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宣泄而下,諾大的院落內,亭臺樓閣想對而坐,宏偉而端莊,林木蔥鬱,在晚風摧殘下發出“呼呼”的叫聲,蓮池靜謐如常,彷彿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煙霧。
“這裡是?”
她望向宮珉琛,對於此處,朦朧而又熟悉。
“落薔院。”
男人微微昂首,燭光灑在他俊朗的側臉上,揮揮灑灑,卻叫人琢磨不透。
“發現屍體的地方。”
女人的身體下意識的縮了一下,汗水浸溼的手掌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怕自己突然的失聲尖叫會惹來暗處的人。
“放心,四周沒人。”'
宮珉琛淡淡瞟了一眼她窘迫的樣子,拽過她的胳膊,足下輕輕一點。
翻雲轉霧間,她人已暈暈乎乎的到了蓮池岸邊。
足底已至池內,只要她起輕輕一動,就能摔倒那蓮池之內。足尖死命的扣着地面,豆大的汗珠糊進了眼睛。一雙手僵硬的錘於半空中,想要尋找個依靠卻偏偏什麼都拽不到。
“宮珉琛,我真的沒殺人。你,你要相信我啊。”
原本就秀氣的五官被她蹂躪成了一團,只有一雙大眼睛滿是澄明。
她不敢去看那冰冷的池水,她怕一個回頭,後面的人就會鬆開她的衣襟,任由她掉落下去又成了一具死屍。
“如果你掉下去,多久會死?”
她欲哭無淚,輕輕籲出一口氣“可能一個時辰,也可能不會。”
“嗯”
男人點頭,眸中卻滿是深思。
“這蓮池不深,就算是不幸掉下去,也會撲騰幾下發出求救的信號。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死了,你說是吧。”
“對對對,你說的對。”
女人很是狗腿的附和,臉上討好的意味多於贊成,在你深思熟慮之前能先放了我嗎?
“大婚之日落薔院禁衛森嚴,肯定也沒有那不長眼的敢混入落薔苑。”
“但是……”
男人眸光突的一沉,大手猛的用力一拽,女人已被她拎起臉朝向地面摔了個狗吃屎。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蹭的站起身來,嘴邊還帶上了幾搓黃土。
“宮珉琛,你發什麼瘋?”
男人的大爪如鋒利的鐵鉤瞬間扣上了她纖細的脖頸,銳利的眸子似要將她看穿。'
“你先是混入新娘的陪嫁品中,趁人不注意之時將新娘殺死,拖入密道,丟進水池,然後,自己假扮起了新娘,說,你背後的人是誰?”
長樂園內離奇的密道,蓮花池中含恨而亡的正主,與其說這些人的目標是死去的是百合,倒不如說是他。
成親當日新娘離奇死亡,他得罪的不僅是手握軍權的是家,更是滿朝文物。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他靖王府的臉面不僅丟了,滿朝文武,還有哪家敢把女兒往靖王府送。失了將軍府的支持,又失了滿朝的人心,這些人,不就是想斷了他奪嫡的後路嗎?
狠厲的眸光望向女人,她呢,也是抱着這樣的目的想要知自己於死地嗎?
“我……”
她削瘦的身子已被宮珉琛整個拎了起來,雙腳離地失去了重心,喉嚨被人死死的掐住,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原本還在用力拍打着他的小手突就垂了下來,面色鐵青,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睛瞬間只剩了眼
白朝上翻着。
男人這才一驚,倏的瘦回手來,攬住了就要倒地不起的人,指甲用力的掐進她的人中處,好一會兒,女人的面色才稍稍緩和了些。
燭光下,脖頸處那一條深紫色的淤痕隱隱若現。
女人的眼裡噙着淚光,更像是賭氣般的衝他吼道。
“對,人就是我殺的,有本事你也殺了我給她報仇啊。”
男人迎上她憤然的目光,眸光深邃,許久不曾離開,彷彿要將她看穿一般。
良久,男人鳳眼一睜,大手拽過她的胳膊“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
電光石火間,她頭暈目眩,再一睜眼,她人已隨着他到了一處地牢。
陰暗的地牢內,絲絲寒風透過破舊的牆面竄入進來,泥土捲起,揮蕩在整個地牢,混合着酸臭腐朽的味道,叫人掙扎着捂住了口鼻。
牢內,長樂園的下人人簇擁着挨在一起,一個個蜷着身子將頭埋於膝下, 死水一般的沉寂,他們不敢開口說話,對於未知的命運的擔憂讓他們惴惴不安。誰也不知道,過了今夜,王爺會如何處置他們。
地牢的大門恍噹一聲被打開,沉悶的叫聲打破了這異常的寧靜。擡眸,卻見王爺與王妃並肩走了進來。
太好了,王妃來救他們了。
上陽苑內,王爺暴怒狠戾的面容他們依稀記得,而此時的王爺,面上依舊冰冷淡漠,卻少了那時的肅殺之氣。
一股酸臭的氣味傳至宮珉琛的鼻尖,宮珉琛不禁捂住了鼻子,大手不耐煩的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把是府的幾個下人帶來。”
地牢隔壁,牢役知帶來了戰戰兢兢的蘇媽媽一人,跪在宮珉琛的面前,明明恐懼x的表情下,晦澀的眸子卻是呆滯的不知發生了何事。
宮珉琛眼裡閃過一絲疑慮,當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女人投來一記問詢的目光。
“只有這一個?”
