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

張四維想要陰謀的殺死張居正,甚至還買通了宮裡的庖廚,看看小皇帝一天吃幾碗米飯。

可是王崇古確切的知道,張居正要是這麼好對付,高拱當年就出手了,還用等到現在?

大家都是肉食者,那點伎倆,誰不清楚?如何保護自己這種事,還用別人來教張居正?張居正在走上這條路的時候,連自己的身後名都不顧及了,能不知道這條路的危險嗎?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圈套。

王崇古眉頭緊蹙的問道:“人活着都要一個動心起念,這是正學良知的範疇,你到底是出於什麼想法,非要把張居正扳倒呢?張居正礙着咱們什麼事兒了嗎?他只是想要大明強盛而已。”

“他不僅不礙着咱們的事兒,他還給咱們找事做,你看,小皇帝和元輔就覺得咱們在西北,搞得不好,賺的錢不夠多,這不,把羊毛官廠這一攤子交給了我們來做。”

“這就是無中生有啊,那些個羊毛,在草原上只能做毛氈,從不能在中原作爲面料的羊毛,這都能發財。”

“張居正甚至沒有擋我們的財路!礙事了除掉,他張居正礙事嗎?”

“舅舅!”張四維面色凝重的說道:“因爲我不想自己的命交到旁人的手中!皇權是什麼?是生殺予奪!讓你生,伱生;讓你死,你死;給你的,你必須要;不給你的,你不能拿。這就是生殺予奪!”

“現在,是朝廷給了我們生意,給了我們活路!他們要是不給呢?他們要我們死呢?”

“我們在西北爲何可以肆無忌憚?還不是因爲朝中禮樂征伐、慶賞威罰之權不在朝廷,而在我們!”

王崇古認真的琢磨了下張四維的話,這就是典型的罔顧事實的正學,致良知之害了,覺得自己想的對,就按着自己的想法一路走到底,不管不顧。

張四維讀矛盾說,就是爲了反對,但王崇古在西北當大督撫,當出了不少的經驗,朝廷對於西北局面是非常謹慎的,這是因爲權力的上下關係導致。

族黨是有功勞的,這是毋庸置疑的功勞,那就是俺答封貢。

自從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變,俺答汗入寇京畿,劫掠了京畿整整八日之後,在西北的戰爭,整整持續了十五年,這十五年的時間,西北戰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傷口一樣,不停的對大明放血,結合管子輕重篇,主次要矛盾分析。

當時大明的主要矛盾是大明和北虜之間的矛盾,大明打不贏,所以纔有了晉黨,有了族黨。

《俺答初受順義王封立下規矩條約》的的確確是名曰封貢,實爲歲幣的屈辱,也實實在在的緩解了這一主要矛盾,大明不至於每年百萬軍餉灑在西北,連個水花都看不到。

一個巨大的傷口,變成了族黨這一個小的傷口,這是屈辱也是功勞。

勾踐當年兵敗,被吳王夫差攆到會稽山上,勾踐的謀士文種,跪行至吳王夫差面前,說:我的大王願意爲大王的奴僕,妻子爲妾,侍奉君王膝下,越國可以爲吳王的藩屬。

吳王夫差發現勾踐果然很恭順,後來吳王夫差殺了伍子胥,越王勾踐開始進攻吳國,最終將吳王夫差趕到了姑蘇山上,夫差的大臣,吳國大夫公孫雄,肉袒、膝行而前,跪在勾踐的面前,請求勾踐能如會稽之赦,赦免夫差。

勾踐要流放吳王夫差,夫差羞憤,悔不該殺伍子胥,自殺身亡。

勾踐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若是議和之後,大明能臥薪嚐膽,厲兵秣馬,把這份屈辱洗刷,那議和,就不是屈辱。那王崇古就不是奸佞,而是一時權變之計。

自萬曆元年起,喜峰口殺董狐狸、遼東平古勒寨、兩廣平倭蕩寇、呂宋驅逐紅毛番,大明的的確確臥薪嚐膽,在厲兵秣馬,王崇古都聽說了,小皇帝整天以磨牙爲名義,吃硬的硌牙的軍糧,這不是臥薪嚐膽,又是什麼?

