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又或者,是一個輪迴。
趙庚午終於醒了,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看到的,是一團乳白色的迷霧。透過濃濃的迷霧,依稀還能看到一個半月形的艙頂。
這是一艘小船!
下一刻,他猛然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可是並未發現眼睛處有任何的不適。
睜開,閉上……
再睜開,再閉上……
反覆幾次之後,趙庚午疑惑不已,難道自己的眼睛終於與常人沒什麼兩樣了?竟然能在這麼光亮的環境之中活動自如。換做以前,怕早就刺痛不已了。
不對,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趙老頭明明千叮萬囑過,下山之後,自己的身體最多隻能承受兩次這樣的狂暴反應。如果有第三次,肯定會爆體而亡!
趙老頭不可能騙自己,可眼下這種情況,卻又是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還想轉過頭四下瞧瞧,卻發現脖子像是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禁錮住了一般,動彈不得。不僅脖子,就連四肢也是一樣。如果不是眼珠子還能轉動自然,他就該懷疑這個身體到底還是不是自己的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你在睡夢之中意識醒過來了,可是身體依然還在沉睡。儘管你一直不停地給它們發出指令,可是全都猶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你指揮不了自己的身體,身體也沒有給你反饋任何的感知。
難道我在夢裡?還是我已經死了?這是趙庚午清醒之後腦海裡閃過的兩個念頭。
也難怪,眼前的種種完全超脫了他的想象。
船艙之內那團乳白色的迷霧沒有一絲消散的意味,依舊纏纏繞繞地裹在趙庚午的周圍,令他看不清當前身在何方。
於是,趙庚午開始在腦海裡努力搜索,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卻發現所有的記憶只停留在那天晚上,矇眼的黑布第三次被扯下的一刻。當時自己第一時間死死閉上了雙眼,可還是未能阻止事態的發展,預料之中
的可怕反應終究被觸發了。
就在那短短一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被另一個意識所控制。一個充滿渴望,充滿怨恨,充滿暴戾之氣的陌生意識!
隨後,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像受到神秘召喚一般,瘋狂地往胸口處涌去。
緊接着,他只覺得很困,腦海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催促自己趕緊入睡。那把聲音似乎具有魔力一般,自己根本無從抵抗,只能乖乖順從。在自己徹底入睡的一剎那,胸口處聚集的力量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下一秒,轟然爆發……
“醒了?”
突然,一道空靈的聲音悠悠飄了過來,打斷了趙庚午的沉思。
趙庚午頭不能動,唯有盡最大可能轉動眼珠子,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迷霧依舊擋住了大部分視線,只能依稀看到不遠處一頂斗笠的尖端。可以想象,剛纔說話的怕就是這頂斗笠的主人。
“你是誰?”
萬幸,還能說話,趙庚午輕輕喊了一句。
“那你又是誰?”
很奇怪,明明人就在不遠處,可這聲音卻像是隔了遙遠的時空穿過來一般。空靈,古樸,還帶着一絲絲的蒼涼,讓人不由自主地忽略聲音主人的身份,而寧願相信那是一座年代久遠的雕像。
“我是趙庚午。”
“你確定你是趙庚午?”
“當然確定。”
“你憑什麼確定?”
“認識我的人都叫我趙庚午。”
“認識我的人也叫我地聖,那我豈不是地聖?”
“這樣說有意義嗎?”
“說者有心,話便有意義。”
“行,我不跟你糾纏這個。我現在更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對方神神秘秘,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趙庚午只是覺得這樣的對話沒有什麼營養,實在沒心思跟他繼續探討下去。只要不是敵人,管他是人還是神。
“茫茫大海。”
“是你救了我?我記得昏迷之前是在一個小島的密林之中,怎麼會來到這裡。
”
“算是,也不算是。”
“好吧,跟你說話真費勁。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我的身體怎麼動不了了?”
“因爲這副身體還沒完全屬於你。”
“什麼?”這個答案實在太震撼了,趙庚午一時之間還沒能反應過來。剛纔他就曾冒出過這個念頭,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是我的?那是誰的?……”
“最後一個問題已經問完,你該去休息了。”
趙庚午的問話被生生打斷。
話音剛落,船艙內環繞左右的那團乳白色迷霧突然一涌而上,將趙庚午整個人緊緊裹住,一下子便令他再次失去了意識。
等到趙庚午重新陷入昏睡之後,一道與剛纔截然不同的聲音從船頭方向傳了過來。
“小子啊,我只能幫你這麼多了。你還年輕,接下來的路靠自己好好走吧。”
茫茫大海,這艘小舢板看起來跟一片樹葉沒有什麼不同,順着海浪微微搖晃,隨波逐流。而船頭處,盤坐着一位垂釣之人,寬大的斗笠幾乎將他半個身子都罩住了,難以看清裝扮和麪容。
唯一裸露在外的,是一雙滿是皺紋的手,此刻正握着一支丈餘長的纖細竹竿。竹竿的盡頭,繫着一根嫩綠的海草,直直垂入海面。
垂釣之人顯然心態極好,不急不躁,一動不動地盤坐着,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終於,海面之上的浮標開始微微抖動,來回幾下之後猛地一沉。
可垂釣之人卻並未拉起竹竿,反而莫名地感慨了一聲:“可惜了……”
瞬間過後,浮標再次露出水面,魚餌怕是已經被吃掉了。垂釣之人卻依然不加理會,雙手握住竹竿,紋絲不動!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海風漸起,輕輕吹走了小船周圍那團乳白色的迷霧,船上的一切物事變得清晰起來。
定神再看,垂釣之人裸露在外的那雙手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竟然顯現金石之色!
難不成這真的是一座雕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