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邯鄲令

趙君一月有餘不理朝政,突然召集衆人。衆人頓生疑惑,神色不安,尤其是卸劍一事,諸臣在殿內議論紛紛。皆不知曉這位少年君主又有什麼新花樣。忽聞,一名宦者,高呼道:“君上,到。”

衆人起身行禮參拜。

趙雍,端坐在主位上,對着羣臣擡手,道:“坐。”

“謝,君上。”衆人謝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待衆位大臣,坐定。趙雍犀利的眼神,掃過衆人,直接問道:“諸位大人,你們對寡人的行徑,可有不滿之處。”

衆人聞言皆驚,忙道:“臣,不敢。”

“好一個不敢。”趙雍,臉色一沉,怒道:“你們真是寡人的好官吏,邯鄲的父母官。你們竟敢揹着寡人,犯下滔天罪惡,卻讓寡人揹負罵名,簡直可惡至極。百姓是怎麼罵寡人的,你們知道的。”

“臣,不知。”衆人起身,跪拜道:“臣,未能替君上分憂,乃臣之錯。請,君上責罰。臣,定當改正,以報君恩。”

“凡主動服罪者,寡人可以寬恕你們的罪責。”趙雍,話音一轉,語調冰冷道:“拒不認罪,休怪寡人沒有給你們機會。”

衆人皆想,君上突然召集諸臣入殿,舉行朝會,原來是這件事。但要他們認罪,他們有何罪?他們真的有罪,君上手中又有他們犯罪的證據。君上,早就拿他們問罪,何必再朝堂上多費口舌。

衆人心中揣度,趙君身居宮中,也許聽聞了什麼。奈何,手中缺少證據。因而,恫嚇羣臣。想要他們認罪,那是不可能的。再說自行服罪,招我罪行,那不是自尋死路。衆人心底發笑,國君啊,畢竟年幼呀。處事,性子太急,也不夠周全。

官吏爲人狡猾,城府極深。趙雍是聽說過,也領教過。這些人面對恫嚇之語,能做到面無懼色,實在是不同尋常。不過,這些人倒是小看了趙雍。既然決定整理吏治,肅清貪官,沒有一點的準備,趙雍是不會出手。

趙雍見沒有一人認罪,冷哼一聲,對着中正官穆澗,喊道:“呈上來。”

穆澗躬身,遞上竹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穆澗高舉的竹簡上。

趙雍接過竹簡,指向衆人道:“寡人給了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沒能好好珍惜。”

衆人心中一冷,面面廝覷,啞口無言。難不成趙君手上真的藏有證據。宮外傳聞,趙君要着手整頓吏治,還一個美政的言語,是真的。

趙君,有這個能力?

趙雍喝道:“邯鄲令李芮,何在。”

只見一位長得肥頭大耳,挺着個大肚的人,緩步而出,雙手伏地道:“臣在。”

趙雍問道:“近日,邯鄲可有什麼事發生。”

李芮心下驚駭。但這微妙的表情轉眼即逝。當下,思量着君上這句話背後潛藏的意思。該不會是君上發現了什麼不利於自己的證據。李芮不愧爲官多年,處事不驚,很快平復心境,正色道:“回君上,邯鄲治理甚好。雖不至社會大同,家家卻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好一句,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趙雍將手中的竹簡,朝他扔去。

李芮縱子白日行兇,侵佔良田,犯下滔天大惡。這傢伙竟然心安理得的說出這番話來忽悠自己。

趙雍勃然大怒道:“你看看,上面寫着什麼。你真的以爲寡人耳聾目瞎,不知道你犯下的過錯嗎?”

李芮,撿起竹簡,仔細看了一篇,喊屈道:“君上,臣冤枉,冤枉。”

趙雍見他表演的功夫,相當一流。他沒有做足功課,也會被他的言辭給輕易糊弄過去。事到如今,李芮言辭還在狡辯。趙雍沉下心來,倒要看看,此等險惡之徒,還有什麼好說的。

李芮,面向君上,急色申辯道:“近日邯鄲,刁民鬧市。我,派將士鎮壓。不曾刁民反抗激烈,局面失控。爲了穩定邯鄲的治安,我只好殺雞儆猴,以儆效尤。派出犬子領着將士,威懾刁民。刁民人多示衆,起身反抗。犬子也不幸,被刁民所殺。君上,老臣就只有一個兒子,慘死於刁民惡奴之手,你要爲我做主啊!”

