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彤彤的朝陽從右邊的峭壁上照來,剛剛掠過峭壁頂端的太陽如同一個碩大的火球般散發出鮮紅的光芒。
高大直聳的峭壁被那片光芒塗抹上一層金色,讓這片海角看上去就好像被包裹在一團金光之中。
“真是個好天氣”
阿賽琳回頭看了看艦隊右側的海岸,當她看到正在順着從大陸方向順風逼來,而從左側也正在向着自己方向靠近的艦隊時,她已經知道了法蘭克人的意圖。
“殿下,他們要把我們逼到海岸邊上去,”一個羅馬軍官走到阿賽琳身邊開口說。
這個軍官是阿賽琳從米利厄諾斯那裡要來做爲傳令官的,而按照阿賽琳的說法,之所以選擇這個人,只因爲他“很蠢”。
馬爾基利當然並不蠢,甚至在很多羅馬海軍將領裡,他還有比別人更機靈的地方,不過正是因爲他的小聰明,在經過了幾次阿賽琳別墅裡的那個“地中海”演習之後,他榮幸的被女伯爵挑選爲了自己的傳令官。
“這樣對我們太不利了,”馬爾基利有些焦急的說“也許我們應該立刻掉頭,風是從大陸吹來的,只要我們來得及回頭,他們就沒有辦法追上我們。”
“如果來不及掉頭呢?”阿賽琳側臉看着自己的傳令官,她知道馬爾基利並不是個膽小鬼,不過對於這個總喜歡耍小聰明的手下,阿賽琳覺得他還是缺少點什麼。不過缺什麼呢?想到這個阿賽琳看着傳令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年輕的海軍軍官似乎感到了什麼,當他看到阿賽琳望着他的眼神時,他不由微微有些發愣。
“馬爾基利,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讓你當我的傳令官嗎?”阿賽琳向旁邊的人揮手要過自己的雙劍,隨後腰身用力,一下跳上船幫,她在狹窄的船幫上用那種令人炫目的步伐緩緩走着,同時眼睛緊盯遠處正在緩緩逼近的法蘭克艦隊。
“不知道殿下”海軍軍官在甲板上一邊跟着阿賽琳走着,一邊擡頭看着這位令無數男人爲之癡迷的海上女王。
“因爲你是我見過的和那個胖子一樣狡猾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你可以成爲一個不錯的海盜,不過就因爲你太狡猾了,所以總是想靠自己那點小心思去面對難題,”說到這裡,阿賽琳忽然雙手交叉從腰間的劍鞘中抽出雙劍,隨着兩道寒光在眼前掠過,阿賽琳回頭向甲板上的水手大聲說“現在如果我們向後退縮那就會徹底失去取得勝利的機會,我們到這裡來不是爲逃跑,而是爲了能夠勝利”
說着阿賽琳的雙腳在狹窄的船幫上微微一轉,面對着遠處的法蘭克人艦隊,她的嘴角向上翹起露出一絲驕傲的笑容:“我們曾經無數次的擊敗過他們,他們是我們的手下敗將,那就讓我們看看聚集起來的羊羣和獅子有什麼不同。”
說着阿賽琳擡頭向早已經站在桅杆吊繩上,手裡握着各種旗幟的水手下達了命令:“升戰旗準備交戰”
老奧利庫尼站在船上儘量讓自己的顯得穩健些,不過即便是這位撒丁島的老領主,在這個時候也並不比自己的兒子的心情平靜許多。
自從羅馬人到來之後,撒丁島就遭遇到了比當初被比薩人統治時還要糟糕的局面,上百萬居尼特的賠償讓撒丁人幾乎徹底破產,而且更糟糕的是,羅馬人的艦隊徹底封鎖了撒丁與其他地方的商業道路。
在不得不向羅馬,或者乾脆說是那個女海盜繳納不菲的大筆酬金之後,撒丁人才得以從羅馬人那裡買到那些海路的使用權。
已經將近兩年這樣的折磨讓撒丁人已經苦不堪言,島上的民衆在開始對羅馬的憎恨逐漸變的無用之後,開始對那些貴族充滿了憤怒,人們指責貴族和總督們的懦弱無能,這讓老奧利庫尼和他的家族幾乎被推翻。
不過現在,老奧利庫尼相信終於有了一個能夠報仇雪恨的機會,當他看到威尼斯和熱那亞這兩個堪稱世仇的城邦使者居然相繼趕來撒丁島時,他就知道自己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
