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樹村。
抵達時已經將近半夜了,在遠處看村口有三倆人。
白晶晶放慢速度,村口的人歪頭指了指,好像在確認,然後小跑着迎來。
五十來歲的大爺堆着笑臉點頭哈腰,車門推開第一時間連連喊領導好,讓白晶晶好一陣尷尬。
“您是村長吧,我可不是什麼領導。”
村長領會錯意思,以爲這只是個秘書助理啥的,馬上朝後看。
車門另一邊,孫千機不開門偏從車窗鑽出來,露頭笑嘻嘻揮揮手。
村長急忙鞠躬歡迎:“領導好!”
白晶晶快解釋:“他也不是領導,我們兩個都是被派下來解決殭屍的,我們對這裡不太熟悉,辛苦村長您給我們帶路。”
村長笑容稍減,弓着腰也慢慢直起:“你們兩個就是上頭派下來的道長啊,就你們倆嗎。”
車窗降下,李啓明維繫笑容點頭介紹:“還有我,他們倆是正經解決殭屍的,我算是他倆助理吧。”
村長皺眉頭和身後兩男人對視一眼,伸手拉一個人過來。
“這是他們家老二,就是他家老爺子變殭屍了。”
男人模樣也有四五十歲多歲了,身體倒比村長健碩多了。
“我姓孔。”男人板着臉簡短介紹,不像多歡迎樣子。
白晶晶維繫笑容點頭:“孔二哥。”
孔老二嘴角勉強揚一下,側過身招手:“大老遠過來一趟辛苦了,跟我來吧,我先帶你們去看看我家老爺子。”
孫千機從車窗掙扎出來,兩手在地面撐一下快起來。
三人跟孔老二和村長一起走。
走一路沿途的狗叫一路,安靜的村莊夜晚頓時變得熱鬧沸騰。
終於到了孔家。
大鐵門鏽跡斑駁,門板破爛窗戶用塑料布釘上,看着就不是富裕人家。
院子裡幾個人守着棺材打麻將,煙霧繚繞酒氣熏天。
背對棺材的孔老大嘬一口煙瞥來一眼:“老二回來了,快來快來,小崽子你讓開。”
旁邊十三四的小年輕不愛撒手,磨蹭着起來走到一邊看手機。
孔老二招呼:“先別玩了,上頭派來解決咱爸這事的人來了,桌子挪一邊去。”
孔老大最後深嘬一口煙,甩手把菸頭扔到旁邊已經荒了的小菜園裡,徐徐吐出一口煙歪着頭說道:“看就看唄,挪桌子幹啥,這麼大地方還沒地方落腳了?”
橫的像別人欠他錢,村長忙說他兩句:“玩玩玩,親老子沒了還放不下那把牌,你爹這輩子算是白養你們幾個了,活活讓你們氣死。”
孔老大不乾淨的回兩句嘴,村長把頭扭開不理。
孔老二夾着氣自己搬桌子,另兩個哥們跟着搭把手。
村長笑着擡手:“三位請。”
白晶晶點下頭朝前走,孫千機和李啓明緊隨其後。
玩手機的小年輕分神兒瞥來,目光掃到白晶晶挪不開了,不自覺站直拿出最帥一面。
距離殭屍近在咫尺,而且還是第一次親眼見殭屍,白晶晶不敢有失,注意力全在棺材上。
走到棺前止步。
白晶晶凝視一眼棺上貼的鎮魔符,一雙纖纖玉手放上棺蓋試着推了一下,感覺像是推磨盤,再用力也紋絲不動。
小年輕見況第一個跑過來,雙手推着棺蓋,“撩妹”式的擠下眼睛。
“嗯……嗯!嗯嗯哼咳咳。”
孫千機越看他越無聊,趕腳自己拉屎都沒這麼費勁過。
“起開,我來!”
小年輕不太樂意的拍拍手上灰,斜着嘴角冷眼旁觀。
孫千機兩步到近前雙手推去,臉用力到漲紅,也不見棺材蓋撼動半分。
蹙眉打量,暗想這棺材上下不是一體的吧,能打開嗎?
小年輕冷笑說這也不怎麼樣。
孫千機較真了,這麼多人看着推不開臉丟大了!
