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點點沒時間消停了,感情問題暫時放在一邊,她現在無暇顧及其他了,突然看到楊軍站在這裡,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她耐着性子問:“楊叔,還有什麼事嗎?”
楊軍渾濁的眼對着她:“你就不關心你媽媽嗎?”
沉默了一小會,她壓低了嗓子:“媽媽她……她好嗎?”
“她不好!”
“她怎麼了?”此刻,關懷中卻倍感疏遠,是啊,這個媽媽雖然養她長大,可畢竟不是親生母親,她對老人更多的是敬畏。
“最近快入冬了,她的腿腳又開始疼了,平時吃飯比貓吃的都少,頭髮也白了很多,有時間去看看她吧!”他好怕易點點就此跑掉,一口氣說完了全部內容。
易點點聽到後鬆了一口氣:“不是什麼大病就好,楊叔,麻煩你幫我照顧她,我忙完這事就去看看她。”
“好……孩子,你還在爲當年的事生氣嗎?”楊軍看得出來,她並不是忙,只是在逃避。
尷尬地笑笑,她已經儘量不去回想這事,也不想提起,可爲什麼總逃不過?
“點點,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能看得出來,你媽媽很疼你,以前你爸爸病了,到後來去世,她每天打幾份工都是爲了你啊,你知道嗎?她這腿腳的毛病就是泡在冷水裡受傷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啊!”
再度沉默了,是啊,媽媽對她已經用了全力,付出所有,以至於她有時會產生錯覺,自己就是媽媽的親生女兒,可以放下一切,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母慈子孝……可她做不到!
易點點情緒有些激動:“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是,她一天不肯告訴我身世,我的心便一直不安寧!我只想知道,田玉珍是誰,她爲什麼那麼年輕就死去,我的父親是誰,我有沒有兄弟姐妹……”
楊寧拍拍她的肩:“點點,這些很重要嗎?”
“怎麼不重要?對我來說這很重要!”
“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你媽媽的感受?”他連連嘆氣,臉上的皺紋那麼明顯:“或許……她有苦衷。”
“行了,你說的我都知道,她或許有苦衷,但可以告訴我,我是她女兒,可以一起分擔!”她越發的激動了,小身板都顫抖。
“你還年輕,不懂大人的心思。”
“我已經長大了!”她倔強地擡起頭。
“你還沒爲人母,等你當了媽媽,就明白了……”
楊軍走了,背影比十年前更顯得蕭條,其實,易點點對於媽媽有很多很多的疑問,她知道媽媽不愛父親,而父親死後,楊軍追求着媽媽,媽媽卻不肯放開自己接受愛。
楊軍守護了媽媽十年,或許還有很多個十年,媽媽應該也愛着他,不然,怎會允許楊軍在身邊守着十年?
她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記憶裡很模糊,她只知道,有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可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印象裡,親生母親田玉珍從沒有笑過,看見她也總是一副冷漠的模樣,而後,田玉珍死了,她被轉送到了易家,有了一個新媽媽——阿秋。
阿秋是她的名字,她沒有姓,嫁給了夫家後添了夫姓,姓易。周圍的鄰居都叫她易嫂,而父親則喜歡叫她阿秋。
易點點當初還小,她心裡有很多疑問,可卻不敢開口,之後她長大了,就在那天,她第一次提起在阿秋面前提起了田玉珍的名字,阿秋突然失控了。
“媽媽,我想知道,田玉珍是誰,我的親生父親是誰?”
阿秋滄桑的臉上露出怒意:“誰給你說的,誰告訴你田玉珍這個名字?”
易點點有些害怕:“是我記憶裡有的,我知道她是我的生母。”
“你問她做什麼?她都死了那麼多年,有什麼好問的?”
“我難道沒資格問嗎?我應該知道這些事。”
“知道又有什麼用呢?難道你想回去找你父親?”阿秋有些淚意:“呵,你媽是被人拋棄的,那個男人當初就不要她,難道現在會認你嗎?”
易點點也跟着激動,什麼,田玉珍是被拋棄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田玉珍是個恬靜美好的女人,只是懷着太多傷心,所以過於冷漠了,可她相信,田玉珍是美好的,男人怎捨得放棄這麼好的人?
“你不相信也沒用,這就是事實!以後別在我面前提起她,關於你的身世我不會告訴你,等到我死,等到我進了棺材裡,等到它爛在肚子了!”
她怒了,從沒在媽媽面前發脾氣,她第一次咆哮着:“你爲什麼那麼殘忍?難道是怕我拋棄你嗎?這點你放心,就算我找到親生父親,找到自己的親人,也絕不會不認你的,你那麼辛苦把我帶大,我以後會照顧你到老……”
可阿秋並沒有動搖立場:“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告訴你真相!是啊,我是怕你不要我,我不相信你找到他們還會對我好,如果你有心就別提這事,好好跟我過日子,指不定我死那天會告訴你真相!”