“撒丁人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在這樣下去我們大家可能都會破產,”這是老奧利庫尼在試圖說服那些貴族參與到威尼斯人的冒險中時說的話“我們窮的要死,那都是因爲羅馬人,現在我們有機會了。威尼斯人不會容忍羅馬人成爲地中海的主人,雖然他們和羅馬做生意可是他們比我們更恨羅馬人,所以我們應該出兵”
“父親,羅馬人的艦隊”
安東尼的喊聲在老奧利庫尼耳邊響起,看着兒子臉上那已經躍躍欲試的樣子,老貴族不禁暗暗爲兒子擔心起來。
“小心點安東尼,那個女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老奧利庫尼低聲叮囑着兒子“不要當英雄,記住你將來要成爲撒丁的總督而不是隻被懷念的英雄。”老頭看着甲板上那些同樣已經陷入一片興奮中的士兵們壓低聲音。
“我知道父親,我不會那麼蠢的去冒險,”安東尼說着,可隨後他舔着嘴角用一種難掩的興奮說“不過父親,那個女人會在船上嗎,她的那條厄勒岡應該在那裡吧……”
“忘了那個女人吧,”奧利庫尼忽然生氣的打斷了兒子的話,他用力扳着安東尼的肩頭讓他看着自己“你記住了那個女人是屬於羅馬皇帝的,你可以擊敗她但是卻絕對不能對她有任何妄想,如果別人有這種想法你就要離他們遠遠的。記住,永遠不要去真正觸怒羅馬皇帝,你要奪回的是撒丁人的自由,不是貢佈雷的女人”
“羅馬人”
一聲大喊從吊籃裡響起,老奧利庫尼父子立刻向遠處看去,他們看到原本在想象中在如此不利局面下應該掉頭撤退,或者也許已經開始慌亂的羅馬艦隊卻並沒有如他們想的那樣,雖然因爲依舊十分遙遠無法看清,但是從那在陽光的照射下不住晃動的黑影看,羅馬艦隊卻絲毫沒有要就此撤退的跡象。
“這該死的太陽。”安東尼氣惱的喊了一句,在這個時候,正冉冉升起的太陽正在羅馬人的背後如同一張張開的巨大光網,在把耀眼的光芒灑向海面的同時,也把恰好背對太陽的羅馬艦隊完全包裹在了那片光芒之中。
海上的風開始變得大了起來,從迎面吹來的海風把降下緊束在一起的船帆吹得發出陣陣悶響,面對迎面而來看上去在順風之下似乎越來越快的城邦艦隊,羅馬戰船上的士兵開始變得情緒激動起來。
隨着陣陣此起彼伏的叫喊,水手們在一聲聲的吆喝聲中已經把換好的長槳順着艙口推出船外,在整齊的號子聲中,兩側幾十副船槳同時翹起,隨後同時落在水中的拍打水面的響聲霎時從整個艦隊裡響了起來。
當一面面雙頭鷹旗升起時,號角聲也隨之響起,這樣的信號無疑是在告訴對面的敵人,羅馬艦隊將接受敵人的挑戰
“太多了,他們比我們要多太多了。”一個水手看着對面越來越清楚的法蘭克艦隊有些驚恐的的低聲說着,不過他很快就被一條粗壯的手臂推開,當看到那是個在這樣的大熱天依然穿着厚實的皮革甲冑的羅斯人時,那個水手立刻閉上了嘴巴。
“船呀,真是很多的船,”一個羅斯大漢嘴用還沒有學得很好的希臘語對旁邊的人說着,然後他低頭向還在向甲板上爬的夥伴們大聲喊了起來“快看呀,那些船在等着我們呢,這次足夠我們好好搶一次的了。”
大漢的喊聲立刻引來了其他羅斯人的吼叫,這些手裡拿着各式各樣,甚至有的稱不上是武器的彪形大漢們興奮的緊貼在船幫上,當他們的看着遠處已經可以看清輪廓的法蘭克戰船時,他們的眼中透出的除了殺戮前的兇悍,還有就是那似乎天生貪婪的眼神。
阿賽琳身邊的人們這時已經有些焦急,他們不知道爲什麼阿賽琳在下令應戰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命令,她只是緊盯着那些正面的法蘭克艦隊,當他們開始升起半帆,甚至一些熱那亞戰船已經把他們那剛剛發明不久的長帆完全展開,就着從背後吹來的海風向着羅馬艦隊破浪而來時,阿賽琳也一直沒有什麼反應。