臥薪嚐膽,不是非要躺在柴火上,住在牛棚裡,掛着個苦膽,每天嘗一下,而是不忘恥辱的一種具體表現。

“你這是要造反啊,你也不看看你的斤兩,元輔當國至今,可曾冤殺一人?可曾因爲新政、黨爭,殺一人滅一戶?元輔殺的每個人,有一個不是該死的嗎?你告訴我,有一個嗎?”

“這也是朝廷能掌握生殺予奪之權的原因,你明白嗎?你不明白,你只覺得權力是從上的。”

“你只是覺得朝廷掌握了生殺予奪的權力,沒有掌控在你的手中罷了。”

“陛下、元輔爲何要殺我呢,是,我佔了俺答封貢的權力,在邊方爲所欲爲,可是朝廷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朝廷無故威罰於我?”王崇古略微有些頹然的說道。

張四維面色數變,厲聲說道:“生殺予奪之權,怎麼能落入他人手中?張居正他現在不想殺而已!他若是想,他就能做到,爲何要把自己的命,交到他人良心手中?張居正他有良心嗎?”

“有啊,怎麼沒有!”王崇古立刻反問道:“刺王殺駕案,高拱被牽連其中,高拱死了嗎?晉黨被追殺了嗎?新鄭黨人有一個人死了嗎?有一個是因爲高拱黨羽被趕出朝去?朝中那麼多的言官彈劾元輔,爲何沒人攻訐這條?”

“你到現在都沒有明白,我的親家楊博,爲何不肯把晉黨黨魁交給你,你不明白。”

“刺王殺駕。”張四維反而平靜了下來,平淡的說出了這四個字。

王崇古勃然大怒,指着張四維,用力的指着,最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慢慢放下,揮了揮手說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外甥告退。”張四維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就刺王殺駕的案子在這裡放着,王崇古就不能站在張居正的那一側,張四維做下了這樁事兒,王崇古就必須要幫他。

張四維離開了。

一個人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端着手,看着張四維的背影,面沉如水的說道:“父親,要不殺了張四維吧,他買通了張居正的庖廚,陛下的庖廚,而我,買通了他家的庖廚。”

“啊?”王崇古聽聞一愣,隨即眨了眨眼,如此的意料之外,又是如此的情理之中。

王謙繼續說道:“楊太宰離任之前,和元輔談好了,而且陛下是知道的,就不會隨意的翻這筆舊賬,殺了張四維,刺王殺駕案,咱們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他太危險了。”

說話的人是王崇古的兒子王謙,王謙在京師打理買賣,萬曆元年王謙中了舉人,萬曆二年王謙參加了會試,和張居正的兩個兒子不同的是,王謙是真的沒考上。

王謙是個生意人,怎麼樣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就是王謙的本能。

張四維這個瘋子已經威脅到了族黨的根本利益,張四維死了,一了百了,把所有的罪責,扣在張四維的頭上,出清舊賬,大家纔好輕裝上陣不是?

王謙絕對不是個君子,所以他直接開口說要殺人。

王謙見父親仍然在猶豫,便繼續勸說道:“父親,難道要等到覆水難收的那一天,才悔不當初?”

吳王夫差臨死前,絕對不是後悔自己殺了伍子胥,而是後悔會稽山上沒有殺了越王勾踐。

天與弗取,反受其咎。

“下手利索點。”王崇古面色凝重的點頭說道。

“是。”王謙露出了個笑容,他其實一直在張羅和準備,無論父親是否同意,王謙都會這麼做,因爲誅九族夷三族,王謙本人都是受害者,他在九族的名單之上。

張四維想死,王崇古不想死,王謙更不想死。

“這是?”王謙拿起了桌上的開方法,看了許久,面色凝重的說道:“這是宮裡送出來的算例嗎?”

