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隕漆黑的眸子裡頭，雖是讀不出什麼情緒來，但是……他脣角那緩緩勾起的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裡頭……猙獰盡顯。
這一瞬間，葉風回才那麼明確地感覺到了，爲何夜杭和源零雅還有蘇謹他們，一談到千隕封印碎裂的事情，光是談到就色變。
因爲他們知道，那是怎樣可怕的場景。
可怕的，並不是他狂暴時候會做什麼事情，而是，當你看着他，分明，他還是那個他，但是……你卻彷彿完全不認得這樣的他，像是另一個人一般。
他心底裡的那些柔軟，他比外人更多的幾分大義，他骨子裡的善良，他外冷內熱的那些溫柔。
一切的一切，彷彿都被掩蓋被消磨在這狂暴和猙獰的狀態中。
像是……另一個全然不同的人。
像是原本的他早已經不存在了，像是那個溫柔善良的靈魂，已經死在了他的軀殼裡，死在了他的狂暴裡似的。
如果心會流血，葉風回能夠聽到自己的心鮮血淋漓的聲音。
千隕就那麼猙獰盡顯地看着那四個老者，就這麼看着。
而後，他獰笑着朝着他們擡手。
他的手掌朝向他們，五指張開。
只見他修長的手指上，每一個手指的尖端，像是點燈一般，一個接一個，凝出一團黑色的氣焰來。
濃稠的，實質的，彷彿墨汁一般，沸騰在他的指尖。
就獰笑着看着那四個老者，而後，口中輕輕吐出四個字來。
“殺戮盛宴。
”
四個老者的眼睛都驀地睜大，聽着這四個字，一瞬間，心彷彿都墜入了冰窟，掉進了地獄。
不是血性之力，也不是黑暗之力，不是生靈之力，不是毀滅之力，也不是靈魂之力。
是最純粹的，魔性！
才能夠使出來的這一招，當年魔族最出衆，也最讓人聞之色變的一招——殺戮盛宴！
他話音剛落，身形就已經消失不見，原地消失不見！
目光甚至都難捕捉到那空氣中幾乎快得快要看不見的身法殘影。
他已經出現在了四個老者的身旁，脣角依舊帶着猙獰嗜血的笑容，甚至……似乎有些興奮，對於殺戮興奮，對於血液興奮！
只有狂暴。
“我們阻止不了他的，阿回，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他了……”
源零雅心裡難受，聲音低沉，聲線裡頭帶着淺淺的鼻音和啞，對葉風回說了一句。
而葉風回，就看着千隕，身法魅影一般閃到了那四個老者之中之後，幾息之間……
四條生命。
喉嚨被直接割斷貫穿，他們的喉嚨裡發出格格格的聲音來，喉嚨上的傷口，繚繞着黑氣，而他們原本就顯得有些蒼老的臉，更是一瞬間，就枯萎了下去。
很快，就沒了生息。
死了，五個密殿的老者，全死了。
千隕狂暴的目光就看向了那些源零雅還來不及收起來的魂傀。
那麼多的魂傀，個個看上去，都像是敵人。
千隕漆黑的眸子，就一一轉向這些魂傀，最後，落在了源零雅身上。
似乎，是已經反應過來，擒賊先擒王，源零雅纔是控制這些傀儡的主使。
千隕的手指，食指和中指併攏，上頭黑氣依舊濃稠，就定定看着源零雅。
他的意圖，是不言而喻的。
他要殺零雅。
葉風回看得出來，他已經完全失去神智了，完全狂暴的不受控制了。
千隕已經衝了過來，源零雅脣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
卻還來不及反應，或躲開或應對。
葉風回已經直接站到了他的面前，她的眼睛是通紅的，臉上還蜿蜒着晶瑩的眼淚。
雙目通紅地看着千隕，她的氣勢，一瞬間，仿若勢不可擋！
“封！彌！千！隕！”
葉風回一字一句大聲地叫出他的全名來，而後怒吼一聲，“你看着我！！！看着我！！！”
讓人驚訝的是，千隕那樣詭異的身法，魅影一般的靈動，竟是就這樣停住了，停在她的面前，他脣角那些猙獰的笑容僵住，而後緩緩落下。
眸子抖動着，裡頭的漆黑，開始有些明明暗暗，他眉頭緊皺着，模樣顯然很是痛苦。
痛苦得讓他忍不住低聲哀呼了一聲，擡手就抱住了自己的頭。
他看着葉風回的眼睛，她通紅的眼睛，那樣悲慼的眼神，臉頰上蜿蜒的淚水，有些蒼白的嘴脣。
千隕擡手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嗓子裡壓抑着痛苦，一聲聲的低吼着。
那種痛，沒人能夠體會到，只有他自己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痛苦。
像是被丟在油鍋裡一般，渾身上下，每一寸每一毫釐都在痛。
痛得恨不得此刻就死掉。
我做了什麼？
千隕眸子睜得大大的，裡頭有着漸漸的清明。
殺了四個人，那就算了，本來就是敵人，但是……自己剛纔竟是要對零雅出手。
如若不是回兒擋在了前頭的那一聲嘶吼，恐怕……自己甚至會對回兒動手。
那是回兒……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最愛的，最心疼的女人，她……還懷着他的孩子呢。
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
千隕的眼睛睜着，終於，暫時恢復了神智的清明，雖然，此刻他四肢百骸每一寸都在叫囂着痛苦，像是隨時就要壓制不住那些狂暴的魔性，像是他清明的神智，隨時又要被狂暴吞噬。
千隕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葉風回，他卻是笑了。
葉風回看到了他臉上的表情，澄明的目光裡頭，那些仿若永年不會散去的溫柔和寵溺，還有心疼和歉疚。
他就那麼看着，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像是想要將她的模樣刻在自己的靈魂裡一般，深深地看着，溫柔而歉疚地笑着。
他的表情沒有了痛苦，只有平靜。
“回兒……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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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溫柔寵溺地笑着，語氣帶着自責的歉疚，“說要永遠陪着你的，可能做不到了。”
葉風回擡手抹了一把眼淚，用力搖頭，眼淚卻是根本就停不下來。
她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說要陪你到白頭的，可能也做不到了。沒能看着孩子出生，沒能永遠護着你，疼愛你。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若是六道有輪迴，下一世，我再繼續愛你娶你疼你寵你。說到做到。”