人們的額頭開始出現汗水,他們焦急的相互望着,傳令官馬爾基利甚至已經幾次要張口說話,可是看到阿賽琳原來那些海盜手下似乎並不十分慌張的樣子,馬爾基利不得不讓自己儘量顯得穩健些。
“熱那亞人……”阿賽琳臉上的笑容微微變得濃重起來,她側臉看着從遠處海面上包圍過來的撒丁艦隊,她知道撒丁人將是防止他們試圖逃跑時做爲夾擊的力量,不過也必然是這支法蘭克艦隊中最爲薄弱的一環。
因爲她深深的知道,自從被索取了那大筆的賠償之後,撒丁人是不可能那麼快的就能重新建立起一支足夠強大的艦隊的。
“他們是要合圍我們,我們也許還來得及……”馬爾基利終於忍耐不住的開口了,他略顯焦急的聲音讓阿賽琳微微皺起了雙眉,如果說對這個傳令官有什麼不滿的,那就正如阿賽琳所說的,他太相信自己的小聰明能夠解決一切,卻因此恰恰缺少了那種與敵正面一戰的勇氣和決心。
“我們的確還來得及,”阿賽琳打斷了馬爾基利的話,隨即她就向早已等待的號手發出命令“吹響號角,各分隊縱列前進”
一陣低沉有力的號角聲從厄勒岡上響起,當這號角聲從各個戰船上延續着向四周海面蔓延時,羅馬艦隊就如同一條條在海上搖擺起巨大尾巴的海鰻般緩慢的向法蘭克人迎頭而上。
羅馬人不退反進的舉動顯然徹底激怒了熱那亞人,他們的戰船的主帆在這一刻紛紛張開,在強烈的海風推動下,戰船劈開海面向着羅馬人的艦隊兇猛的衝了過去。
龐大的船身,強勁的力量,就着那順風而下的氣勢,熱那亞人相信自己的艦隊完全可以衝散那些逆風而上的羅馬艦隊,而只要羅馬人陷入糾纏,後面的艦隊就可以把他們徹底包圍。
整齊的船槳拍打水面的聲音似乎在這時蓋過了海浪,掀起的巨大水花如同潔白的裙襬一樣襯托在船舷兩側,而在這時,乘風破浪而來的熱那亞戰船已經越來越近,當他們終於出現在相互已經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的距離上時,甲板上那些早等待得不耐煩,武器已經被手中的汗水浸溼的水手們,聽到了阿賽琳熟悉的吶喊:
“蠍子錘,準備”
“吱扭扭”的壓抑響聲在頃刻間傳進人們的耳朵,急促的呼吸在這一刻讓所有人都覺得胸口似乎就要炸開,隨着阿賽琳再次發出的一聲清晰而又充滿力量的大喊,底艙裡與敵艦相反一側槳手們在頭領的指揮下忽然間整齊劃一的拉住了各自身邊的一根繩索,伴着一聲淒厲的哨聲,槳手們幾乎同時把那根繩索狠狠的向着自己懷裡拉去。
“轟隆隆”的聲響霎時從底艙傳來,隨着水花四濺,與敵船錯舷一旁的船槳已經隨着那些繩索的繃直被猛然拽進船艙,與此同時,伴着頭頂上人們早已熟悉的一聲帶着恐怖呼嘯的巨響,安裝在船身側旁的蠍子錘已經帶着一團巨大的黑影向着衝在最前,錯身而過的敵船狠狠甩去
不過蠍子錘的可怕威力卻還稍微慢了一下,真正首先響起的,卻是熱那亞人戰船伸到船外的那些船槳發出的斷裂聲響,就在兩船交錯的時候,除了來不及收起的幾個船槳之外,早已準備好的羅馬戰船已經紛紛迅速收起了與敵船錯舷一面的木槳,而就在同時,熱那亞人的船槳卻在相互交錯中伴隨着一陣陣的噼啪亂響發出了一片碎裂聲。
一時間迸濺起來的碎渣斷木到處飛濺,船艙裡來不及躲避的水手則被木槳握柄猛烈的橫掃亂撞慘叫連連。
“轟”到了這時,一聲可怕的響聲纔在與厄勒岡錯身而過的戰船側舷響起,而伴着這聲令人膽寒的巨大響聲的,是整個戰船居然在水上猛的一滯。
比之前更加粗壯,也比之前更加恐怖的蠍子錘掛着倒釘的巨大錘頭在木頭絞盤帶起的揮力下毫不留情的撕扯過敵船的側旁,在這一刻發生的可怕情景即便是那些早已熟悉蠍子錘威力的海盜也不由爲之愕然。
熱那亞人最新式的曼託託船中間那根引以爲豪的龍骨柱樑居然在頃刻間伴着蠍子錘的掃過被猛然砸斷
突然失去支撐的海船在被擊中的那可怕一滯後忽然從中間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吱呀”長響,隨即正面甲板就如同被撤去了支撐的陷阱般忽然向着中間陷落下去,那種巨大的力量以至兩端都不由得向上一翹
