看一眼靈寶，又看了一眼畏縮在門後的小女孩，非常的不安。
靈寶的神色越發凝重，小女孩沒有一點神力，卻能無視殺陣之威，已經不是一句“不簡單”就可以一言蔽之的了。
是帝者重活一世，還是帝者發生了變故？
靈寶眼眸越發的璀璨了，像是要看透她的一切，尤其是眉心處更是浮現一尊神祗一樣的身影，盤坐在一盞古燈中，寶相莊嚴，誦讀着度人經。
與此同時，小女孩閉上了雙目，一雙小手竟然不斷地結印，玄奧莫側，繁複到世人難以理解的程度。
靈寶眉心處的那尊神祗，誦讀聲更加宏大了，如一尊金身道祖般盤坐在九天上，星河倒轉，混沌氣朦朧。
一縷又一縷仙光射出，似一柄柄仙劍錚錚作響，像是從神話時悠悠傳來，如黃鐘大呂在轟鳴，劃破了永恆，璀璨奪目。
到了最後，天降甘露，虛空生神蓮，金燦燦，芬芳撲鼻。
這裡成爲了神聖淨土！
小女孩不斷結印，其眉心出現一顆七彩小石，無比的璀璨，流動出神秘的氣機。
“轟！”
靈寶眼中的那些萬靈伏屍的場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她站在無盡山嶺間，雖不曾動，卻鎮壓了天下動亂。
天下懾服，萬靈俱寂，禁區不語。
靈寶看向那位女子時，他亦看到了畫面中的女子也望向了他，眸光橫跨歲月。
“是她！”
這一刻靈寶平靜下來，收回了殺陣，眼眸重歸平常，因爲他洞悉了這位小女孩的來歷，不是屍禍，於世間無害。
同一時間，小女孩也停下了結印，眼睛重新睜開，大眼眨動。
“爺爺！”
小女孩很無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眼睛像是黑寶石一般，向老人求助。
“沒事了，那位大哥哥只是想跟你玩，但你太怕生了，你看，大哥哥已經坐回去了。”
老人安撫着小女孩，剛纔發生的一切，他都不曾感受到。
在他眼中只是看到靈寶想去跟小女孩玩，但她太過膽怯，閉着眼睛不斷地揮舞着小手，那位俊俏的後生只好坐了回去。
坐會座位後的靈寶並不平靜，他在思索着一些事情。
這位小女孩，很顯然是狠人的道果，遊走在紅塵間。
怪不得之前在荒古禁地，他察覺狠人的狀態似在不生不死之間，原來她將自己的道果和肉身剝離，化爲了眼前這位三四歲的小女孩。
這無疑是一條成功的長生路，但同時也是一條非常危險的長生路，將自身道果剝離，萬一失敗，便將萬劫不復。
不愧是一個“狠”字道出所有的狠人。
只是靈寶有些不解，爲何要將道果化爲自己幼時的模樣，而且看情況，狠人對這道果幾乎是放養狀態。
見靈寶重新坐下來，林瞳瞳這才長舒一口氣，之前的氣氛太壓抑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天尊祖上露出那樣的神態。
“店家，這位小女孩，是你撫養的孩子嗎？”林瞳瞳縱然再傻，也明白過來那位小女孩非常的不簡單，不然不足以驚動她的天尊祖上。
“乖，囡囡不哭，等會爺爺陪你玩。”
老人家安撫了幾下小女孩後，便讓她進了內屋，而後他便坐在一旁，點起了煙。
沉默了一會後，老人開口道：“囡囡並非是我的孫女，早些年的時候，她是被我們隔壁鎮裡的一對年輕夫妻收養的。
囡囡不知道從哪裡來，可憐兮兮的，那對年輕的夫妻於心不忍，便收養了下來。
可是，囡囡始終長不大，年華永駐，從不改變，數年如一日，而且每到月圓之夜就會失憶，忘記曾經的一切。
年輕的夫婦尋了很多名醫，但那些名醫也沒有看出囡囡生有什麼病，他們都說囡囡很健康。
