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趙破扶柳

機會,總是要留給有準備的人,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趙國五伐中山,攻破中山國都靈壽外城,兵峰抵達宮城。中山王姿趁着夜色,兩軍交戰之際,出逃齊國。

攻破靈壽,蕩平中山,趙國指日可待。但,考慮到齊國會以‘平叛驅趙’的名義,干涉中山國內政。趙國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主動和中山國罷兵息戰,締結城下之盟。

對於趙國而言,攻滅中山國,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對於中山國而言,避免了一次亡國危機。

齊、韓、魏三國聯軍,在垂沙擊敗了楚國。齊王田闢彊突然甍逝,打亂了齊國攻伐楚國的計劃。齊國喪主,新君繼位。齊王田地爲了鞏固王權,樹立自己的威嚴。齊國的國政方針,由對外轉爲對內。

韓、魏兩國不是楚國的對手,同時爲了鞏固新開拓的疆土,也不主動尋釁楚國。

由於楚王對外政策舉棋不定,終於釀成了孤立無援、被動挨打的局面。楚國垂沙慘敗,主將唐昧戰死。唐昧死後,其部將莊蹻見楚王昏聵無能,任用奸佞,導致楚國大河河山,陷入他國。莊蹻不服楚王,以匡扶君道爲旗幟,率領部將起義,領導‘盜兵’暴動。

屈莊、英甘等人,帶領楚軍離走。

正所謂,唐昧死,莊蹻起,屈莊走,楚分爲三四。

楚王剛愎自用,仗着疆土廣袤,戰將千員,甲兵百萬,蔑視天下諸侯。垂沙一役將看似強大的楚國,擊得支離破碎。楚王面對山河分裂,痛心疾首,悔悟自己德政有失。

爲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楚王一邊召回屈原等忠孝之人,治理國政;另一邊將駐守江東郡的昭雎、昭滑,調回郢都,平叛;並讓景翠、景缺二將,抵禦秦國。

秦國見齊、韓、魏三國擊敗楚國,引發了楚國暴動。進而導致楚國疆土四分五裂。秦國也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舉兵攻伐楚國。

齊國喪主,新主的目光在國內,自然無暇干涉中山國內政。秦國的目光在楚國,也不會插手趙國內政。趙雍繼位以來,與韓、魏兩國保持近三十年的和平。

韓、魏爲了鞏固新開拓的楚地,也不會選擇和趙國交惡。燕國不願插手中原戰事,卻緊鑼密鼓學習趙國,胡服騎射,以強國力。

趙雍抓住上天賜給趙國攻伐中山國的良機,發出六伐中山的政令。

此次作戰,趙國不在於一戰滅了中山,而是爲了奪取中山國東邊重邑…扶柳。

扶柳不僅是中山國東部的軍事重邑。同時也是中山國通往齊國唯一的交通樞紐。趙國攻佔扶柳,就切斷了中山國與外界的聯繫,就能徹底封鎖中山國的消息。趙國就可以蠶食、消化中山國的疆土,徹底解決存在百年的腹心之患。

趙雍抓住這個天賜良機,集結八萬大軍,聲勢浩大攻伐中山國東部軍事重鎮扶柳。

扶柳城,‘其地有扶澤,澤中多柳’。扶柳城因爲大河衆多,地勢低窪,湖澤漣漪,而且柳樹很多。大風起兮,柳枝搖曳,令人陶醉。行走在扶柳之間,又能扶着柳枝,令人流連忘返。故而取名扶柳城。

扶柳城守將是中山國車騎大將軍車薔夫。此人,也是中山國能征善戰八大將領之一。

趙國五伐中山,中山國節節敗退,數割疆土。但扶柳城能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既不被趙國攻破,也不被齊國佔領。除了扶柳城地理位置險峻,以及趙國的注意力在中山國南疆、北疆和東部地區之外。就是車薔夫善於用兵,且能夠在齊、趙兩個大國之間巧妙周旋。

這日,車薔夫正在處理軍務,副將舊日曼跑進來,氣急道:“將軍,不好了。趙軍來了。”

車薔夫彷彿沒有聽見一般,繼續處理政務。舊日曼誤以爲自己說話太急,導致主將沒有聽見他說了什麼,急色道:“將軍,數萬趙軍兵臨城下。”

車薔夫放下手中的軍務,擡頭看着對方,語調平靜地說道:“休要慌張,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舊日曼沒有主將的氣度,趙軍攻城,早已經讓他驚慌失措,“數萬趙軍攻城,我們該怎麼辦。”

車薔夫看了對方一眼,語調沉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夫唯有死戰,以報王恩。不負王上,不負男兒之身。”

車薔夫說完,命人取過戰甲,提着戰刀,登上城樓親自督戰。車薔夫站在城樓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尾的趙軍。他已然得知,此戰凶多吉少。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死,報答王上之恩。

趙雍揮着長鞭指着眼前這座城池,問道:“諸位,此戰,我們如何才能取勝。”

肥義見衆人不語,率先道:“君上,臣認爲,攻心爲上。”

衆人附和道:“臣等附議。”

趙雍看着肥義,問道:“如何攻心。”

肥義答道:“我們五伐中山,中山國已經成了驚弓之鳥。我們數萬大軍,圍攻扶柳城。扶柳城雖地勢險要,但守軍不足一萬。我們只需攻心,敵方自會投降。我們兵不血刃就能夠攻破此城。”