王崇古看着那張算例,面色複雜至極的說道:“是啊,一個張居正就足夠讓人害怕了,小皇帝還被元輔給教的這麼好,這讓我很難認同張四維的做法,陛下不是糊塗蟲,張居正還不如活着呢,他要是死了,陛下親政,局面只會比現在更糟糕。”

王崇古敏銳的察覺到了小皇帝的可怕,廷臣們耳濡目染,天天看見小皇帝不覺得有什麼,但是這張算例,在王崇古看來,皇帝就是個怪胎。

比張居正還要可怕,還是讓張居正當國的好,至少張居正不能說:我德涼幼衝。

王謙試了試開方法,急走到了後院,拿出了算盤,他沒打算搞到小數點後二十五位,他就開到了小數點後三位,就停下了手中的紙筆。

“父親。”王謙的手不停的在桌上急切的敲動着說道:“家傳的《算學寶鑑》能讓我學一學嗎?緹帥趙夢祐上次帶着一堆人來家裡幫着咱們盤賬,這是一種羞辱。”

“世代爲商,哪有不會算賬的道理?丟死人了。”

王崇古聽聞一甩袖子說道:“胡鬧!你學什麼算學?好好讀書,把進士考回來纔是根本!”

“也行吧,父親不給看家傳的算書,我還不看了,皇莊有賣的!”王謙笑着說道。

“你!”王崇古氣的眼冒金星,兒子大了也不由爹了,王崇古越來越覺得,自己回京幹什麼!受氣嗎?!

王謙想學算學,也談不上喜歡,他要爲自己二次不中式做準備,萬曆二年沒考上,萬曆五年沒考中,萬曆八年就是王謙最後一次機會。

大明朝的舉人只能進行三次會試,考不中就再也不能考了。

而萬曆八年的會試,張居正一定會考算學,到那時候,王謙不學也得學了。

整個大明最卷的就是科舉了,那可真的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凡是有一點比旁人強的優勢,都要竭盡全力的去爭取。

小皇帝的普遍開方原理,只要稍微花上半個時辰研究,就能明白其中的推導原理,而這個過程十分輕鬆和簡單,甚至不需要理解直接可以死記硬背。

這是有極其明確的現實意義,比如問:積一千七百二十八尺,欲得立方,問:每面幾何。拿起算盤,很快就可以得到一個答案:一丈二尺。

比如一塊三角形的田畝,要計算他的面積,需要底乘高,而你只能測得它的斜邊和一條直角邊,那麼勾三股四弦五,就是可以計算出來,最終得到這塊三角形田畝的面積。

全楚會館內,張居正手裡握着一隻鉛筆,看着一本書,認真的研究着來自泰西的算學著作。

萬士和來全楚會館的次數有限,上一次萬士和來全楚會館還是上一次,萬士和說張翰舉薦了王崇古回朝,而張居正和萬士和的溝通不是朝中的黨爭,而是關於泰西的記賬法。

借貸複式記賬法,張居正曾讓萬士和翻譯來看。

萬士和翻譯好了,這本記錄着泰西記賬法的書名叫《算術、幾何、比及比例概要》,只有第三卷第九部第十一篇,講的是勾稽,其餘全是算理。

和大明的記賬法不同,大明眼下要推行的記賬法,是六冊一簿的收付記賬法,就是收入、支出,同收、同付、有收有付,收付必相等。

而泰西的借貸記賬法,比較有趣,是借主,貸主,同借、同貸,有借有貸,借貸必相等。

這兩個記賬法其實講的都是一個東西,要把錢或者說財產的來龍去脈,記錄清楚。

全楚會館總是在裝潢,遊七要是想要矇蔽張居正這個座主,就只給張居正看一本賬,這本賬上面有土木石方人工等料的賬本,土木花了多少,窗臺花了多少,傢俱花了多少,只要合情合理,張居正不會看出問題。