時間過的很快，每到月圓之夜，對那對年輕的夫妻來說，都算是和這個月的囡囡進行了一次生死離別，最後那對年輕的夫妻支撐不下去了，於新的一個月圓之夜離去。
可憐的囡囡重新成爲小乞兒，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
很多人都在罵那對夫婦，不僅是他們生活的鎮子，就是距離數百里遠的我們鎮，也在罵。
唉，其實這也不怪他們，他們已經盡力了。
後來，囡囡來到了我們鎮，然而很多人只是給她些食物，卻沒有人收留她，我知道他們也怕留下那種罵名。
但老頭子我啊，已經老了，身邊沒有人，收留她也算是增添一點生氣。
這一收留啊，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林瞳瞳瞪大了雙眼，那小女孩果然不凡。
“是啊，十六年。”老人陷入了回憶當中，好久後才繼續說道，“十六年來，囡囡一點都沒變，而我倒是越來越老了。
十六年來，每到月圓之夜，囡囡睡着後，我都會將她抱到店外，而後在她醒來的時候，裝作第一次認識她，收留她。
唉，但願老頭子我還能活的長一點，讓囡囡多享受一些人間溫暖。”
聽完老人的述說，林瞳瞳不知爲何鼻子有些發酸。
要是老人沒有說謊，那就意味着小女孩實際上的年歲要比外表看上去，要大上許多，甚至可能比那些聖地內的太上長老還要活的久。
一個人在茫茫紅塵中獨自掙扎生存，嚐盡人世酸甜苦辣，飽受世態炎涼，她到底經歷了多少苦難？
僅有三四歲，還時時忘記過去，她歷經這麼久的歲月，恐怕什麼人世苦痛都嚐遍了。
“好可憐，祖上，要不我們收養她吧？”林瞳瞳心中不忍，這樣一位小女孩，不應當受這樣的苦。
靈寶搖頭，這是狠人道果，如同大夢萬古一般，是在紅塵煉心。
而且，靈寶認爲這是狠人有意爲之，化爲幼時模樣，時時遺忘過去，保持一顆純真的三歲孩童的心，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但到底在等在着什麼，靈寶想不出頭緒。
因爲道果化爲幼時模樣，很顯然應該是這段歲月對狠人來說非常重要，而那個時候她就應該在等待着什麼了。
“祖上，爲什麼啊？”
林瞳瞳很是不解，就算囡囡來歷不凡，但現在就是一位小女孩，嚐盡酸甜苦辣，要是這位老人死去，囡囡豈不是又要沒入茫茫人海，依靠乞討而生？
“沒有爲什麼，她來歷很深，只能生活在紅塵人間。”靈寶沒有過多解釋。
“不就是神嬰嗎，祖上威壓諸天，天下若要來搶皆能鎮壓，爲何要將她遺落在紅塵？”林瞳瞳問道。
囡囡的種種狀態，讓林瞳瞳想起了一則傳說，一則有關於神嬰的傳說。
傳說天地間若是出現神嬰，那必然是一株化成了人形的神藥，只要吃了這樣的一位神嬰，就可以有無窮壽元，得窺長生，甚至能舉霞飛昇，進入仙界。
很顯然，囡囡在林瞳瞳眼裡，就是這樣一位神嬰。
林瞳瞳很擔憂，因爲囡囡在一個地方生活的越久，便越有可能吸引修士，最終引來諸教爭搶，而囡囡的下場則不用多說，必然會非常悽慘。
所以林瞳瞳想將囡囡帶走，畢竟在她看來，就算囡囡被認出是神嬰又如何，只要有天尊祖上在，誰敢放肆。
“她不是一般的神嬰，無需外力幫助。”靈寶自然知道林瞳瞳在擔憂什麼，說道，“你若不信，可探出神識看看她是否能被你感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