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不說自己是誰,我也能猜得出來,你可是康抗的兒子康易夏?”看見半空之中的這個年輕人始終淡定如一,楊恆忽然凜然說道。
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起初楊恆還是一頭霧水,沒有頭緒,可是多看了這年輕人兩眼,他便做出了這樣的猜測。這個年輕人,面貌之間和康抗十分的相似。再想起當日妙可說的話,因此他便做出了這樣的猜測。
果然,聽見楊恆的問話,那年輕人渾身猛地一震,原本不動如山嶽的衣服也隨風飄蕩了一下:“你認識我?”
“以前不認識,不過現在認識了。”當面揭穿了康易夏的身份,楊恆面色不變。
“哼,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好。聽父親說,你已經逃了十年,想不到今日讓我遇到你了,還讓我發現了楊玄這個賣國賊的墳墓,哈哈,小子,今天本公子就要將你抓捕歸案,交給聖上,聽候聖上的處置。”
聽見楊恆的話,康易夏終於從半空之中降落了下來,面對面的和楊恆站着,兩人相距有一百米,遙遙的對峙。
康易夏降落下來,楊恆陡然之間,就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春風化雨一般的壓迫了過來,似乎要把他全身的氣息壓碎一般。
同時,康易夏這一段話,卻是說到了楊恆的痛處,‘逃犯’、‘十年’‘賣國賊’這幾個字眼,在楊恆聽來,是那樣的刺耳,楊恆身體陡然一震,搖晃了一下。
這個時候,兩個人都明白了各自的身份,到了這一步,兩個人都是欲置對方於死地才能安心。康易夏居然敢在自己父親的墳前,罵他父親是賣國賊,是通敵叛國的大罪人!這是楊恆無論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康易夏說他是逃犯,要抓他歸案,楊恆可以不在意,但是說他父親是賣國賊,在聽到這三個字眼的一剎那,楊恆的殺心陡然起了。
本來,如果這個人是無意間發現他父親的墓地又和他恕不相識的話,楊恆或許還能留着這人一條性命,可是,在弄明白這個年輕人的身份,又聽到賣國賊這三個字以後,楊恆就真的起了殺心,徹徹底底的殺心,不計任何代價也要殺了此人的決心!
在楊恆眼中看來,楊玄乃是爲國爲民的好國公,比任何人都要忠心一萬倍!
“你說什麼?”
楊恆身上釋放出來的無窮的殺意,都隱隱約約的籠罩了四面八方的虛空,幾乎把整個山峰都籠罩在內,使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一種扭曲的感覺。然而,陡然之間,楊恆的殺氣卻是凝滯了一下、緩和了一下。
就在剛纔,楊恆殺氣凜然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康易夏一種奸計得逞的表情。
“好深的心機,我竟然險些着了道兒。”
一看見這表情,楊恆卻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康易夏的與衆不同之處!
“這個康易夏,和康易春、康易秋兩個人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難怪我逼死了康易秋,康抗也沒有明目張膽的找我麻煩,原來他還有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他一上來就提起父親,是要激怒我,讓我不能堅守本心!而且他說要把我抓去拿給狗皇帝處置,顯然他還不清楚我既是楊恆、又是木易的身份,現在看來,我的身份並沒有完全的暴露,只要殺了此人,就可一了百了。”
楊恆心中馬上便明白了,這個康易夏,是故意的刺激他。
若是換了以前,有人敢在楊恆的面前侮辱他的父親楊玄,楊恆肯定二話不說上去就將那人格殺了事,可是面對這個人,楊恆卻是硬生生的忍耐住了剛纔心中的那股衝動。
他眼前的這個康易夏,可不是康易秋之流,是楊恆說扇嘴巴就扇嘴巴的那種貨色,若是真的被這個人激怒了,心神一旦失守,那今天恐怕就會栽一個天大的跟頭。
“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得上來抓我?”此時此刻,楊恆反而是平靜了下來,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默默的看着百步之外的康易夏,冷冷的出言譏諷。
看見楊恆在自己的挑釁之下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康易夏眉毛一挑,事情的發展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本來,他以爲只要談及楊玄,楊恆必定會不顧一切的撲上來和他拼命,那樣的話,他就能很容易的發現楊恆的破綻,施展大殺招,將楊恆一舉拿下,然而現在,楊恆的反應超出他預料之外。
不過,康易夏的心思不過是頓了一下而已,一霎過後,他面帶微笑,眉毛一挑之間,緩緩說道:“我是什麼身份?我有沒有資格抓你?哈哈,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我是當朝宰相的門生,國姓侯的二子,聖上詔書冊封的一等伯爵,現今整個天蕩山大營的參軍,你父親楊玄,十年之前叛國通敵,罪惡滔天,你這種奸臣子嗣,早在十年之前就應該萬劫不復,如今讓我遇到了你,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莫非你以爲,自己還能逃得掉嗎?”
康易夏先是靜靜的說着,到了後來聲音越來越凌厲,聲色俱厲。
他說話的時候,一張臉顯得中正嚴肅,像極了朝中掌管法度的大儒。
“當年我父親是爲了百姓,不肯貿然的進軍北荒,這才落人口實,遭到奸賊的誣陷。哼,我父親一心爲國爲民,犯了哪一條禮法,狗皇帝竟然下令滅我父九族?狗皇帝昏庸無能,我不過是明哲保身,若是我真的該死,豈能活到現在,我既然活到了現在,任何人就別想再抓住我!”