而張居正要不想被遊七矇蔽,就要看另外一本賬,給了木工、瓦工、土石木方商賈多少錢。

而這本賬也不在遊七的手裡,遊七作爲全楚會館的大管家,也沒這個功夫,他找的是個經紀,這個經紀負責全楚會館的裝潢。

張居正還真的讓遊七從經紀買辦手裡要來了這本賬,這就是要看來龍去脈。

全楚會館的支出要和這個經紀的收入要相等,如果不相等,就是遊七在中間矇騙了張居正,負責裝潢的經紀的支出要和土木石方人工的收入相等,否則就是裝潢經紀矇蔽了張居正。

裝潢一共花了七千六百兩銀子,張居正發現遊七在全楚會館的裝潢中,剋扣了三百兩銀子,而經紀買辦,從全楚會館,賺走了一千二百兩銀子。

“起來吧,跟了我這麼多年了,不要有下次了。”張居正看着跪在地上的遊七,倒是也沒生氣。

水至清則無魚,張居正向來崇尚循吏,能把事情辦好了,那就第一要務,遊七拿了三百兩,這個在工程剋扣裡,實在是不算多,應天府尹顧章志搞南衙疏浚水路,四十八萬兩,顧章志直接侵吞了三十萬兩去。

嚴嵩的兒子嚴世藩督大工營建西苑拿了多少?徐階的兒子徐璠督大工營建永壽宮,又拿走了多少?

李太后的父親武清伯李偉督造先帝陵寢,又拿走了多少銀子呢?

“遊七啊,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你從我這裡拿點銀子,那是你跟着我應得的,但你要是從別處拿銀子,就得追究於你了。”張居正平靜的說道。

“那個庖廚是個餌,奏報給先生知曉過!”遊七面色急切,又要跪下但是先生不讓,他以一個古怪的姿勢,滿頭是汗的解釋道:“我絕沒有從別處拿銀子啊。”

“起來起來,我知道,晉門都不興跪禮了,咱們楚門還是不要跪的好。”張居正示意遊七起來回話,繼續說道:“你還記得嗎?之前馮大璫拿着鉛筆來宣旨,他居然拒絕了我的鹽引,這件事楊博知曉後,對其刮目相看。”

“我一直沒有說過這件事,馮大璫之所以不肯從我這裡拿銀子,就是因爲他是陛下的人,你明白這中間的分別了嗎?”

遊七思索了一番說道:“明白了,拿了錢可以不辦事,但是拿錢卻不說,就生了二心。”

“對咯!你真的聽明白了。”張居正一樂說道:“你還記得李樂舊事吧,我還以爲看錯了李樂,李樂還專門跑來說了,所以他還是會館的門人。”

“宮裡來了消息,說:明日不用來廷議了,讓元輔帶着廷臣,直接到戶部衙門看白銀入庫。”遊七滿臉疑惑的說道:“陛下言利也就罷了,這看銀子是不是有點…”

張居正聽聞略顯有些氣惱的說道:“你想說唯利是圖是吧,這是我今天講筵的時候,跟陛下說的!你也想說我唯利是圖,是吧!”

“眼見爲實!我爲帝師,總不能把陛下教成五穀不分,錢數不明,你真的是,氣煞我也!”

小皇帝天天拿回旋鏢打他也就罷了,遊七也拿回旋鏢打他!

豈有此理!