太子章問道:“他們不降又如何。”

田不禮厲聲道:“我們就用武力攻破此城。”

“不用流血犧牲,攻破此城,最好。”趙雍犀利地目光迎向衆人,喝道:“若犧牲不能避免,寡人只好以武力對之。”

車薔夫站在城牆上,見趙軍圍而不攻,也不主動出城退敵。這時,趙國一員虎將,來到城下高喊道:“車將軍,中山國大勢已去,你不如降了我國。”

車薔夫冷哼道:“我深受先王之恩,豈能叛國,降了你們。”

司馬望族回道:“吾君仁善,不願兩國交兵,以致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車將軍,愛民如子,難道真的願意眼睜睜看着他們送死。”

車薔夫神色有些猶豫,他爲國而死,死得其所。但城中將士有一萬人,百姓數萬。一旦,兩國交戰。趙國不破此城,絕不退兵。

最近幾年,趙國推行胡服騎射之後,異軍突起。趙國五伐中山,打得中山國毫無招架之力。趙國此次出兵目的,志在攻佔扶柳。不破扶柳,趙軍自然不會空手而歸。

城破之時,趙軍大肆屠殺城內百姓。扶柳城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就會淪爲人間地獄。爲國戰死,乃軍人無上殊榮,但百姓無罪,豈能因此而死。

“將軍,休要聽他們胡言亂語。”舊日曼見主將心智有所動搖,怒罵道:“縱使我們爲國戰死,也不會投降趙人。”

司馬望族道:“你們爲國而戰,你們的國又在哪裡。你們的王,又在哪裡。”

舊日曼喝道:“你休要胡言亂語,顛倒是非。中山就是我們的國。我們身爲中山人,就應該爲國戰死,爲王上而死。”

“是我胡言亂語,顛道是非。”司馬望族厲聲回道:“中山王拋棄了自己的國,拋棄了你們。如此之人,你們還要爲他而死。”

舊日曼咆哮道:“你休要胡說,王上沒有拋棄我們。”

“一國之君,面對國家存亡,理應挺身而出,爲國死戰。上對得起祖宗英靈,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也不負男兒之軀。”司馬望族叱問道:“你們心中的王,爲了活命,不惜拋棄靈壽,丟下自己的國和子民。這樣無情無義的君王,值得你們爲他而死。”

車薔夫神情落寞,但語調鏗鏘有力,“吾王並沒有拋下他的國和子民。吾王是爲了積蓄力量,對抗你們趙人,才被迫逃離靈壽。”

司馬望族問道:“中山王不在國內積蓄力量,收復故土,卻逃亡齊國,這又如何解釋。”

車薔夫被對方問得語塞,一時之間無語應答。

這時,城下又多了幾員虎將。

“車老匹夫,你還認得我嗎?”

車薔夫看清城下人的面孔,驚道:“石老將軍,你深受先王恩德,怎能背叛中山國,降了趙人。當有人說你投降趙人,我始終不信。我深知石老將軍忠肝義膽,是不會背叛先王。”

“中原有句話叫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石樓質問道:“現在的中山國,還有什麼值得我們爲它而戰。”

“石老將軍,你變了。”車薔夫冷聲道:“我認識的石老將軍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車老匹夫,你說的不錯。我是變了。”石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藍儲君再世時,我們是何等風光。我們不僅和中原諸侯相王,抵禦齊國,攻破燕國。我們上下一心,同仇敵該,振興國家。中山國在良臣、賢將的輔佐下,政治清明。中山國是何等的風光無限。藍儲君去世後,中山國成爲了什麼樣子。”

車薔夫也不滿最近幾年在先王和王上治理下,中山國的輝煌一去不復返,語調悲憫道:“先王和王上縱使有什麼不對,但他們是王上。中山國病了,我們應該拯救它,豈能棄它不顧。”

“中山國已經病入膏肓,如何拯救。”石樓反問道,“孫固、季辛、樂舉何曾不想力挽狂瀾。孫固被逼走,季辛被殺,樂舉辭官。中山國日落西山,無藥可救。我們熟悉的國和想要的天下,已經不再了。就讓它滅亡吧!”

季剜也道:“中山小兒,不值得我們爲他效忠。”

孫潛也道:“車將軍,未免生靈塗炭,殃及無辜,不如趁早降了。”

石龍、石豹、石虎等人用中山語高呼道:“趙君仁善,定會善待諸位。中山王無德,我們豈能爲他賣命。諸位將士,何不快降”

車薔夫聞言,腦海之中回憶起熟悉的人和事。藍儲君司馬稠、前左使孫固、左使季辛、右使樂舉、卿士張登和公孫弘。他們爲了振興中山國,付出畢生的心血。他們也曾同舟共濟,開疆拓土。那時的中山國,雖夾存在齊、趙、燕三國之間。但中山國精兵強將,足以與萬乘的大國相爭。

稱王、擊齊、破燕、御趙,中山國是何等的耀眼風光。

藍儲君若在,中山國安能如此。

藍儲君病逝,孫固被逼走,季辛被殺、樂舉辭官、張登和公孫弘也棄中山國而去。如今中山國重儒輕武,空談成風,政治昏暗。有能力者,被貶、流放、被殺。空談之士,身居高位,才導致國中無大將。如今中山國大勢已去,無力迴天。

車薔夫見大勢已去,無力迴天,嘆道:“石老將軍,我願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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