不過,問話一出,他就又些後悔了,明知她是假冒的,卻還是要去想問,他也有這樣犯傻的時候。
“回王爺,還有一個打掃庭院的採荷,不知爲何沒有來。”
蘇媽媽低着頭,以爲王爺問的是自己,很自然的接過了話,卻引得宮珉琛深邃的眉毛蹙了起來。
一般世家女子出嫁,都會帶上一兩個自己信任的陪嫁丫頭,哪有人會帶個打掃庭院的丫頭呢。而這丫頭不來,莫非是心虛了。
當下吩咐衙役,要找出那個打掃庭院的丫頭來,他覺得,這個丫頭肯定知道些什麼。
“你來認認,這具屍體是誰?”
說話間,蘇媽媽便被帶至一處屍體面前,屍臭味散發至鼻尖, 但那身形,卻只讓她覺得熟悉。
屏氣凝神,顫顫巍巍的手試圖去接近那屍體。
她一介婦人,哪還懂什麼檢查屍體,倒是宮珉琛輕飄飄的提了一句“你家小姐可有什麼胎記或傷疤。”
蘇媽媽募的瞪大眼睛,雖不敢直面宮珉琛,但那眼神裡卻滿是疑慮。他家小姐不正站在那嗎?
她不知這屍體與自家小姐有什麼聯繫,口中一句話便脫口說了出來。
“我家小姐手腕曾被燙傷,有個月形的疤痕。”
她話音未落,就見旁邊的女人發出一聲驚歎,然後,毫無形象的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那
明晃晃的肌膚來。
那裸,露的肌膚上,一紅色的月形的胎記,亮得晃眼。不會這麼巧吧。
當下袖子一甩,也顧不得什麼害怕不害怕了,三步並作兩步的就走到了屍體前,撩起她厚重的衣服。
心。猛然抽了一下。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紅色疤痕,在那女屍的手上。至不同的是,女屍手上的疤痕是凸起的,更像是爲外力所傷引起的,而自己手上的,則是自己長出來的,沒有突起,只有一個印記罷了,那是胎記。
蘇媽媽看了眼悵然若失的女子,垂眸,女屍身上那突起的紅色傷疤,她再是熟悉不過。
那時自家小姐小時候頑皮給燙傷了,那時她哭得眼淚嘩嘩的,而那疤痕,也自此留在了她的身上,她再是眼拙,都不可能會認錯。
再看一眼身旁女子垂下來的手臂,蘇媽媽頓時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就算形狀一模一樣,她也分得清,一個是實實在在的疤痕,一個是自小長出的胎記。
“你,你……”
她驚恐的望着她,又覺得很不可思議,這世上怎麼會有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不,一定是自己弄錯了,眼前這個屍體怎麼可能是自家小姐,不過是疤痕一樣罷了。她家小姐好端端的在她面前站着呢。
“小姐……”
“我不是你家小姐,她纔是。”
微睜着眼,女人垂頭喪氣的走過蘇媽媽的身邊,丟下一句幽幽的話來,驚得蘇媽媽頓時雙眼上翻,如五雷轟頂般,身子朝後一仰,暈厥了過去。
只是,這一切,女人卻毫無知覺去,步履蹣跚的走在陰暗的地牢內,原本就又些發白的小臉此時更是無一點血色。
每走一步,都如掉了一魂。
這絕對不是巧合。
那女屍,和自己到底是何關係,而自己又是如何毫無徵兆的穿越至異世。
她覺得,自己就是那走在荊棘上的人,每走一步都是血肉模糊,卻偏偏,不知如何回頭,更不知,要去向何處。
從來沒有一刻,她是這樣的渴望回去。
“是百合”
在她暈倒下去之前,混沌的腦子裡中聽到宮珉琛的一聲輕喚,他終究只是把她當成了別人。
湯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她醒來時,長樂園的衆人都被放回來了,碧色正打來了一盆清水給她洗臉。
“蘇媽媽呢?”
聽見她的話,碧色眼神躲閃,緊咬着下脣,似是難以啓齒。
女子眼眸微睜,渾身的領咧之勢讓鼻色不敢違背。
“她,還被王爺關在地牢。”
“什麼?”
女子倏然起身“蘇媽媽年紀大了哪能呆在那種地方,我要去看看。”
“姑娘……”
碧色也驚得起身,一把拖住她的身子“姑娘,你不能去。”
“你叫我什麼?”
“怎麼了,是姑娘,是不是丫鬟又惹你生氣了?”
未進其門,先聲奪人,順着那聲音望過去,一道靚麗的水綠色身影風姿綽約的走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