嘉靖皇帝對嚴黨最大的厭惡就是嚴黨拿的比嘉靖皇帝還要多,隆慶皇帝生活奢靡,張居正略次上諫勸說,而且不止一次的忤逆上意,隆慶元年隆慶皇帝要戶部拿三十萬兩,張居正連章上奏砍價到了十萬,隆慶二年起,張居正連續四年上奏,鰲山煙火花銷太大,不宜恩賞過重。

百藝表演才藝,動輒十幾萬兩的白銀。

等到隆慶六年末,張居正逐漸發現了問題的關鍵,嘉靖皇帝是十分清楚,三百萬兩白銀是多少錢,但是隆慶皇帝對錢根本沒有什麼概念,在皇帝眼裡,錢就只是個數字,沒有具體的含義。

這何其的可怕?勸農桑的事務官分不清五穀,還勸什麼農桑?

作爲大明最頂級的皇二代,小皇帝的教育工作,張居正真真切切的希望陛下能知道,錢堆在那裡,真的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

所以,張居正建議小皇帝親眼看看325萬兩的概念,那是203125斤,是十五個如意金箍棒的重量。

次日的清晨,朱翊鈞滿是興奮的用完了早膳,滿是興奮雀躍的說道:“孃親,孩兒吃完了!去看白銀入庫了!”

“慢點跑!剛吃了飯!”李太后看着小皇帝急匆匆的身影,也是無奈的喊了一聲。

朱翊鈞說完就風馳電掣的跑了出去,習武的小皇帝,腿腳真的是極快,張宏稍微好些,馮保帶着一衆儀仗,真的想大聲的喊:陛下慢點,銀子不會長了翅膀飛走的!

朱翊鈞速度放慢,他現在跑到承天門去,就是讓緹騎爲難,時辰還沒到,皇帝到了一定要開宮門,可緹帥趙夢祐就違反了宮規,到時候朝中的科道言官,又要泄泄沓沓嘮嘮叨叨了。

日光初照,灑在了宮城之中,照在了遮陽的掌扇上輕輕的晃動出了幾份霞光,秋天的晨霧,在陽光照耀下五彩斑斕,如夢如幻的晨霧繚繞在朱翊鈞身邊,皇帝的黃袍上面繡龍如同活了一樣,在霧氣中翻涌飄浮。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菸欲傍袞龍浮。

朱翊鈞走出了皇極門,來到了戶部衙門,就看到了銀車從東邊駛來,負責押銀入京的是稽稅千戶駱秉良、松江副總兵陳璘,一箱又一箱的白銀從長長的銀車之上,不斷的擡進了戶部的衙門。

一箱白銀四千兩,二百五十斤,整整千餘口押箱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庭院之中。

押箱是大明朝對於銀兩押送的標準,就像船上的噸是個容積單位,逐漸變成了重量單位一樣,押箱不押銀,是規矩,就是說,緹騎、南衙軍兵押解入京,押的是箱子,而不是銀子。

押箱之上都有封條,每個封條上都有齊縫落下的松江巡撫、應天巡撫、南京兵備太監、松江提督內臣的書押和印綬。

第一口箱子打開的時候,所有人當場面色劇變,裡面只有半箱銀子,其餘全都是用錫鋅錠塊充填!

“這這這怎麼回事?!”萬士和指着第一口押箱,驚駭無比的說道,其餘一些臣子亦是如此,押解入京的銀子,半箱都是錫鋅錠塊,這可是要殺頭的!

大明皇帝、元輔、大司徒、駱秉良、陳璘都是滿臉的淡定,他們清楚的知道這一箱裡有半箱是錫鋅錠。

“萬尚書!讓你多讀書,你還不想學算學,325萬不能被4000整除,得數是812.5箱,必然有半箱是錫鋅錠呀!”朱翊鈞吐了一口濁氣,看着萬士和語重心長的說道。

萬士和這才恍然大悟。

不懂就問葛守禮疑惑的說道:“那也不對啊,這裡有一千多口押箱,這不是多出兩百多口?”