她步步後退,直到無路可退:“媽媽,你爲什麼要這樣……你不說,我也會好好照顧你,可你偏偏說了,我會以爲,你對我的好全都是爲了養老,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照顧你晚年的人嗎?難道你從沒將我當做女兒看待?”
阿秋沒有說話,緊緊地抿着嘴脣,只是那雙滿是皺紋的眼睛閃着淚光。
那一夜,她跑出了家門,第一次品嚐傷心。
看到她久久失神,許志澤揮揮她的眼睛:“人都走了,別再看了。有時間回去看看伯母吧!”
“我知道的。”她有些失望,如果阿秋的病再重些,她就不再逃避,快速地衝過去。
人的心裡有道坎,只需要一小步就能跨過,可她遲遲不捨得伸腿。
易點點走到洗手池,洗了個冷水臉,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獨自面對幾百萬的虧損,還有一羣張着嘴吃飯的老人,依舊老人的積蓄,三重大山壓在身上,她好疲憊。
可面對鏡中的自己,她不斷鼓勵着:“易點點,加油,沒什麼能難得住你!”
許志澤暗笑,果然是個傻女人,堅強得令人心疼。
走到她身邊:“我知道有個地方能拍賣些有意義的東西。”
“都說了我沒值錢的東西。”
他揮揮手:“不是金銀珠寶,不是古董字畫。那兒拍賣的是故事。”
“故事?”她驚愕,沒想到還有這種奇怪的拍賣。
“是的
,價值不單單指價格,那個拍賣場的寶貝都必須是有故事,你可以拿着一本日記,裡面記載着你的初戀歷程,也可以拿着一雙襪子,告訴別人它是你媽媽留給你的紀念品。總之,你的故事能打動人,就會有人出價。”
她恍然大悟:“竟然有那麼好的地方,我從前怎麼不知道?”
他狡黠地一笑:“以前你沒認識我啊!”
“這個拍賣場在哪裡?”她手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有故事,相信一定可以賣出價錢。
許志澤指着海面:“金銀島。”
“我們什麼時候去?”她發現許志澤真是太萬能了,誰說公子哥不好?至少他們有錢人見過的世面,懂得也多。
“放心吧,隨時可以去,那兒天天進行拍賣,如果你決定去,我可以幫你聯繫。”他晃晃手機,得意的下巴高高揚起。
“我今晚就去!”她快速跑到樓上,將自己的舊東西翻出來,打開衣櫃,看見那套粉紫的晚禮服,她失神幾秒,取下來裝進袋子裡。
很快,她就收拾好了幾個包裹,看得薛謙以爲她想跑路:“易姐姐,你要去避風頭?”
“滾粗,我是去拍賣。”
“拍賣?”他以爲自己看錯了,眨眨眼接着看:“這些破爛有人要?”
“去你的,你才破爛,這些東西都是寶貝,不識貨的一邊玩兒去。”用腳踹他,這個薛謙真是的,看她提那麼多東西,也不說幫幫手。
此刻,許志澤從門外進來,風風火火的模樣:“聯繫好了,我們即刻出發吧!”
薛謙攔着她:“易姐姐,你要去哪兒啊?”
“金銀島……”
“我也要去!”
“不行,你留在家查看大河公司的消息,我和許志澤去去就來。”她現在一個頭兩個大,要是能將她一分爲二就好了。
薛謙不信任地盯着許志澤:“易姐姐,他是徐子霖的人,徐子霖這樣對你,他也好不到哪兒去,所謂物以類聚!”
許志澤飛出一個小紙團擊中薛謙的腦袋:“多謝誇獎!”
“你……”他被打疼了,卻只能往肚裡咽。
易點點將懷中的包裹塞進許志澤的手中:“你們倆就別吵了,該幹嘛幹嘛,我要趕時間去拍賣了。”
薛謙知道她去意已決,也不好說什麼:“易姐姐,路上要小心啊。”靠近她後小聲地說:“祝寧給你配的防狼噴霧帶了嗎?”
“帶了,放心吧!”
很快,小車離開了,往碼頭駛去……
海上的夕陽很美,只是風越發的寒了,他們坐上了遊輪,半小時後來到了金銀島,果真是個銷金窟,連碼頭都金碧輝煌,大大的牌坊式招牌,上面是閃亮的彩燈和幾個大字:歡迎來到金銀島。
船上很多情侶,相互依偎着,站在夕陽下拍照,他們以爲易點點和許志澤是一對,瞧着這一對璧人,很多人都露出羨慕的眼光。
嚇得易點點尷尬地往一邊閃,而許志澤故意玩她,她一邊躲,他一邊跟上,兩個人竟像追逐的情侶般,也算和諧了。
當船一靠岸,人們立刻涌向酒店方向,只有易點點和許志澤,提着幾帶東西往另一條冷寂的道路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