楊恆冷笑兩聲,說話之間,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康易夏。楊恆並不是在說廢話,而是藉着這段時間,觀察着康易夏的手段。
要知道,當朝宰相的門生,一等伯爵,天蕩山大營的參軍。能有這些名頭的人,身上一定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手段。
楊恆一眼便看出了康易夏的厲害,康易夏自然也看出了楊恆的非凡,這個時候兩個人都不願第一個動手,而是不斷的以言語試探。兩個人都沒有必勝的把握,自然不願意率先的露出破綻。
“禮法上有云,君爲臣綱。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聖上的意思,就是上天的意思。十年之前聖上已經下聖諭要滅你九族,你就應該引頸待宰,你卻不顧天意,逃之夭夭。你已經觸犯了天威,就要大禍臨頭了,你還不知道嗎?十年之前就算你能勉強的逃出性命,今日還能逃得過去嗎?你這是妄想。還有,你父親當年爲民是假,貽誤戰機纔是真,違抗聖上纔是真!你父親該死,你也該死!”康易夏仍舊是一臉的中正,冷冷的說道。
“我只聽說過民爲重、社稷次之、君爲輕,沒有聽說過任何一個明君會不顧萬民的。我父親當初爲萬民請命,纔是上達天意,你口中的聖上,不過是一個昏君。你是當朝宰相李居正的門生,修習的又是儒家的典籍,如此淺顯的道理,你竟然不懂?反而給我說什麼皇意即是天意。你如此的妄言妄語,怕是你的老師李居正聽到了,也會被氣的吐血吧!哼,皇朝正是因爲有了你們這些曲解大道、只知道諂媚狗皇帝的小人,才使得這幾年戰事不斷,民不聊生。”
楊恆看着康易夏,一臉的藐視,他傲然而立,字字洪亮,宛若洪鐘。
“康易夏,你這個學術不正,曲解大道的小人,也妄想激怒我,教訓我,你還差得遠呢。上古聖賢,教化四方,都是教我們要以民意爲重。我父親是爲萬民而死,死得其所,至於狗皇帝,窮兵黷武,不理萬民,就是不守天意,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昏君,而你竟然爲了功名利祿,把自己讀的聖賢之書全部拋到腦後,甘願做狗皇帝的走狗,我楊恆無罪,你纔是罪人,該死的罪人!你還想要抓我,真是癡心妄想!”
楊恆越說越急,聲音越來越宏大,話裡面似乎蘊含着一種莫名其妙的能量。
楊恆深知,這個康易夏會是一個勁敵,甚至比定北夫人更加厲害的勁敵。動手之前,若是不能先讓他的心神失守,怕是不能徹底的料理了此人。
因此他字字句句,都是以上古聖賢的教化來刺激對手,狠狠的刺激對手!只要對手心神不穩,一個動怒,那便是楊恆動手之時。
“你!”果然,被楊恆鋪天蓋地的一番大道理壓下來,康易夏臉上一寒,終於有了一點惱羞成怒的架勢,身上的衣服劇烈的鼓盪起來,顯然他的怒氣不可遏制了。
剛剛康易夏一出來,沒有探查明白楊恆修爲的深淺,不敢貿然的動手。他刻意的揭楊恆的短處,以出雲皇朝至高無上的雲皇來壓制楊恆,就是爲了讓楊恆心神動搖,但是三兩句下來,不但沒有激怒楊恆,反而自己一直堅持的道義被楊恆無情擊打,他心旌搖盪,一下就露出了破綻。
他本來是想用楊玄來刺激楊恆的,沒想到楊恆竟然反手一擊,將他罵的體無完膚!
“好,好,好,你罵的好!”一霎之間,康易夏的眼睛之中寒光一閃,隨後平靜下來,變得無比的沉穩和鎮定,顯然把剛纔失守的心神又都鎮壓住了。
就這一手隨機應變的功夫,就顯示出他高深的修爲。
“現在還想堅守心神,可惜已經遲了!哼,你要抓我,怕也不是因爲雲皇的緣故,你是要給你大哥康易春報仇吧!你剛纔說的冠冕堂皇,不過是爲了一己的私仇,哼,沒有錯,你大哥就是我殺的!”
最後時刻,楊恆哪裡還會給他這個機會,當即拋出了殺手鐗。
什麼皇意民意,聖賢大道,這些都不重要,楊恆心裡清楚的很,這個康易夏要對付他,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他殺了康易春。
當日他以楊恆的身份殺掉康易春,得到上善若水圖,這個消息雖然被封鎖,可是康易夏不可能不知道。
這個康易夏,只知道他是楊恆,卻不知道他也是‘木易’,現在楊恆在父親楊玄的墓前被抓個正着,他也不怕再暴露多一些的秘密了!
因爲,康易夏必須死!
果然,當自己的心思被楊恆一下子無情點破的時候,康易夏臉上的神情終於猛烈的變動起來,他衣衫鼓盪,已經怒不可遏。
正在這時,楊恆看準時機,終於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