王國光看葛守禮真的不清楚,笑着說道:“押箱不押銀,沒人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軍士們只是以爲是海航測試。”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我不懂了。”葛守禮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不懂,不懂不是什麼恥辱的事兒,不懂可以學,可以去弄明白,不懂裝懂,懂裝不懂,纔是可惡。

“把剩下的打開吧。”朱翊鈞小手一揮,讓緹騎們打開了所有的箱子。

一千口押箱裡,有812.5口是白銀,剩下的也不全是錫鋅錠,是比白銀還要值錢的絲綢。

綾羅綢緞,是四種絲織品,既是貴重的遞進,也是時代發展的真實寫照,這裡面最爲貴重的就是緞,最便宜的是綾。綾是最古老的絲織品,嫘祖時候就有,而羅是在春秋戰國時候纔出現,綢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漢時代,緞出現則不早於南宋,元朝纔有的工藝。

黎牙實入明的時候,爲了彰顯自己的身份,穿的一身就是綾,所以大明的生絲禁令非常絲滑的得到了執行,因爲生絲給了泰西紅毛番,是真的浪費。

“陛下。”王國光試探性的說道。

朱翊鈞立刻說道:“免談。”

“陛下。”王國光又開口低聲說道:“分一點絲綢給戶部?”

馮保面色大變,立刻大聲說道:“大司徒可是咱們大明的明公,怎麼可以如此唯利是圖!科道言官知道了,又要連章上奏了!這是去年爲了滿足西洋海貿,從織造局裡預支的,這次送回了京師來,是還!這是陛下的絲綢!”

王國光繼續爭辯道:“陛下用不了這麼多,算是戶部借的。”

大明朝臣的官服們用的都是赤羅青緣,就是羅的一種,前幾年戶部窮的叮噹響,把絲綢都換了銀子,現在絲織品出海了,朝廷倒是有了銀子,卻買不到絲綢,眼下大明的絲貨,就皇帝手裡這麼點,還是織造局還去年欠皇帝賬。

“朝官可以用棉布。”馮保仍舊不樂意的說道。

萬士和也是附和的說道:“已經用了好久的棉布了,實在是有些有失體統,有損朝廷威嚴了。”

葛守禮看了一眼海瑞,低聲說道:“陛下,海總憲的官服就是棉布,是不是可以酌情分潤一二?”

譚綸斟酌了一番也是頗爲贊同的說道:“前段時間,陳學會從館驛離開的時候,罵罵咧咧,驛卒便問鴻臚寺卿爲何如此失態?陳學會不說,臣就去問,陳學會才告知臣,黎牙實問:大明是絲綢之國,爲何官員皆穿棉服?”

“陳學會無法回答,便有些惱羞成怒了。”

大明館驛隸屬於兵部,陳學會和黎牙實的交流和溝通中,被黎牙實戳了肺管子,你們大明朝綾羅綢緞,不是應該要多少有多少?你這個正三品大員,爲何穿棉布?

王崇古不懂,他不表態。

“元輔說句話啊。”呂調陽輕輕的碰了碰張居正低聲提醒道。

“陛下。”張居正開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爲了幾匹絲綢就這麼逼宮,實在是有點過分,但確確實實,需要絲綢,而且眼下,只有陛下手裡有。

“先生開口了,那就分一點吧,大司徒啊,說好了,得用銀子買。”朱翊鈞負手而立,看着那麼多箱子裡的白銀,做了處置。

想要?拿錢來買!

大明皇帝唯利是圖!

“買也行。”王國光斟酌了一番,頗爲確信的說道:“平價購入可好?”

“那爲何不直接賣給紅毛番呢?”馮保立刻反問道,都是賣,皇帝賣給泰西船長安東尼奧,不是賺的更多,你說平價就平價?賣給紅毛番,平均下來,一匹就是十二兩銀子的利!

王國光立刻反擊道:“紅毛番不是陛下的臣子!”