可怕的一起就是在這一刻發生的
從中間斷裂的甲板如同一片鋒利的刀鋒般瞬間把不幸的人徹底切開,那些向着中央滑到的人,一邊發出悽慘絕望的喊叫,一邊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可怕的鋒利的碎口向着迎面撲來,然後他們的身子立刻被戳穿挑吊起來。
不過熱那亞人的海船在這一刻發出的如同野獸負傷般的聲響甚至還沒有完全落下,厄勒岡已經於那條衝在前面也是最早受到打擊的敵船交錯而過。
而在這時,隨後而來的那些熱那亞戰船卻已經接踵而至,他們在海風和槳手們的推動下如同一條條出現弦的利箭般不可阻擋的向前衝來,他們顯然已經看到了前面那條戰船的遭遇,這讓甲板上的水手們發出一陣驚恐意外的叫喊聲。
一片混亂的大叫從船上傳來,熱那亞人在這一刻完全被那條可怕的,簡直如同是從地獄裡出來的黑色戰船嚇到了,可是他們卻已經停不下來,而且與此同時,隨着後面幾條海船的衝來,熱那亞人的驚慌喊叫隨即變成了激奮的怒吼。
時間是那麼短暫,蠍子錘的絞盤甚至來不及重新收緊,但是這對阿賽琳來說卻已經足夠。
熱那亞人戰船的速度讓他們成爲了衝在法蘭克人艦隊最前面的先鋒,而對阿賽琳來說這則是一個她正需要的絕好機會
“繼續前進”
即便迎面而來兩條敵船向着厄勒岡猛撲而來,阿賽琳依然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命令,而按照她的命令四周的羅馬戰船幾乎和厄勒岡並駕齊驅的迎着對面的熱那亞人衝上前去。
“咯吱”
大響聲在那一刻突然從厄勒岡的兩側響起,兩條几乎同時向着厄勒岡斜刺衝來熱那亞戰船堅固的船身幾乎是夾着厄勒岡向中間擠去,掌門官兩側的船舷下霎時間響起了可怕的斷裂聲,就在整條戰船巨大的晃動還沒結束,而熱那亞人的喜悅的高呼還在嘴裡翻滾時,一個對他們來說,聽上去頗爲甜美,而且還帶着些奇特口音的女人的吶喊聲已經響起:“拋鉤,接舷戰”
頃刻之間,漫天飛舞的拋鉤划着混亂的弧線同時向兩側的熱那亞船上扔來,儘管早已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甚至那些熱那亞人也早已做好了要進行登船近戰的準備,但是當隨着一陣迎頭而來的強弩過後,看清那些向着自己船上衝來的敵人時,熱那亞人完全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從羅馬人船上衝過來的,居然是那樣一羣身穿皮甲,發出可怕吼叫的野蠻人。
整個海上,這時衝在最前面的熱那亞船隊已經終於於羅馬的先鋒緊緊絞殺在一起,而這恰恰就是法蘭克人所需要的,儘管熱那亞人因爲迅速衝在最前面而把同伴遠遠扔在背後,但是當看到遠處海上終於開始的戰鬥時,站在一條碩大的敞口戰船上的一位威尼斯將軍終於露出了笑容。
“羅馬人完了,”這位將軍回頭向身邊的人微微笑着說“熱那亞人的壞習慣就太性急了,不過我喜歡現在的他們。”
說完這句自認幽默的話後,這位將軍向身後的號手微微點頭。隨着他這個示意,號手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雙嘴牛角號,吹起了整個艦隊發起進攻的號角。
幾乎與此同時,長劍順勢在失手的對手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的阿賽琳也向着緊隨身後的馬爾基利發出了命令:“吹響號角,分對橫列,前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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