腳下重重一踏,傾出全身力量。
棺蓋猝然橫飛出去,摩擦發出轟的一聲,一頭落地斜倚着棺材。
孫千機輕鬆吹一口氣,神氣的晃晃胳膊,小年輕自覺丟人臉上無光退後。
棺材離房子很近,牆上臨時接了一個燈泡,白晶晶藉着這光探頭朝裡看,孫千機和李啓明也瞅了一眼。
枯瘦如柴的老頭躺在棺材裡,不知道的以爲該只是睡着了。
目光下移幾分,注意到老頭長長由裡透外黑的指甲。
孫千機眉頭一擰:“真埋汰。”
手越過邊線伸入棺材,身後立即傳來制止聲音。
“不要靠近!”
孫千機光速收回手,假裝什麼都沒做回頭看。
只見穿着灰色爛道袍的道人,左手一隻大紅公雞,右手一隻黑狗快步過來。
雞和狗暫交給村長,道人兩手交疊在胸前行禮。
“王一負,你們幾位就是林師兄派來的學徒?”
白晶晶快還禮,雙手交疊高舉過頭頂。
“見過前輩,林師伯讓我們過來學習。”
王一負勉強一笑搖搖頭。
“學習……我讓林師兄過來他沒時間,結果就讓你們這些孩子來,他真是太小瞧這件事了。”
白晶晶維繫笑容道:“師叔,您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儘管吩咐就是了,我們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王一負嘆氣搖頭:“不行不行,我難道讓你們去搜山,這事太危險了。”
白晶晶眼眸一亮,但也閃過一絲疑惑:“搜山?林師伯只和我們說這裡有殭屍出現,要儘快一把火燒掉。”
本不願意聽的孔老大聽見燒掉字眼,立刻暴跳如雷:“要燒我爹不可能!我爹必須入土爲安,不然讓鄉里鄉親怎麼看我們兄弟!”
白晶晶堆着笑容:“現在火葬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將老人骨灰埋葬也無不可啊。”
孔老大直接髒話噴出:“瑪德,要燒先把你家裡人燒了!”
孫千機目光一凌上去,村長搶先一步照後背拍一巴掌。
“孔大你太混賬了,跟人家橫什麼橫,你們平日對自己親爹啥樣鄉里鄉親誰不知道,這時候裝什麼孝順。”
孔老大不樂意聽直接一把推開。
村長趔趄一下差點摔倒。
孫千機看不下去了,在他沒反應過來時就繞到身旁,飛起一腳照屁股踹去。
孔老大捂着屁股一愣。
孫千機瞪眼睛喊:“混蛋!找打!”
老三老四心慌意亂的拉住他一邊胳膊:“大哥,這和咱爸語氣一樣,不是咱爸回來了吧。”
孫千機左右瞟一眼:“啊對!你爹我回來了,快叫爹。”
孔老大胳膊肘一橫懟開老三老四,瞪着眼睛:“你特麼佔我便宜,別以爲你是誰派來的就牛了,在這個村我纔是天!”
話音剛落,孫千機一巴掌呼他臉上,然後被李啓明抱着腰拽走。
村長擋住孔老大:“別耍渾!這事不是你們一家事,關乎到全村乃至更多人安危,必須燒掉沒商量,你到底怎麼個意思痛快說出來,別拐彎又抹角的。”
孔老大火氣稍減:“想燒可以,十萬,十萬拍到我面前愛燒燒,我不管。”
合着就是要錢,白晶晶斜他一眼,但這事她還做不了主。
村長一時半刻也拿不了主意,畢竟十萬塊也不是三頭二百的小錢,他自己就能掏腰包。
村長氣的哆嗦:“老大你啊,你真行啊!”
孔老大底牌已經亮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當:“十萬,拿錢就燒,不給我就在家裡供着我爹,反正說不好哪天晚上我爹就去你們誰家串門,睡覺都別睡死了。”
李啓明眉頭擰了一下,暗說這不是典型的臭無賴?
十萬就能讓人無恥到這種地步?
孫千機眼睛滴溜一轉,靈機一動舉手喊道:“好,不燒了,我們走!”
白晶晶和村長及其他人全乎投來意外的目光。
晶晶湊近壓低聲音說:“不燒不行啊,萬一殭屍出來咬到人,事情就大了。”
孫千機滿滿自信:“有我呢,放心吧~”
王一負注視半刻,沒打斷孫千機計劃。
“走啦走啦!”
孫千機帶頭走了。
村長糊里糊塗,快跟上說。
“不能不管啊,這關乎我們一村幾百口人性命啊。”
孫千機笑嘻嘻招招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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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心放肚子裡,沒事的。”
幾人全走了,牛氣哄哄的孔老大有點泄氣,餘光瞥見最後一個身影出去,急忙問身邊老二。
“咋都走了,真不管了?十萬是不是要多了。”
孔老二也拿不準,哥幾個愁眉不展時,忽然身後一聲悶響。
哥四個汗毛豎起回頭,乍一看沒看出端倪,直到老二發現。
“咱爹的棺材蓋是誰蓋上的?”