馮保和王國光你一言我一語,就開始了爭論,兩個都是讀書人,那爭吵全都是引經據典,分毫不讓,一個要平價,一個要市價,你來我往,脣槍舌戰,好不熱鬧!

吵的王崇古目瞪狗呆!

大明的明公和宦官爲了點絲綢的價格,吵的劍拔弩張,這場面,王崇古真的沒見過。

朱翊鈞打斷了馮保和王國光的爭吵,極爲無奈的說道:“好了好了!別吵了!爲了點絲綢吵成這樣,就平價吧。”

小皇帝罕見的大方了一次,賺錢都開心,錢就是水,水要動起來,纔是活水,權當是賞賜了,畢竟按照嘉嘉靖八年舊制,不僅僅是官服,還有暖耳,都要用到絲綢。

一個小黃門匆匆的跑了過來,過門檻的時候,還摔了一跤,小黃門的演技極好,這一跤十分的絲滑和流暢,翻了個跟頭,便穩穩當當的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陛下,掌詹士府事張四維,被擡進解刳院了!”

“啊?!快快快,快去看看!”朱翊鈞聽聞大喜過望,而後察覺到不應該是這個情緒,便一臉悲傷,但很快意識到,他一直表現的很討厭張四維,立刻換上了喜氣洋洋的表情。

這一輪表情變化極爲精彩,落在了張居正的眼裡,張居正也是無奈至極,自己教出來的徒弟。

變臉比翻書還快!

勾踐一共攻打了兩次吳國,第一次是議和了,放過了夫差,第二次又打起來,勾踐也只是說要流放夫差,結果夫差不堪其辱自殺了。所以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裡,對夫差之事,也沒多少人指責勾踐不義。這個典故來自於太史公司馬遷,有異議,可以和司馬遷問究一二。