李芮說完後,拜了三拜。

衆人見邯鄲令喪子,心下充滿同情。

“勢要捉拿兇手,替邯鄲令的兒子報仇。”

“這些人太目無趙律,竟敢在邯鄲行兇。殺害大臣之子。”

肥義訕笑,邯鄲令的兒子,是什麼貨色,他怎能不清楚。李侈,可不是善良之輩。他依仗權勢。除了欺壓良善,侵佔良田,強搶婦女等等罪惡,並沒有可取之處。李侈,被人一劍取了性命,平民百姓,也包括他,無不拍手稱快。皆讚揚俠客美德。

李侈,被人所殺,乃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趙豹見自己治理下的邯鄲,出了這樣的事情,卻毫不知情,急色問道:“刁民聚衆鬧事,你爲何不報。”

“臣,喪子事少。壞了君上新政事大。”李芮,痛哭流涕地道:“臣不敢上報。”

“邯鄲令大人,你是怕將此事上報後。君上得知,必會派人去調查。”田不禮冷哼一聲,又道:“你兒子,犯下的滔天罪惡,怕是瞞不住了吧!君上,刨根究底,也許會牽出很多爲虎作倀的人。”

“你…”邯鄲令指着田不禮,辱罵道:“你羞辱我可以。但,我的兒子已經死了。你連死去的人,都要羞辱嗎?”

“哈哈哈。”田不禮朗聲一笑,“你兒子爲什麼會死,你是心知肚明!”

“諸位,這齊人死在可惡至極。”李芮,一改柔弱之態,大聲怒斥道:“這裡是趙國,不是你齊國。我爲趙國人,豈能任你辱之。不如…”李芮,言及深處,氣憤難平,朝着大殿上的柱子撞去。幸好,有人反應快,攔住了他。否則,李芮定會血濺大殿。

李芮以死明志,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情。朝臣中,有幾人站出來開始對着田不禮發難。李芮見這麼多人幫着自己,脣角微動。他總算是混淆了視聽,不但打亂了君上的問話,還將田不禮推入火坑。如此,君上,便會分心,也不會全力深究他的罪責。

“殺雞儆猴?李芮,你張口即來的刁民,指的就是寡人嗎?”趙雍重重一拳,拍在案桌上,起身怒喝道:“若非寡人親眼所見,怎知身爲邯鄲父母官的你,竟會有如此手段。李芮,你好大的膽子。”

“什麼?君上?你…”邯鄲令瞳孔增大,臉色惶恐,整個人身子軟了下去。

昨日,李芮得人來報,才知自己的兒子慘死於宋國商人。李芮大怒,調派人手前去捉拿兇手,想要替兒子報仇。但宋國商人,就好像會妖法一樣,邯鄲城內找不到他們的蹤影。他更不知道那隊宋國商人,正是君上等人喬裝打扮。

今日,趙君發難,他本想以喪子之痛,博得百官同情,進而掩蓋真相,同時將事情原委推脫的一乾二淨,來一個瞞天過海。但,人算不如天算。李芮,怎麼也沒想到,他口中說的刁民,正是趙君。眼見事情敗露,無論怎樣狡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李芮用驚駭的目光環視左右,衆人紛紛側目躲避,不與他直視,更無一人替他求情。剛纔同情他的那些人,如今也站在君上一邊,倒戈斥責他。

李芮吸了一口涼氣,看着這些平日裡稱兄道弟,酒肉之人,心中念道:“我雖對不起低賤者。但對你們,我卻問心無愧。如今落得衆人這般下場。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邯鄲令放棄扎掙,俯首認罪道:“臣,知罪。請,君上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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