“嗯!?”
孔老大瞳孔驟然放大,兩手朝身邊摸,身邊人卻比着後退。
院外牆根底下,蹲了五個人。
孫千機前面白晶晶身後李啓明,村長和王一負在後面。
“棺材自己蓋上了?這恐怕不好。”
王一負臉色大變,要起身進去。
孫千機遞一個眼色給李啓明,李啓明立即會意摁住王一負,後背抵在牆上讓出視線。
王一負蹙眉等待解釋。
孫千機比個噤聲手勢小聲說:“沒事的,別出聲,我有辦法讓他請咱們回去,都別動。”
略等了片刻。
孔老大憋不住呼一口氣,上前兩步望一眼,倒退回去。
“沒事,咱們打麻將,天亮就好了。”
老二側視發問。
“熬到天亮是今兒晚上熬過去了,那明個呢,總不能一直放家裡啊。”
孔老大也是沒辦法,皺一會兒眉頭。
“明天再說,來,再搓一盤麻將。”
哥四個人最初警惕着棺材,心不在焉,但慢慢兩圈下來恐懼化解了不少。
孫千機趴在牆頭上,僅露出雙眼睛在外面。
“居然沒怎麼嚇到他們,再來。”
棺材裡發出異聲,棺蓋震動幅度越來越大,大有震開之勢,孔老大看見這一幕差點直接扛着桌子跑路。
“爹,您千萬別害我們啊!我們再不是也是您兒子對不對,這這還有您孫子呢。”
兄弟幾個頻頻鞠躬,棺材漸漸安穩下來。
“爹?”
“爹?”
孔老大壯着膽子上前一步。
猝然,黑氣衝開棺蓋,一雙枯枝筆直架起。
“啊!”
一片喪膽驚魂尖叫。
院子里人全往外跑,出來拐彎看見孫千機一行人再嚇一跳。
孫千機大幅度揮揮手:“哎哎,我們是人。”
孔老大出了半口氣,緊緊拉住胳膊:“把我爹燒了吧,不要十萬了,五萬,五萬就夠了!”
孫千機笑嘻嘻:“五萬,是你給我咩。”
孔老大睜大眼睛:“啊!還要給你們錢,你們…”
院子裡黑氣纏繞一道身影走出。
孔老大看見急喊:“給給給!你們快把我爹解決了,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孫千機嘴角勾起,把孔老大這些人全部拽到自己身後,旋即全速奔向黑影,飛起一腳衝破一切。
“搞定啦!”
孫千機回頭嘻嘻一笑。
孔老大睜大眼睛:“一腳我爹就沒啦?!”
王一負皺下眉頭,暗暗仔細打量孫千機。
孫千機聳下肩膀:“只是把你爹趕回去了而已,還是要燒掉滴。”
孔老大快從身上摸出打火機:“燒燒燒,現在就燒!”
王一負站住說:“現在不行,此時陰氣最盛,即使燒了它屍首怨毒之氣還是會殘留下來,毒害你家乃至全村。”
孔老大手一抖打火機掉了:“那咋辦,白天燒?”
王一負點點頭。
且得再守一夜,孫千機帶頭回到院子裡,這一次再來和之前截然不同,孔家人點菸的點菸倒水的倒水,生怕伺候不周孫千機一行人撂挑子走了。
孫千機幾人坐成一圈,村長瞥一眼躲到門口的孔家人,悶出一口氣搖搖頭:“如果對老爺子好一點,何至於有今天。”
白晶晶小聲問:“村長,這家人對老爺子不好嗎。”
村長點頭默認後講道:“哥四個沒有一個像樣爭氣的,那老大都快當爺爺的人了,還在外面賭錢欠錢,然後伸手找老爺子要錢。”
“這老爺子能有幾個錢,幾年沒換過一件新衣服,都是村裡鄉親可憐給他送點衣服吃喝,沒了這些孽障回來不想怎麼料理後事,先前院後院翻老爺子有沒有藏錢,說他們我都氣得慌。”
“老爺子要是回來把他們帶走,也是他們最有應得,只是別連累了村裡大夥啊。”
孔老大像聽見話音,目光閃躲,咳了咳到院外頭抽菸去了。
漫漫長夜還有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