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皇帝捧起她的臉。
姜嫺的模樣是極美的，鵝蛋臉，柳眉鳳眼，瞳仁總潤澤着霧濛濛的水氣，彷彿帶着三分醉意，不笑時看人也透着媚意，既是無雙豔光，也楚楚動人。難怪初次請安時，就引起了曾經後宮第一明豔美人容貴妃的忌憚。
但兩人的美，既像又不像。
在姜嫺身上，皇帝總有一份說不清摸不着的距離感，抱得越緊，越明確這份隔閡的存在：“朕沒說你是被強迫的，只是怕你太勉強自己。”
夜風再涼，也沒對姜嫺有過影響。
但就在這一刻，她長袖下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是被感動，更不是動心。
人是信奉經驗的動物，童年環境會影響一輩子，上輩子在姜嫺的成長經歷裡，所有叫她不必努力的話，都是對她有意無意的坑害，越叫她放鬆，她越是警惕。
進某家公司的時候，和她競爭同一個晉升崗位的男同事經常有意無意地勸她何必這麼拼，加班熬廢了臉不好找對象。她一個字都沒信，拼命卷，把升職加薪都捲到手。
而在皇帝眼中，顧貴人一向明敏乖巧，又被他寵得極好，如何會有心病？他實在沒想出什麼要讓妃嬪去做的，便開玩笑的往黑漆漆的水裡一指：“朕想要池子裡那朵開得正好的水仙，嫺兒也能爲朕尋來？”
姜嫺輕聲說，說話的時候吐出白霧來：“臣妾把花交到你手上了。”
卷貴人被擡回倚竹軒時，陳答應早就歇下了，睡得比誰都香，守夜的荷香見到隔壁小主豎的出去，橫的回來，嚇了好大一跳。
這陣子沒下雪，天仍是非常冷，池水的溫度可想而知。姜嫺是慢了一拍纔開的控溫光環，寒冷刺骨的池水浸透四肢，而她不管不顧地往水仙花的方向游去。
姜嫺乖順地點了點頭。
“你是真跟水過不去了。”皇帝氣結：“哪怕朕是真心想要，嫺兒也不該以身犯險，讓會水性的太監下去便是。樑遇寅，你來說說你會怎麼辦。”
皇帝語塞。
他等姜嫺嬌嗔着往自己懷裡靠。
皇帝到主殿盯着她咕嘟咕嘟的喝盡薑湯，雙手也活泛起暖意，才稍稍放下心：“嫺兒答應朕，以後定不能拿身體這樣開玩笑了，朕知道你對朕的情意，不必這樣去證明。”
和天子相比，其他人的命都賤。
皇帝無視掉樑遇寅“皇上，貴人身上還溼着……”的勸告，將她扶起來，想打掉那朵惹事的水仙，又不忍，只好呵斥：“朕不過隨口一說，怎可能讓你在這樣的天下水去摘花，朕能幹這樣的事麼？”
甲方說想要天上的月亮，怎麼辦，在線等，很急。
姜嫺不自覺地擡起手，按住劇痛不休的太陽穴，她必須要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是有在努力着的，才能安撫下這份病態的焦慮。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將臉頰旁垂落下的髮絲襯得格外烏黑。
在這一刻，皇帝是真心的溫情脈脈，而姜嫺的本能卻在尖嘯着危險。
而換到姜嫺身上，便是不值當。
枕秋和眠夏失聲：“小主！”
感人的事都做了，也不差最後一哆嗦，她回握住他的手：“只要是皇上想要的，臣妾會竭盡所能的去辦……”
“還不快下水救人！”
爲免旁人懷疑，她只好撤下保溫光環。
因爲剛完成了一份“工作”，催迫着姜嫺必須去做點什麼的大腦終於寬宏大量地允許她放鬆些，理智逐漸回籠，她慢慢描述剛纔的心情：“方纔臣妾聽到皇上想要水仙花，心裡就很迫切的想要將它摘到手，有些顧不上旁的事了，讓陛下受驚，臣妾罪該萬死。”
樑遇寅不知從何處變出手爐，還有一牀被子，在皇帝滿意的眼神示意下將姜嫺捲起來，讓她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卷貴人，只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蛋來，懵懂地看向皇帝。
“皇上，”
看到她無礙，他的一顆心才落了地。
皇帝依然處於被震撼的餘韻裡：“朕說想要……那不很明顯的玩笑話麼？嫺兒這樣，朕再不敢在你面前調笑了，若是朕說想要天上的月亮，嫺兒又如何尋去？”
幸好有一位爲老闆操碎心，又爲老闆兒子嘔心瀝血的古人珠玉在前，供她致敬：
她濃密的烏睫綴着水珠，可憐透頂。
弦外之音：離櫃概不負責哦。
她想了想自己在現代見過的打工宣言，發現都不夠有文化。
冷意從腳底滲到四肢，她卻覺得滿足，哆嗦着吩咐：“別動我的手，怕壓着了花。”
很迫切是真心話，只是並非出於愛。
上輩子死前醫生給她開了藥，穿越卻只帶了心理疾病，沒帶藥。
如果不是有系統兜底，她也的確不敢下水。
在皇帝的視角里，最深刻是見到姜嫺雪白纖細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朵水仙採摘下來。
就像隨口跟對象說想要城市另一端賣的餛飩，對象當真連夜開三小時的車去買，期間還玩命闖紅燈，聽着很感動，實際挺可怕的，覺得這人極端。
樑遇寅回話：“回皇上的話，在御花園值班的太監有專門用來撈水上浮物的網和長鉗。”
皇帝一聲疾呼，藏在暗處通水性的太監便下餃子般躍進水，要將顧貴人救起來。姜嫺懂得游泳，水性不差，能在鄉下水庫和水猴子鬥智鬥勇，眼看有人要來救，她便不反抗，任宮人將自己救起。
但他向來不是草菅人命的皇帝，即使要宮人下水摘花，也得先備好手爐毛巾……倒不是說宮人的命多金貴，爲了摘花讓人受寒致死，這花還要不要了？多晦氣！
“皇上想要臣妾做什麼呢？香囊做過了，花園也在設計，還有什麼是臣妾能做的？”
“那臣妾就去池塘裡給皇上撈。”
月光在她瞳眸投下菱光，閃動着易碎微芒。
“喳，”
“皇上，臣妾只是想對皇上好而已。”
連會水性的太監都省了，他好氣啊。
不料，他懷中一空，美人居然站了起來，二話不說跳進了池塘。
姜嫺說得急，呼吸也跟着急起來。
當驚怒又擔心的皇帝來到池邊，就看見姜嫺將保護得很好的水仙花雙手奉上。
“臣妾願爲皇上鞠躬盡力，死而後已。”
諸葛亮《後出師表》
昨天那章很多讀者擔心女主是愛上皇帝了，沒有的事，起碼不會這麼快，她的心理病還沒解決呢，文案和開頭上寫她去看心理醫生是真的。
想來個梗圖，表面上是：
愛加班的小姐姐一枚呀~
背地裡：
精神病卷死全後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