第347章 我家皇爺爺讓我給你帶句話第380章 我真的不想進步第350章 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第483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第二百五十三章 抄家抄乾淨,攏共分三步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寧衛一切機宜,悉聽戚帥破格整理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稅嗎?我們交!推薦一本書:《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一十九章 皇帝要親自種地去?第一百八十七章 戚帥,張四維他欺負朕!第一百九十五章 思路清奇小皇帝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509章 狼真的來了,而且來勢洶洶第三十九章 科道言官朝天闕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326章 至此,只是人間君王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七章 前首輔高拱授意行刺第384章 稚童舞利刃,傷己傷天下第四十七章 官序貴賤各得其宜,尊卑長幼之序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370章 兩宋男兒戴簪花,人妖物怪齊卸甲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亂第四十六章 大明早晚有一天,被人踹了攤子!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五十章 倍之,加倍執行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二百四十章 火燒長崎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505章 我們要做的就是,殺光海寇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438章 歲月蹉跎,往事不復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一百一十一章 拆門搬牀募軍餉,單刀赴會勸賊降第442章 飛雲起伏龍,大鵬運以風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八十章 貪天之功,異代同憤第361章 你不用,還不讓別人用?第四十章 曲則全,枉則直第一百五十章 朕有三十三個步營,權豪有幾個?第350章 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第二百六十一章 熟練度拉滿的裡挑外撅第一百四十三章 數學不會騙人,不會是真的不會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455章 私掠許可證第二百四十二章 張先生的軟肋第328章 陛下好生缺英明!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367章 國破,山河亦不在第一十二章 晉黨的條件,格外優厚第364章 在最後一個野人死掉之前,大明絕不第381章 君子之惡,小惡爲大惡第二十二章 元輔,朕有疑惑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版的解放奴隸宣言第342章 好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第344章 誰輸誰贏不重要,打的好看就行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397章 俺答汗是個筐,什麼都往裡面裝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289章 你問朕是什麼人?朕的名字不可探聞第448章 在死亡的邊緣試探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五十六章 面子、裡子、尊嚴,都是靠自己掙來的!第五十四章 過河拆橋,上房抽梯第379章 人心都是肉長的,經不起這樣扎第390章 不過是舊時代的殘黨罷了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一十四章 利益交換第453章 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第375章 想要海帶,那是另外的價格第三十三章 狼、虎、龍第428章 識時務者爲俊傑第二十二章 元輔,朕有疑惑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412章 人與人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第二百五十一章 在天堂裡的人,不會嚮往地獄第七十二章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六十四章 壞的極其純粹第311章 一個考驗人心的小遊戲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魚兩吃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毛與呢絨第370章 兩宋男兒戴簪花,人妖物怪齊卸甲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大明火器,遙遙領先!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第462章 勞動使人自由第二百四十八章 覓塞外良地營建營堡堅城第358章 開海一念起,天地剎那寬第316章 黑夜待久了,總怕太陽不會升起第345章 朕是亡國之君,爾臣非亡國之臣?
第347章 我家皇爺爺讓我給你帶句話第380章 我真的不想進步第350章 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第483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第二百五十三章 抄家抄乾淨,攏共分三步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寧衛一切機宜,悉聽戚帥破格整理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稅嗎?我們交!推薦一本書:《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一十九章 皇帝要親自種地去?第一百八十七章 戚帥,張四維他欺負朕!第一百九十五章 思路清奇小皇帝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509章 狼真的來了,而且來勢洶洶第三十九章 科道言官朝天闕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326章 至此,只是人間君王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七章 前首輔高拱授意行刺第384章 稚童舞利刃,傷己傷天下第四十七章 官序貴賤各得其宜,尊卑長幼之序第四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370章 兩宋男兒戴簪花,人妖物怪齊卸甲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亂第四十六章 大明早晚有一天,被人踹了攤子!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五十章 倍之,加倍執行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二百四十章 火燒長崎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505章 我們要做的就是,殺光海寇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第438章 歲月蹉跎,往事不復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一百一十一章 拆門搬牀募軍餉,單刀赴會勸賊降第442章 飛雲起伏龍,大鵬運以風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八十章 貪天之功,異代同憤第361章 你不用,還不讓別人用?第四十章 曲則全,枉則直第一百五十章 朕有三十三個步營,權豪有幾個?第350章 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第二百六十一章 熟練度拉滿的裡挑外撅第一百四十三章 數學不會騙人,不會是真的不會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455章 私掠許可證第二百四十二章 張先生的軟肋第328章 陛下好生缺英明!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367章 國破,山河亦不在第一十二章 晉黨的條件,格外優厚第364章 在最後一個野人死掉之前,大明絕不第381章 君子之惡,小惡爲大惡第二十二章 元輔,朕有疑惑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版的解放奴隸宣言第342章 好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第344章 誰輸誰贏不重要,打的好看就行第六十九章 同勢則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397章 俺答汗是個筐,什麼都往裡面裝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289章 你問朕是什麼人?朕的名字不可探聞第448章 在死亡的邊緣試探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五十六章 面子、裡子、尊嚴,都是靠自己掙來的!第五十四章 過河拆橋,上房抽梯第379章 人心都是肉長的,經不起這樣扎第390章 不過是舊時代的殘黨罷了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一十四章 利益交換第453章 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第375章 想要海帶,那是另外的價格第三十三章 狼、虎、龍第428章 識時務者爲俊傑第二十二章 元輔,朕有疑惑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412章 人與人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第二百五十一章 在天堂裡的人,不會嚮往地獄第七十二章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六十四章 壞的極其純粹第311章 一個考驗人心的小遊戲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魚兩吃第一百四十一章 羊毛與呢絨第370章 兩宋男兒戴簪花,人妖物怪齊卸甲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大明火器,遙遙領先!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第462章 勞動使人自由第二百四十八章 覓塞外良地營建營堡堅城第358章 開海一念起,天地剎那寬第316章 黑夜待久了,總怕太陽不會升起第345章 朕是亡國之君,爾臣非亡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